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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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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他对面的锦艳对此不闻不问,视而不见。是习惯了他的胡闹还是说懒得去说教,那不得而知。
端上一杯茶水,下人战战兢兢在一边候着。
听见总管朝那轻抚的男子叫了一声姑爷,倒是把人的好奇心给勾引出来了。
小姐带着不离嫁了人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大伙也都明白,但是没人把这事情往心里去,到最后离开的人只有大姑娘,小姐还是他们的小姐。
姑爷从来没有来过,也许早先留在府里的人还会记得那么一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而几年过去了,男孩长大了,人们的记忆也开始消退,忘却了男孩的模样,有人也对大姑娘所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感到好奇,只是姑爷从未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大伙儿也不曾去猜测过。
现在人真真站到了大家面前,大家三两眼就把这个人给看透了。
原来是一个纨绔子弟,胭脂堆里泡大的,连个分寸都不知道把握,到了自己夫人家里头,还不忘带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这些丫鬟都是二八年华,笑靥如花,与主子肆无忌惮的调笑。
总管面无表情,不把这个场面放在眼里,不知道是看惯了,还是压根不想管。
锦艳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喝了些辰光。
不离进了大厅。
大厅中央是绢绣屏风,几乎透明的绢上绣着雀鸟与牡丹等图案,牡丹大朵开放,显得富贵气十足,透过屏风,能看见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却看不到这边进来的人。
金满堂正与身后的女子说的开心时候,不离自屏风后出来。
锦艳放下手中的茶,身体微侧,看向来人。
金满堂看见来的人,像顽童见到了严母,收敛了神色,把身子转过来,只是还是没端正起来,见着不离小心翼翼的说:“你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不离说,她做到锦艳下边,锦艳笑道:“老爷等了夫人好长时间,把他等着急了。”
不离不答。任谁也看得出来,那是一句不怎么高明的谎话。
偏偏金满堂还真傻傻的凑上去,对不离说:“干娘说的正是,我思念夫人思念的紧呢。”
不离对锦艳说:“你怎么过来了?”
锦艳看看金满堂,侧向不离,说:“老爷听说他当年还娶了一位夫人,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就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就想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不离不觉得这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沉下声,对锦艳说:“谁告诉他的?如果没人提起,他就不会知道。”
最好是一辈子都没有人提起,他就会忘记他曾娶过小姐,日后,金满堂会有无数个女人,但是其中不包括小姐。
不离进了金家那么些年,当然了解金满堂这个人的性子,如同少年心性,玩心大,对任何东西都只有些许时间的热度,过了就忘却了。
“这个,贱妾只是小小的下人,无从知道。”
“锦夫人……”不离语带怒气。
锦艳却叫来总管,对他说:“不知道你家老爷在哪里?”
总管低头,说:“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我家老爷不见客。”
锦艳却笑盈盈起身,说:“小凤能不见任何人,却不能不见我。劳烦总管引路。”
“这……怕是小的做不了主。”
“小凤养了那么多年的下人都那么没出息,看他的样子,肯定是越混越回去了。”锦艳毫不客气,把凤之说了一通。
总管没法,为锦艳带路。
没了锦艳,不离只得暗自咬牙。
眼前锦衣男子一脸讨好的笑,小心翼翼走近不离,低声说:“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什么时候回去?”
“我要在这里陪小姐……”
金满堂不高兴了,可看不离神色,没胆子发火,小心的说:“你嫁了人。”
“我知道。”不离不悦,这番提醒到她耳朵里跟针扎进去一样,她的心里头有多痛,没人知道,她自己咬牙忍下那些不舒服。
金满堂这个愚钝的人除了会看姐姐们的脸色却看不懂不离的表情意思,再加了一句:“你家小姐不也嫁了我了么?怎么不出来见人。”
不离二话没说起身里离开,走的决绝,比这个当家的老爷更有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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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满堂当堂愣住,看着不离离开,知道她是不高兴了,就不知道自个人说了哪句话让他夫人不高兴了。
金满堂能猜透女人的心,可是不离却不似一个女人,她不像身边的姐姐们一样好讨好,但是他就是想讨好他,他想看不离笑,因为记忆里不离从来没有笑过,她也不是不开心,就是空白的情绪,无悲无喜的过日子。
他想讨好不离,让不离开心起来,可是每次到了不离面前就跟一个总是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这回他好像又犯错了。
旁边的丫头以嘴唇无声的催他追上去。
他这才追上去,慌张的追着不离离去的背影,说:“夫人,你去做什么?”
