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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清姑娘缓缓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座上的君王。

      殿内的第三人常福也惊得抬头,朝她看来。
      王上这话的意思……是?

      殿阶上下的二人对视许久后,她说了句:“好久不见,辰光。”

      是啊,好久不见。
      五十四年了。

      束沥似乎很意外她会这么快承认,他停顿片刻,才道:“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殿内没有了光,站在最里处的君王面色越发灰黑,抿不出表情。

      清姑娘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来都城之前她其实早已做好了会和辰光相认的准备,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面皮直接揭开。

      太突然了,让她没有一点空隙和缓冲的余地。

      请姑娘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寿宴那晚。”束沥说:“宫道上的那一面我还不确定,那剑一出,就是你。”
      这世上只有他,能够舞出那样的剑意。

      他的余光看着白衣女子的道袍一角,突然勾起唇道:“只是没想到先生不仅转了行,连性别都换了。”

      清姑娘低眸不语,束沥忽又转头对着常福抬手:“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给孤的先生松绑。”

      常福这才回过神,他没有锁链的钥匙,只能去外面找侍卫取。
      待他一出去,殿内就只剩了二人。

      “孤一直想着,先生会什么时候来认我。我等啊等,从寿宴那日等到今日,等到搬来了帝京,先生都还要装。”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先生会来阻止这场战争。”

      清姑娘摇头,道:“我从未想插手这些。”

      清姑娘刚才说了谎,她的确动过阻止的念头。

      没有了天子制约,这几十年除了利王那岔外,各诸侯国基本上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几十年,这现象不可谓不神奇。
      然而太平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续,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太平了这么久,人间也是该纷乱起来了。

      即使明白,但她私心里还是不希望辰光打破这份平衡。

      束沥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身量颇长,虽是年迈,却也比记忆中那个少年的个头高大不少。
      这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最后一次相处之时。

      见台下的姑娘似乎看着他又走起神来,束沥也想到了那日。

      “登基大典前一日,我与先生就在此地,就像今日一样说了不少话。”

      第二日,即将成为束国丞相的她便突然不见了,消失的了无痕迹,无处寻觅。

      他从前朝穿着袍服,疯狂地冲回宫中满殿找她,她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其实清姑娘是一直等到他大典结束时才走的。
      可到了最后,她也没能等来她所期盼的那个人,这些束沥不会知晓。

      束沥轻笑一声,眼神意味不明。
      “人生呐,看似小别,实是久别,再次相见,却是这般场景。”

      清姑娘的手动了动,那上头的铁链因碰撞而叮当作响,让她很是不堪。

      她踌躇着说了一句:“是啊……你现在跟以前,好像大不一样了。”

      辰光这样子,比她想像中的要沉稳淡定的多。
      但这份她认为的淡定在片刻后即刻消失。

      束沥平静的面容上起了一丝裂缝,陡然间加重了语气。
      “呵,可不是吗,孤是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了,能不一样吗!”

      她方才的话似乎点燃了君王心中的火苗,他表情变得不善,说着猛然掀了桌子,直接就朝她冲下来。

      他停在她面前,死死地握住她的肩膀,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面前的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那先生倒是说说,孤有何不一样了?”

      这般近看,束沥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已没有一点往日的痕迹。
      原来年轻时再过俊美,到老了,也只能感叹岁月对众生是公平的。

      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老人,清姑娘抿了抿唇,心中也多了一丝难受。

      “我所教的那个孩子,应是一个心怀天下的贤君。可现在,他却雄心勃勃,想要去扰乱天下。”

      束沥气笑了。
      她是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好,好!你既然说是孤变了。那我今日就站在这儿好好问问你。”
      束沥眼底阴沉沉的一片,大吼一声道:“当年先生走的时候,是否有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过?”

      他这样子发疯的可怕,清姑娘惊讶地想后退一步,却又被拽了回来。

      束沥单手指着殿外,面目扭曲,咬牙切齿:“我那父王,给孤留的是满朝异臣!”

      “那些老臣,一个个对着孤嚣张着很,什么事都与我对着干,在李景之可怜孤,派翟狄来之前,没人出来替我说一句话!”

      “先生知道,孤这么多年,是如何过的么?”

      ……
      常福一出殿门,便看见二公子穿着单薄的常服疾步而来。

      这一看就出来的急,连外袍都未带,似乎是径直从勤政殿过来的。

      常福赶紧招手唤身边的内侍去取狐裘衣。

      “常公公。”
      束嘉往紧闭的朱红门看了一眼,面上闪过一丝焦急。
      “现在里头只有父王与那位姑娘在吗?”

