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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再会 ...

  •   欧何两家一度重新成为窑城八卦圈的头等大事。

      今日下午直至晚间,窑城人民嘴里谈论的八卦段子,竟全都不离这欧何之案。

      纵观全局的话本先生今日也摇身一变成了说书先生,在衙堂外就地摆起个摊子,跟迟来的民众坐着讲述起来。

      “刚开始李大人还能勉强压得住火气,但那假何少爷就一直话不对头问东扯西的,李大人后来那眉头皱的哟,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咱李大人多有本事啊,都直接面见王上了呢!这个假何少不仅对李大人不敬还蔑视官府,换做任何一个衙官都容忍不下去的呀,这种人就是必须被抓去牢里教训的嘛!”

      “李大人径直拍案而起!”

      话本先生声线一转,学着李县令的语气沉声道:“此人有重大嫌疑,将镣铐取来就地扣押——”

      “嘿!当时连县衙的那些老差役们都没反应过来一番手忙脚乱的,让那假何少都快逃到门口去了,结果还是那边立着的灰衣人一个横眼,一抬脚就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了。”

      他回头看了看县衙大门,那里已经被差役管制起来,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
      “看来这李县令是准备细审咯。”

      **

      李县令的审问与何家的调查几乎同时在进行,从这一条线入手,很快就被查出来他身上的诸多疑点,以及何家二老很可能在几月前,就已经失踪了。

      何言珅还欲再辩,欧家那边已派人写好诉状,递到他跟前。

      这一案子已全部移交到了李县令的手上,各家奴仆的证词也都问录妥当,由“戴罪在身”的杨主簿操刀,归纳整理再呈递去衙署内,待李县令后续细查。

      这一系列忙下来,天都快黑了。

      欧家夫人握着清姑娘的手道了好几声谢,才被仆妇搀扶着离去。待欧家人一走,李县令也忙着回了后堂去处理相应事宜。

      厅内人已走的差不多,除了周四少爷与清姑娘,只剩下了两位整理残局的小吏。

      周季沅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朝清姑娘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似有些犹豫,又侧回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脚步十分踌躇。

      要上前寒暄吗,该怎么开口呢……
      他突然想到了近乡情怯一词。

      在他犹豫之时,方才送欧家人到门口的清姑娘却突然转身,朝着他走来。

      周季沅莫名地紧张起来了,他的双手在身侧偷偷攥起,心也跟着揪起。

      清姑娘走至跟前,率先对他展颜一笑。

      她看着比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更小了些,却是他心目中该有的模样。
      清秀,大方,又舒坦。
      原来,她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周四少爷。”她轻声唤他。

      周季沅在怔愣间开口:“清大夫还记得我?”

      怎会不记得。

      这孩子当时昏沉沉的还紧抓着自己不放,用那被解药影响还未好全的嗓子叫的那声姐姐,可难听了。
      不过这事讲出来,好像会让他不好意思吧。

      清姑娘在心中暗乐了一下,只福身一礼,说道:“自然,今日多谢周四少爷相助。”

      周季沅这时才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句话,问的好像太过于唐突了。

      他突然有些懊恼。
      是了,他那样问,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礼貌的人。

      周季沅想着也忙回一礼:“当年是我还欠清大夫一声谢。”

      清姑娘看着他,眉梢也温柔了不少。

      “周四少爷还是别叫我大夫了。”她说道:“我行医走的是歪路子,用正经医术治好的却没几个,难以称得上一声大夫。”

      周季沅觉得她是谦虚,他微一点头:“姑娘博学,竟连物理论都读过。”

      清姑娘笑:“那四少爷同样博学。”

      周季沅有些惭愧,“我也只是听同窗闲聊时听过几句,谈不上读懂。”

      束国选官制度以察举与考试两者为主。经由保举考试进了太学,就要进行分科再行考举,入了太学,也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场。

      而周四少爷所在的国子监也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中的学生皆为五品以上贵族官员的子弟,俗称贵族新学。

      当年她说服辰光立了国子监,想将已不适应这个世间的道学分化掉,便选择了这个群体作为试验。
      但这么多年过去,似乎里头的学子还是集中在他们这一波小众人身上。

      话说回来也对,道家之书总归不是监学大流,国子监的学生是不会用心去看这些籍册的。
      他们评官时又不考,花那时间做甚?