不离一路往前,脚步不曾停留。
“夫人是心情不好么?那我们出去走走,逛街赏花,我听说这城里虽然破烂,但是金银首饰做的不错……哎呦……”金满堂撞到了柱子,发出惨叫。
不离听他痛呼,没理睬。
金满堂摸着脑袋,虽然头疼,还是追上去。
“那夫人是身体不适了?我知道这是姐姐们都有的毛病,那我带夫人去休息下。”
不离还是没有停留。
金满堂追不上去了,他面对不离,总有这番无力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不离一直都是不在乎他的,他怎么追都是无用。
他总觉得不离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也许不离就是这样打算,为什么现在还留着?他也不知道,不过肯定的是不离不走不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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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着气,转眼不离走进了圆门走入了小院中。
院子在凤府的西侧,院门紧闭,外头是林荫小道,种满了竹子与各种花木,小道幽深,此处僻静,无喧闹进入。
看着那门,金满堂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他直觉是不喜欢这里。
小心翼翼地走进院门,里头别有洞天。
江南的小桥下是冰雪初融的涓涓细流,自府外引入的流水正缓慢流淌,底下的红色鲤鱼伏在水底,被养得肥头肥脑,丝毫不想动弹。
太湖石垒成的假山营造了娟秀的天地,假山不大,有石桌和石椅子,够看就好。
大部分的地方拿来种花种草,有几颗百年的大树,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秋千。
树上吊着不少红色的绸带,鲜艳的颜色被绿色的树冠衬得耀眼。
地上的雪融了些,渗进泥土中,有些地方露出了黑色的土地和绿色的嫩芽,生命在雪底下悄然生长。
这时候有一个全身雪白的“球”自里头走出来,白色的狐裘包裹着她的圆润的身体,她的脸大半被狐裘挡住,露出般长白净的脸,走到小桥上,两人不可避免的面对面。
“你是谁?”金满堂问那人。
那人却以明亮的眼瞳打量着他,一脸不屑。
金满堂晚发育,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过了弱冠之年,也是瘦弱少年一个,让年长女人见着心生怜悯。
而那女孩更矮小,小巧玲珑的身高,仰着脸看他,气势压倒了他。
那人是谁,凤宝宝还不知道,只是凭着感觉,她不会对这人露出好脸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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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峙时候,女孩身后又跑来一个女孩,这次来的人一身大红色衣裳,手上脚上头发上都是铃铛,走路时候哗啦啦的声音一路跟随过来,她长着一张清秀的脸,白白净净,看起来是个机灵的人。跑了许久的样子,一停下来就大口喘气,白嫩的鹅蛋脸上浮着一层运动过后的红晕。
那丫头见着了金满堂,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少年是当年她偷偷躲在屏风背后看他吃光她做的糕点的少年,脸庞更加红润。
金满堂觉得这个红色衣裳的小女孩很奇怪,不只是衣服是红的,而且脸也是红的,那么容易脸红的人,倒是第一次看到。
金满堂的视线移到了喜鹊身上。
凤宝宝自金满堂身边走过,她急着去前头找不离,就怕迟了一步不离被来的金家的人讨走了。
不离是她的,答应了陪着她至少过了冬天,怎么能说走就走。
金满堂问喜鹊:“你看到我的夫人往哪个方向走了么?”
喜鹊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金满堂,当然不知道金满堂在说什么。
金满堂更加奇怪,这个女孩就只顾着脸红,根本不回答他的话,猜测他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喜鹊在羞怯时候,没料到她心中的钦慕之人竟然是这样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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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红衣女孩子只顾着脸红,问她什么都不答,而那边白衣的“雪球”走在雪地里,没给过他好脸色,明明白白写着不喜欢他。
他向来讨姐妹们欢心,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冷眼。
他跑上去,大步走到凤宝宝面前,拦住了凤宝宝的路。
凤宝宝喝道:“让开。”她已经是大声的说了,巴不得像府里头的强壮粗嗓门的长工一样有着让人害怕的嗓门,但是她本来就是气虚体弱的人,说出的话软绵绵的,威严尽去。
金满堂压根不把她的命令放在眼里,眼高于顶的他问道:“你刚才有看见我的夫人么?”
