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96、第 96 章

　　朝会召见新科进士时，周季沅心中惴惴不安。

　　但高处座上那位二公子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图，仿佛就只是单纯的扔了这个官职给他。

　　周季沅敛下心神，低头上前领旨谢恩。

　　离前朝不远，一处安静的宫苑内，清姑娘睡了一觉刚起来。

　　有个小内侍跑到殿内来送了口信，说是有位年轻的大人有事找她。

　　年轻的大人？
　　清姑娘套了件厚厚的狐袍，不解地跟着小内侍出去。

　　前朝通往内庭的道上，周季沅穿着七品文官服站在那里。

　　整整一个冬天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形越发消瘦挺拔，更有一番文人的书生气。

　　他轻咳一声，似乎不是很想直视她，也没有唤她的名字。

　　“窑城那边来人了。”

　　**

　　皇宫侧门附近，刘婆婆就坐在马车上，远远朝着这边挥手，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

　　清姑娘边走边对周季沅道谢：“多亏四少爷将我这邻居婆婆领来，她从没出过远门，这几天叨扰四少爷了吧？”

　　周季沅轻声道：“都是家乡人，应该的。”

　　还没走近，刘婆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四少爷人是真好呀，姑娘可算是找到好人家啦！”

　　她说着朝清姑娘拼命使眼色，让她接话。

　　“刘婆婆……”清姑娘尴尬地用手在下头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我已经与周家退亲了，您不用这样。”

　　刘婆婆难受地直捂胸口。

　　她知道的呀，这么好的儿郎，我是想替姑娘你挽回一下呀，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孩子诶！

　　“二位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去那边等。”周季沅无意打扰，迈步走远。

　　清姑娘这才转向刘婆婆：“您怎么来了？”

　　这一路上除了客套话，周季沅什么都不与她透露，刘婆婆本有一肚子话想问，清姑娘将话题一拉回来，她脸上的欣喜一下子消失了。

　　“翟老头子走了。”刘婆婆说：“前些日子降温落雪，没熬过霜冻，生了一场大病就将他带走了。”

　　翟狄死了？
　　清姑娘一下呆住。

　　这不可能啊……他身体那么硬朗，再活个五六年都不成问题的，怎么可能连这个冬都过不了呢。

　　清姑娘焦急地问：“刘婆婆你亲眼看见他的尸首了吗？”

　　“哎呦，天冷雪也连下好多天大雪压顶，把他那个破屋子压垮了……”
　　“我早就说让他把那个烂草屋修葺一下，个死老头子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真冻死了！”

　　刘婆婆一个劲地叨叨没完，边怄气边骂，心酸处还抹了一把眼泪。

　　清姑娘急得很。
　　到底是雪压塌屋还是老瞎子被冻死的，她让刘婆婆说清楚。

　　见清姑娘如此焦急，刘婆婆稍稍止住了伤感。

　　“那日大雪夜，早晨起来大伙儿就喊着村东头的屋塌了，七手八脚才将老瞎子从雪堆里扒拉出来，那时就不怎么出气了，后几天化雪更是冷，他怎么能熬得住哟……”

　　她的脑子随着刘婆婆的讲诉有片刻麻痹。

　　那屋子虽说残破，也是自己亲手把过关的，再怎么下暴雨刮大风都不可能弄垮它。

　　这只能是一起人为制造的假象。

　　屋倒了，老瞎子死了，里头的东西也散的乱七八糟，没有人会知道那夜实际上发生了什么。

　　清姑娘本悬着一段时间的心霎时沉了下去。

　　**

　　回到宫中后，她睁着眼躺到夜晚，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一身暗色衣往太极殿走去。

　　如今情况不明，但有一种直觉，束沥与束嘉这两父子来往的军报里可能会有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太极殿外把守森严，殿内却漆黑一片，无一人伺候，束嘉似乎也不在里面。

　　桌上摆放的奏折驿报堆积如山，清姑娘刚准备去翻，却听见左边的墙角后传来响动。

　　那里的墙布开始移动，慢慢分成两块不见边际的画面。
　　束嘉一身黑衣从中出现。

　　“……”
　　突然有种做贼被抓了现行的尴尬。

　　俩人对视无言两秒后，清姑娘举起刚拿起的一折驿报跟他打招呼。
　　“嗨！二公子晚上好呀。”

　　束嘉倒是不怎么意外她会深夜来此，还成功避开了门外那一大群侍卫。

　　“姑娘有事？”