      清姑娘表示理解,又道:“那书值得一看,但也不用全信。”

      这时有一小吏从后面的衙署出来唤她。

      “这位姑娘。”小吏说:“县令大人那边说还有件事需要向姑娘再证实一下,请姑娘过去。”

      “我陪姑娘去吧。”周季沅道。

      小吏慌忙拦着:“周四少爷还请先回吧,大人说待他忙完,再去找四少爷一聚。”

      ……
      周家那头派了大管事过来,一直在县衙外头等着,见自家少爷出来忙迎了上去。

      李县令将人带去衙署后审问时,周三少爷便急匆匆地带着妹妹回了府向长辈们告知此事。
      周夫人当时一听竟气厥了过去,周老夫人倒是不怎么急,只派人告知了在城郊视察的周员外,但也没说让他回来的话。

      周大管事接引着四少爷,招手唤着马车驶近,边走边道:“家里人都已经知道了,老夫人又三番五次差人来问,现在还在家等着少爷用晚饭呢。”

      大管事心中也有点火气。

      这县令爷怎么回事,还说是少爷在监学时的好友呢,这是什么不靠谱的好友,还让咱少爷待里面这么久才出来!

      周季沅心情舒畅,未注意到周大管事对李大人的抱怨。他微笑着登上了马车,“回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大管事看着周季沅的背影有些奇怪。被审了一整天,四少爷咋还挺高兴的样子呢?
      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家四少爷是自愿留在那衙里听审的。

      轻衣缓带的少年郎坐于铺着锦缎的车中,直到快入府的那一刻脸上都挂着笑意。
      他微低着眸,眼底流光阵阵。
      他太开心了。

      马车行了一会,周季沅忽然又想到什么,掀开帘子唤大管事。
      “还是先去一趟附近的书舍吧。”

      周大管事:“……”这都到家门口了少爷您还想着买书?
      说好快些回家陪老夫人用饭的呢!?

      **

      带路的小吏不说话,只闷声在前头走着。

      穿过大堂后两侧的回廊,还有议事厅里头当值官员的声音传来,那小吏脚步不停,带着自己继续穿过一门往廊后头走。
      人声已逐渐远去,小吏却还未有止步的势头。

      清姑娘心中疑惑,顺口问道:“李大人要在内院问话?”

      小吏有些迟疑,回话说:“李大人只叫我带姑娘过去,别的都没说。”

      清姑娘眼眸微闪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些预感,身下的步伐也慢了起来。

      过迎宾厅入三堂,小吏在这又转了个弯,领着清姑娘朝县令休憩的后花园走去。

      “姑娘请。”
      小吏站在屏门口,就不再往前走了。

      庭园外的风簌簌吹来,没吹落掉夏日的一片绿叶。清姑娘朝小吏略一点头,便抬脚自己朝内走去。

      院子正堂那间的门忽地被打开,正是一日未见的太史青。

      他连眼神都未与她对一个,便侧身让开,示意她进屋。

      呵,死小子,还装与她不熟了。
      清姑娘顿时板起了脸。

      要见就见,搞得神秘兮兮的,如今先走倒还显得是她心虚了。
      而且她心虚什么,该心虚的是他们才对!

      清姑娘稍一思忖后还是踏上了台阶。

      .

      屋内未点灯,隐隐可见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人。

      那人就安静地斜坐在椅上,单手把玩着一把翠玉柄白兰底折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的身影清隽高雅,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觉得那定然是个光风霁月般的人儿。
      可惜却不是。

      这场景让她见了心里着实来气,于是直接停在门口,未再往里去了。

      坐上那人听见女子停住的脚步缓缓抬眸。
      他开口道:“清姑娘,好久不见。”

      清姑娘未加施礼,冷言回他:“束公子日理万机,怎还有空来见我等小民?”

