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86、第 86 章

　　河水浑浊，下流暗潮汹涌，有一大一小的两具身体在河底纠缠打斗。缠斗已久，小的体力不支，渐渐没了力气。

　　水中一道寒光闪过，直刺向那撸着少年脖颈的粗衣莽夫，他被水蛇状的软绳卷起，生生打向岸边。

　　“辰光——”
　　头顶，远远有声音传来。

　　闭眼前，少年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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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易的偏殿内，小小的少年挺直地仰卧在床上，如同死尸一般。

　　李景之也从宫内赶了过来，着急问床塌边浑身湿透的儒服男子，“辰光他如何了？”

　　儒服男子没有说话。

　　“是从城郊河里捞起来的。”坐在床榻另一边的美妇人摇摇头，回道：“先生说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暂时的昏迷。”

　　可被子盖着，那具瘦弱的身躯几乎看不到一点隆起，更没有了一丝呼吸。

　　美妇人颤抖的手又一次朝少年的脖间伸去。

　　那细弱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十个指头印记明显，触目惊心。

　　这是真的无事吗……

　　“先生，他身上真的好冰……”美妇人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少年暂时是没有事，在入水时她便取出用体内的神丹，定住了他的心魄。

　　至于那欲杀人的粗衣莽夫……

　　她没有动怒，只温声道：“有人想害这孩子，还请殿下派人去查查。”

　　听了她的话，李景之敛住平日脸上的玩笑之色，转身认真地对美妇人说：“翟姐姐放心，本君定当给你们母子俩一个交待。”

　　待屋内只有她一人后，她将手放在脖间那道伤痕上，缓缓探入少年的伤口之中。

　　修长手指间发出微弱的绿光，等伤痕慢慢变淡，她撤回了神力。

　　困倦席卷而来，她疲惫地直接倒在床榻边，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她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内。

　　美妇人的脸上满是愧疚：“辰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先生却也睡了三天。”

　　她揉了揉额头，掀开被子坐起来：“人怎么样了？”

　　美妇人忧心忡忡地道：“醒是醒了，可一直不愿说话，还请卓先生去看看。”

　　**

　　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脚步熟悉而稳重，在床榻前停下。

　　床上的少年睫毛动了动，他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

　　今日学府去郊游，行至河岸处，本说好一同去下游捕鱼，以燕国质子为首的孩童们却故意扔下了他，还踹翻了他的鱼篓。

　　“他们是故意的。”少年的声音嘶哑，还带着被勒伤后的后症。

　　“我知道。但我不伤心。”

　　可是那个看似途经的砍柴人趁他落单便下了狠手，他在情急之下出了声，明显能确定的是束国口音。

　　“是束国来的人。”床上的少年呐呐道：“是我父亲想杀我吗……”

　　辰光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这让她始料不及。

　　“不是你父亲，你是他的孩子呀，他怎么会害你呢。”她轻声安慰道：“他只是太忙了，没办法顾及到你。”

　　可是那个人想他死，是真的想让他死，为什么，他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辰光大大黑黑的眼睛里，满是受伤。

　　短短两日刺客就被抓到，并交待了主使人。

　　说是束王如今愈发沉迷酒色，人到中年便已神志不清，束王后害怕他再过几年头脑一热，让嫡长子的王位不保。

　　眼前的那些小公子她不敢动，但处在边缘的质子却很好下手，虽然如今威胁不大，但也要以防万一先行杀了。

　　辰光沉默不语许久，最后问她，“那个王位很重要是不是？”

　　她想了想，回答说：“她们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谋利，却要去害别的无辜之人，是她们的错。”

　　少年笑了：“先生是不会骗人的，先生说的话，辰光都相信。”

　　他虽然说着孩子气的话，眼里却褪去了仅剩的天真。

　　看来这些话并不能安抚到他，她勉强回了一笑，用手压了压少年盖着的被角，“学府那里夫人已替你请了假，这几日无需想太多，就在房里好好休息，将身子养好。”

　　刚起身要走，躺在床上的少年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这次多谢先生相救之恩，我若能活着回束国，必定保先生一生荣华富贵，平安无虞。”

　　她回头，将少年的手轻轻握住，“先生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平安。”

　　少年沉郁的脸逐渐在眼中模糊，直到她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很真实的梦。

　　在旧帝宫住着，竟会梦到从前在阜宫的那些事了。

　　清姑娘揉了揉脑袋，还是觉得有些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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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殿，屋顶四角的琉璃吻兽稳重有力，吞住大脊。

　　“束王陛下不能把咱撇清出去呀，本宫还等着您为咱们郢国使臣出气呢。”

　　楚娇娇拨弄着装饰花里胡哨的指甲，时不时地抬个眸冲御座上发嗔，让定远公看的直皱眉头。

　　她拨完指甲，又用手卷起自己的长发，放在指尖把玩，一抬头便对上对面束二公子淡淡的眼神。

　　这一眼让楚娇娇差点噎了舌头。

　　她尴尬地笑了笑，“二公子做甚这样看着本宫，好心慌的。”