      常福忙朝他打手势:“王上似乎在气头上,二公子还是别进去了。”

      束嘉清冷的眉目渐渐凝结。

      **

      殿内,束沥又冷笑一声,反问她道:“先生当年许了我多少美梦,可还记得?”

      双肩被他死死握住,清姑娘动弹不得,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先生曾答应过我,会陪我登上王位。可我对那些老东西哭求的时候,先生在哪里?”
      “我被他们指着鼻子骂无能小儿的时候,先生在哪里?在我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先生又在哪里?”

      “我这一路走的是多么艰难,你不知道,我是怎样一点一点将权限收回在自己手中,你也不知道。”
      “先生说的那些话,都是哄小孩子玩的,是吗?”

      清姑娘无法回答他接二连三的质问,她轻声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食言了。”

      她抬起手想去碰下老人的脸,却被他条件反射地一下躲开。

      “大胆!”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二人都愣了一下。

      清姑娘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忘了,辰光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孤傲的小质子了。

      可当初的小屁孩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她,却又在她捏自己脸的时候乖巧得很,而现在……
      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常福很快取了钥匙回来,给她开了锁。

      束沥盯着常福明显已迟缓的动作,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常公公,也并非之前先生为孤找的那几个孩子。”

      “他们一个个的装得倒挺乖巧,却又总是生些不该有的异心,后来便都被我寻个由头,杀了。”

      束沥说到这里又轻笑一声,“没想到聪明的先生也有过看走眼的时候啊。”

      是啊,她当年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吗。

      清姑娘的眼眸微垂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此时很不好受,也不知道是自责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时间相隔太久了,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和这个老去的孩子相处。

      他说得对,他变了,但她好像没怎么变,这些年是凡人漫长的一生,却是她漫长的生命中短短的一瞬。

      他已经是个警惕的君王,她却还拿着之前对孩子的方式去对待他,万万不该。

      “对不起,辰光。”
      她好像只能对他重复说这一句话。

      束沥摇摇头:“不,先生不用道歉,更不用觉得愧疚。因为后来我便想通了,没有先生,孤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些,孤根本不需要你。”

      他这话确实不假。
      是啊,她知道他从小就是个自立的孩子。

      “你一直都很厉害的,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好这一切。”

      清姑娘当时其实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想说出口,却怕会再次激怒他。
      她更无颜面对此刻的束沥。

      老人的眼神涣散,也不知道望着何处。

      “你说我变了,是,我承认,我是变了,一个坐上这把交椅的君王,他能不变吗?”

      “当年废除天子制,的确是我牵的头。我与其他诸侯王们一同进京,世人也没以为我们这些人能主持这帝位承袭一事。”

      束沥说到这,有些残忍地笑了笑:“李景之他一个无后之君,还能将这空头之位传给谁?”

      清姑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束沥。
      他……他怎么能这样说李景之。

      “你忘了他是如何对你的吗,他曾对你那么好,李景之他并不欠你什么。”

      束沥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

      “当初衰帝整日在宫中念叨着清虚自守,卑弱自持之言,你说有用吗?只能是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死地罢了。”
      “帝制崩析到现在,天下都没打起来,不就是因为那些可笑的言论吗?”

      “那些老东西只知道享乐,国政荒废,整日萎靡度日。而我朝已养精蓄锐五十年,孤如今手下的束国,早已不是当年先王交于孤那个孱弱的国家。”

      束沥说的激动,并没有回神去看她的表情,还放开了抓住她肩膀的手。

      他大声道:“孤并不是只想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而是一个全新的华夏大陆!”

      利王是有一个被诸国君瞧不起的霸主梦,可谁也不知道,他也有!

      **

      君王的声音骤然提高,传到了殿外。
      束嘉左手指尖攢起,他倏忽抬眸,叫住一旁的内侍。

      “还望侍者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公子有要事求见。”

      那内侍不安地看向殿门的方向,劝解着说:“二公子,这天这么冷,您还是别等了。”

      束嘉这回一撩下摆,直接跪在冰凉的青石板砖上。

      哎哟!内侍惊呼一声。
      二公子本就是个偏寒的身子,旧疾才刚好又冻了这么久,这一跪那膝盖怎么受得了。

      内侍左右为难。
      他犹豫片刻,认命地跺了跺脚,还是往太极殿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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