      外头的天色昏暗,她的面容也昏暗不清,但束嘉何尝听不出她语中的寒意。

      她为何又在生气?
      上次两人不是已经说开了吗,歉也道过,她这次又是在气他什么。

      束嘉收了折扇站起身来,朝门口的姑娘走去,也停于门前,凝眸看她。
      她那张小脸皎洁如玉,写满了对他的不满。

      俩月未见,这姑娘身上的寡淡之意倒是消散不少,这番不满竟让她整个人更鲜活了些。

      目光扫过,在面前的人儿身上停驻片刻。他略一停顿,未几才道:“那日来的匆忙,去也匆忙,未向姑娘正式介绍。本想让我这属下带言,思来又觉着不太妥当,得当面告知姑娘才是。”

      “在下束嘉,都城人士。”

      .

      束嘉的身形颀长挺拔,她本就不矮,却也较之高出了一个头来,二人站的太近,那边清姑娘只得抬头看他。

      与第一次相见不同,之前病弱体虚的素衣公子这回着一身黑衣,风采奕奕地立着。
      他那袖缘边暗绣着印金云纹,华丽无比,似以浓墨勾勒的英挺眉眼俯视,仿佛置身于九霄琼林间的至高处。

      束国人尽知,束公子嘉,国君独子,乃继任太子的不二人选。

      清姑娘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有些冷:“原来是束二公子,难怪能封了窑城。”

      这姑娘似乎并不讶异他的身份。

      束嘉一时拿不准,他屈起手指在身侧无声敲了敲,突然又开口说:“清姑娘医术高明,埋没于此有些可惜,是否想过……去都城行医?”

      清姑娘听到此言眼睫轻颤,又忽地抬眸望他,乌黑明亮的眼神中写满了您有何贵干。

      束嘉意会,继而直言道:“查明利疾后续一事,从何言珅那头入手应是查不出多少,接下来可能还需要姑娘的协助,清姑娘可愿随束某同入都城,一探究竟?”

      公子嗓音清冽,说的是轻声细语,似乎极有与之商讨的意思,但清姑娘却不觉得他是在相求。

      ——他还真是直接,直接命令自己吗?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以及他做的那些事后,在他面前的自己是越来越忍不住情绪了。

      清姑娘偏头看了看一旁板着脸的太史青。他安静地站在门侧,目不斜视,未发一言。
      ——这个也是真听主子话。

      清姑娘回过头:“束公子大才,手上能人异士无数,我这山野小民也就会些歪门邪道的功夫,何德何能帮得上公子的忙?”

      她轻笑一声,微勾了下唇角,道:“束公子可别说笑了。”

      她似是自嘲,但又话里有话。

      束嘉将一侧的手放置于袖囊里,撂在后头,缓缓摩挲着。
      他迟疑开口:“姑娘之前对欧家小姐的事如此重视,束某还以为……”

      束嘉话至一半,清姑娘便毫不客气地将其打断了。

      “束公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就是单纯嫌那些孤魂野鬼哭的烦,这件事背后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没多大兴趣。”

      束嘉不愿放弃,继续说道:“背后的手伸得太长,有些事情需要特殊的人来做,这个人还不能与都城有明面上的牵扯,姑娘身世清白,是束某最好的人选。”

      他早已派太史青查过,这位清姑娘的身份确实没问题。

      她祖籍束国西南边陲一小城,本是弃婴,以城里百家食喂大,稍大些时被郊外一对无儿无女的农户老夫妇收养。

      在她十四岁那年,西南边境蝗灾肆虐,农地损毁惨重,这姑娘便随养父母举家逃难至的几首村。

      那养父母本已年迈,再加上长途跋涉的辛劳,身子当然经不起,待安置下来半月二老竟相继离世,只留下她一人在此独居数年。这姑娘平日粮食可自给自足,再以采药治病赚些小钱以供生活。

      这样一个身份背景的确干净。当然也就意味着,这样一张干净的白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衣的清隽公子低头看着她,那浓郁的双眸温情款款,极具诱惑力。

      他在诱惑村里不懂事的小绵羊上钩吗?

      清姑娘立刻警觉起来。

      眼前黑衣的公子仿佛化身成了披着俊雅外皮的黑心财狼,嘴里说着好听的话迷醉着她:

      都城的天蓝得很,
      那里的美人俊得很,
      生活也快活得很,
      还不速速随我前去享福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妹妹,快到本公子的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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