　　定远公面色越发不佳，一盏茶不轻不重的搁在案上。
　　“郢长公主有话就直说，别在这拐弯抹角的，老夫书读的少，摸不清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晨朝后，王上便召二公子与定远公二人单独留在太极殿内议事，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位郢国长公主也来了。

　　一来就开始各种插科打诨。

　　“我那王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轻狂气盛，这儿捅个篓子那儿也要捞上一竿。想当年束王陛下这般大时，应是比他沉稳多了。”

　　楚娇娇称赞完，又深深叹息。

　　“我作为长姐本该相劝一番，可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即使是本宫……唉，谁又能做得了他的主呢。”

　　郢国自己和宋国打的如火如荼，竟还分的了心来帮助他国出兵？
　　束嘉不咸不淡地道：“真是难为郢国陛下了。”

　　“本宫就是个递话的，军事政事样样不通，贵国自己考虑清楚便是。”

　　楚娇娇单手遮嘴娇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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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大人一步三回头地从太极殿走出来，那里门扉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等他再一回头，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齐大人下朝后就别无缘逗留于此了，这让本将军很难办。”

　　“诶诶，太史将军。”齐曾八卦地朝他招招手，“听说郢国长公主最近老来找王上，一待就是小半日，这郢国的女子也太不检点了。”

　　太史青冷言道：“齐大人说话也得注意些，别被人听了传到人耳朵里。”

　　这旧皇城里人多眼杂，在本城老人的眼中看来他们还是外客。
　　保不齐有什么生了他心的低等内侍，想着靠此话去传达给郢国人求个打赏。

　　齐大人不以为然地晃了晃头：“能告诉那位长公主的人现在不都关在都城大牢吗，谁能去大嘴巴子哟。”

　　“郢国使团可能要被放出来了。”
　　太史青侧过头，看向太极殿的方向。

　　齐大人愣了愣，也转身望过去。

　　那里正出来一个熟悉的大红色身影，冲着他们这边看来。

　　其时晚照方好，半天斜阳徐徐铺开。本来是太平盛世的一个冬阳天，却因如流丹吐火的光印得她面容愈发娇艳，杀气熏天。

　　定远公晚她半步踏出殿门栏，似乎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楚娇娇回头，两人站着说了什么后，定远公脸色更差了些，居然生气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定远公好像挺窝火的啊。”齐曾摸了摸肉肉的下巴。

　　定远公不开心齐曾就开心，他们从儿时邻居到入朝做官后就一直不对付，一个白胖一个黝瘦，一个站在武将堆第一排第一个，一个却站在文官堆第二排第二个，每次吵架都得越过着两三个人吵。

　　这下有了让定远公情绪起伏的人，齐曾只想拍手称快。

　　“不过那厮同郢国长公主在里面待了有大半日了吧。”齐大人不解道：“他们议什么要议这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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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王突然颁召，昭告天下百姓，怒责燕国狼子野心。

　　先前谋同贵戚插手他国内政，如今竟在各国群臣之宴上明目张胆行刺，公然行阴邪之术。
　　宴后使臣团死伤惨重，此举显然是丝毫不将别国放在眼里。

　　清姑娘在街上看到这张声讨榜文，眉头深深皱起。

　　对于那日的情形，在场的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晚除了那位侍卫长与近前受伤的内侍，使臣团哪有一人波及到……
　　辰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王上第一次颁天下之诏吧。”
　　“是啊，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大波哟。”
　　围在榜文前的民众议论纷纷。

　　天下诏令一词，乃是华夏朝所创。

　　从前各诸侯国君主只有在涉及重大要事时，才能申请动用此天子之权。需上报华夏朝廷，待天子批复后，方可广布告于各国郡县的官府通文之上。

　　“诶，说错了，这可不是束王第一次颁布这类诏书了。”人群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

　　“年纪轻的人不晓得，但咱们这些老家伙记得是清清楚楚，束王继位大典之日也曾召告天下，悬赏过一位教学先生啊。”

　　王上当时可是十分震怒，一直挂到前华夏朝没了，那榜文才撤下。

　　帝京的老人们对于这天子诏令再熟悉不过，而现在华夏已灭，这天子诏诸侯王竟也可以自行发放咯。

　　作为两朝遗民的老人深深叹息：“这一晃都五十多年了……”

　　五十年前？
　　转念一想，五十年前的天子诏令可不是轻易就能发的。

　　有年轻人震惊道：“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也，竟让华夏天子同意束国发布这天下诏令？这人是惹怒了哪位吗？”

　　老人回想到什么缓缓摇头：“不是惹怒了束王，更不是惹怒了衰帝，而是失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