　　他面不改色地从那间密室出来，背后的手也不知按了哪里的机关，墙面缓缓合上。

　　清姑娘看的眼也不眨。
　　“哇，好厉害好完美的闭合度，一丝痕迹都没有呢。”

　　这应该是华夏皇帝前朝殿里的密室，她记得当初开启的机关与门都不是在这个方向。
　　不过时间已久，换了入口也是自然。

　　束嘉此时已走上前来，望着桌上说道：“清姑娘好像很喜欢夜间行动。”

　　“有吗，我和你之间好像是第一次吧。”

　　这话有些歧义，他偏头轻咳了一声。
　　“上次在窑城，姑娘也是深夜去的何家。”

　　“哦那次。”她想起来了。不光符添，太史青也真是啥事都和他汇报。

　　殿门外突然也传来了声音。

　　束嘉眉目一凝，快速说道：“父王他今夜会回宫。”

　　什么？

　　对视一眼，束嘉拉着她藏进后头的衣柜。
　　他一个翻手，就将里面的衣物掀开把他和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夜色中更加黑暗，近处望着他模糊不清的面容，她只觉自己心尖轻轻颤了一颤。

　　隔得太近，男子轻微柔麻的呼吸尽数在自己的脸上。
　　“束嘉！”清姑娘急了，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束嘉简短迅速道：“外头来的应是父王。”

　　清姑娘一下噤了声。

　　殿门被打开，内外一片寂静。束王与两三个内侍走了进来。

　　她的脑子正飞速转动着。

　　束王率大军回程，应提前一日这边就准备好出城迎接，为何要深夜独自返回？

　　这事情宫中都没听到消息，应是束沥秘密先行一步。
　　但有何急事非要如此？

　　柜内空间不大，更是堆满了衣物，两人此时紧密的贴身靠在一起，男人身上的气息一个劲地朝自己袭来，她却丝毫不敢呼吸。

　　衣柜门关不紧，还留出了一条细微的小缝。
　　从黑暗的柜子内往外看去，还能看见帝王那暗金龙袍锦衣的一角，在烛光与夜光的反射中闪耀。

　　束沥进了内间，他站着未动，突然唤道：“去，把那衣柜门打开。”

　　内侍们心一凛，自是觉得殿内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一个内侍提着宫灯慢慢走近。

　　他心里也有些怕，已经准备好被刺客迎面一刀。
　　他一闭眼，狠狠心，猛地拉开柜门。

　　带来的风把烛火吹动着微微晃荡，里头静悄悄的死寂。

　　无事发生。

　　“咦？”内侍像捡了命一般欣喜地回头：“陛下，没人。”

　　束王眼神意味深长，那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喜怒难辨。

　　**

　　无尽黑暗中，“啪嗒”一声，一束火花燃起。
　　火花停留在清姑娘指尖，照亮她整个面容。

　　“为什么要藏起来。”清姑娘的语气有些阴寒：“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只我一人当然不用藏。”他说完开始环顾四周。
　　周遭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这是何处？”束嘉问道。

　　连他都不知晓太极殿的地底竟有这样一番天地。

　　烛光照射的范围内，两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烛光范围外，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有股说不出的混沌。

　　清姑娘漠然开口：“这是地府的临时安置点。”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死了很多人。
　　亡魂太多，个个都要排队等候安排，那时候地府忙不过来，鬼满为患，只得临时在地底面层修了一个地方，关着这些魂魄。

　　现在这个空间已经没有鬼魂在，成了一个被废弃的仓库，她之前为了找彼苍曾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这个临时安置点便是她来过最多的地方之一。

　　束嘉轻声问她：“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羲皇上人。”清姑娘又开始半真半假了。

　　本来气氛还算轻松，突然她拧起眉，然后稍举着指尖往前方走去。

　　自从找到束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地府。
　　因他而止，现在又因他而返，人生的很多事都过于戏剧了。

　　清姑娘轻车熟路地在此间穿绕，明明是暗深不见边的空旷，却被她走出了一条看不见的路。

　　束嘉在身后跟着，也没出声问她到底要往何处去。

　　她没多久就停下，抬起手朝虚空中摸去。

　　指尖的光芒越发亮，照着清姑娘的面容越发苍白。

　　这里是离地府最近的地方，按理来说阴气会很重，但直到现在，她却依旧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息。

　　地府的门是关的，清姑娘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可能会关掉……

　　如今战死的灵魂那么多，地府的门不开，这些灵魂要往何处去？

　　她停放在虚空中的手颤抖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