“这院子里不许外人进入,没你要找的人。”凤宝宝不耐烦的说。
“胡说,我明明看她走过来的。”金满堂跟着闹气了少爷脾气。
凤宝宝冷哼一声,叫了一声:“龙叔。”
突地,金满堂感觉到有一道阴冷感觉自背脊处生出,他脊椎上的脑袋往后挪了一点点,眼角看到一双幽绿的目光……
他吓得差点没了魂,身体僵硬地种在地上,跟冻着了的木头一样。
凤宝宝说:“将擅闯西厢的歹徒扔出去。”
一只裹在黑布中的手抬起,抓起金满堂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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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不离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两人闻声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处。
而龙九却只听凤宝宝的命令,此时已经将金满堂抓起,抓着他悬至半空中,如同老鹰俯冲向大地抓到了一只小黄鸡一样轻巧。
“小姐,让他把人放下。”不离还在十几步开外,看人就要被扔出去了,忙说。
凤宝宝慢悠悠的说:“麻烦龙叔把人放下。”
黑衣男子放下人又消失不见。
金满堂的脚底板踩到了地,魂才慢慢飞回身体,刚才那番惊吓,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汗水浸透衣背,在那一刹那他就觉得只要眼前的女孩动下嘴皮子说一句话,他就真的会被杀死,那人会杀了他毫不犹豫,而且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
他的膝盖微颤,耳边还能听见嗡嗡的声响。
不离小跑过来,她脚上有旧伤,如果是平日里像一般人一样走路看不出来,如果是大步跑开就会出现明显的痕迹。
金满堂见着了不离,就跟久旱逢甘霖一样,几乎是热泪盈眶,想要到她软绵绵的怀里寻找温暖,如同那些待他好的姐姐一样,抱着他,抚慰着他的脊背,说写柔进骨子里的话语。
“不离……”金满堂叫着不离。
不离跑到凤宝宝面前,以焦急的语气说:“小姐,你不在屋子里头出来做什么?”
她身后,金满堂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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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他那永远沉静如井水一般的夫人……
喜鹊暂时抛却了羞怯,脸颊还是滚烫的,她到不离面前,以手指比划了几下,说:小姐出来是找不离姑娘。
不离当时心底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找她?
看向小姐,小姐赌气似的扭头不看她。
倒是金满堂迫不及待的说话,省的再做了流动背景。
“夫人……”他微弱的声音里头带着小心。
不离这才注意到他,却宁愿他适才被扔了出去。
小姐,这就是你的相公。她似乎应该这样说,这是违背常理的,大夫人却不认识相公的人,还要这个陪嫁的丫头还说话,却是她最应该做的,毕竟小姐应该识得她的相公。
不离心头翻滚着无端的烦躁情绪,凤宝宝看在眼里。
于是凤宝宝更加不喜欢眼前的男人。
不离因他而动了情绪。
厌恶那人看不离的眼神,那总是不自觉忐忑伸向不离的手,还有……
“夫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金满堂又是这副谦卑的语气,他对不离又敬又怕,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唯恐她不高兴。
不离低头,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不妨到西厢去坐坐,不离,你说是不是?”凤宝宝突然说道,不离惊讶的看向她,凤宝宝只是笑,笑得那么自然。
“不行。”不离说,小姐的西厢素来谢绝外人进入,也是因为小姐有洁癖,看不得自己的东西被外人动用,何况金满堂是个男子,小姐更是不肯。
她以为凤宝宝这样说是赌气的话,忙拒绝了。
凤宝宝反倒拉起不离的手,拉着她往西厢屋子里走。
“小姐,这样不妥当。”不离小声的说,凤宝宝拉着她的手走,不离反过来搀扶着她。
凤宝宝笑容不减,白色狐裘遮着她的半张脸,就看见一双明亮如琉璃的眼睛:“有何不妥?难道你们俩说话不能让我听到么?”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离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