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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天命 ...

  •   “……那个参大人穿着黑衣,身形特别瘦小,我从来没见过。”

      “他父亲常说他脑子愚笨,连书院都没去几年就回家照顾生意了啊,他到底从哪认识的什么大人?”

      “你去哪呀,不是得先……”

      血瞳飘在清姑娘身边不停说着话,她身下马儿越跑越快,血瞳被风吹的有些耳鸣,她又一头钻进衣侧系挂的魂铃里。

      清姑娘现在似乎有比报官更要紧的事去做……
      血瞳见状识趣地止了言。

      漆黑夜里,两人一马在窑城大街上奔跑的蹄声异常响亮,马蹄落在青石板的路上,显得更加空旷而又宁静。

      街边的房屋里的人们却死寂般沉睡着,城里除了那隐隐从远处传来刚打响的五更梆声,马蹄发出的再大动静大家似乎都无法听见。

      二人一马很快的接近城门。
      “啊———”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恐高啊!”

      伴随着何崇惊慌失措地喊叫声,加速奔跑着的烈红雪蹄马一个凌空跳跃,径直越过高耸的城墙轻巧落在了城外石子地上。

      它再一个欢愉地打鸣,扑腾了两下蹄膀飞奔而去,驮着二人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瞎子吗!那些官兵是一群瞎子吗——他们难道看不见刚刚有一匹马从天上飞过去了吗?!”

      何崇惊怒地咆哮着,他还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敢松手,小身板儿趴在马前身不住地颤抖。

      那怪异女子这次居然罕见的没有骂他吵,感到奇怪的何崇小心翼翼地往后偷瞄了一眼。
      ……
      她现在的脸色好严肃,好可怕!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光已渐渐勾勒出一丝晨辉。村子到了,清姑娘扯着何崇的衣领径直下马,将他拽进了竹屋。

      何崇:“……”
      他自己会走能不能别再拎来拎去了!这新做的衣服可贵着呢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但何崇敢怒不敢言,进了屋他委屈巴巴地找了个凳儿坐下。
      从这到家的路他识得,翻过山就是,等天再亮一些,他推门就跑!

      清姑娘没再管这大惊小怪的小胖子,她在屋内翻找着什么,长长高高的药架子找完,她又去床底下那一堆堆木盒子里翻。

      何崇看见她拿了个比腰边系着的红铃铛要大很多,丑很多的铜铃出来。

      不,不能说是铜铃。
      它身上刻着一大堆奇怪的浮雕花饰,像是商周时代的甬钟,又好像还要更古老些。

      “乖乖呆着别乱动。”清姑娘瞟了何崇一眼,说完就转头进了后院园子。她将那粗大的铜钟搁在门前的秃土上,使劲往那上头踢了两脚。

      铜钟纹丝不动,但片刻后,贫瘠的荒地里居然冒起来一缕白烟。

      那白烟越来越高,最后化成了一位身着鬼差服的高瘦男子,他手举着个大铜盘遮住自己煞白的脸,对着清姑娘哈腰鞠躬。

      “清……清姑娘,好久不见。”

      清姑娘脑壳越发疼了,她抬起左手按了按两侧太阳穴:“你这是做甚?”

      白脸鬼差腼腆回话:“嘿嘿,大白天晒得慌,您有何吩咐呀。”

      清姑娘看了看天边那零星一点光辉,还是无法理解他。
      “你你你。”她用指尖点着那画着青面獠牙的可怖铜盘:“你把这鬼东西拿下来再对我说话。”

      鬼差瘪瘪嘴,听话地将手中物放了下来。

      “怎么是你,郁雷呢?”清姑娘问道。

      白脸鬼差十分僵硬地堆挤着笑容:“郁雷大人不久前去往圣山听书了,临走时特地嘱咐小人招待姑娘。”

      白脸鬼差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大人在走前还说这阴钟百八十年都不会响一次,让自己别紧张来着,怎么转头这祖宗就召他了……

      郁大人可真是个大骗子!

      他心里可怜着傻傻被骗的自己,惨白脸上那僵硬的笑容便更加扭曲了些。

      太丑了太丑了,清姑娘眼睛闭了闭,又有些后悔让他把盘子拿下来了。

      见清姑娘这表情似乎是极不待见他,鬼差不由乐得很。“要不小人先回去,待大人回来就告知姑娘有找。”
      他一口气说完脚底生烟就想要开溜。

      “不不不,正好,找你也是一样的。”清姑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道:“有件事情光我自己调查不行,还得过问你一下。”

      还有这祖宗要反过来询问自己的事情?白脸鬼差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
      “嘿嘿嘿,姑娘您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方如此客套,清姑娘便不客气地问他:“你地府上月初时发放下去的束国死亡名录单,没有大量增多吗?”

      没问未来问的是以前,还好还好,这倒不是机密,白脸鬼差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事情自己就能做主告诉她。

      “您说的大量,是多大个量?”
      他夸张地比了个手势,“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清姑娘“啊”了一声,又反问道,“束国人口有多少来着?”

      “咳。”白脸鬼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姑娘您别吓我呀,这似……似乎有点大了。”
      他记得上个月这国家死亡人数都挺正常的,工作量也很正常,更未曾接到加班预警呐。

      清姑娘眼前晃了一瞬,不敢相信他刚才的话。她不甘心地再一次向白脸鬼差确认:“贵府生死簿难道一点异常变动都没有吗?”

      “姑娘说笑了,这生死簿哪有轻易就大肆变动的道理。真要有,那早就报上去清查了,小人还能活生生在这站着和姑娘说笑?”

      哦,活生生。是挺活。
      清姑娘没有被他这话逗笑,反而抿了抿嘴,眼见一双星眸含露,泪水似乎要滴落下来。

      “姑…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白脸鬼差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么说来,真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这可真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呢。
      清姑娘没有回他,而是含着泪笑了起来:“这也太可笑了。”

      她的笑容凄惨,里面装着满满的悲凉,“我还道天命可违,原来又是自欺欺人了啊。”

      天命不可逆,人祸却是可以被人为再次扭转,因为那本来就是既定天命……她之前居然还在傻傻开心,以为真是通过自己的力量让天命改变了。

      这怎么能不好笑呢,再加上死去的那一百多名将士,真是讽刺极了。

      “姑娘。”鬼差顿时手足无措,有些担心地想要上前扶她:“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叫郁大人回来?”

      “无事,你退下吧。”

      清姑娘抬起手拭了拭眼眶,将泪水逼了回去。再一挪开手背,那小脸惨白,面上却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她缓慢推门扶着门框走了进来,让何崇离开。
      “你走吧。这里不用你了。”

      何崇瞪大着双眼,一时不敢置信。

      他瞪了清姑娘好一会儿,才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拔腿就往外跑,生怕她反悔。
      等跑了几步,见后面的人还是没有任何拦住他的动静,何崇不禁长舒一口气,又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看她。

      清姑娘朦胧的身影逆着外头微弱的晨光,看不清面色。她依旧安静的倚立在门框处,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就倚立在那儿。

      那一刻何崇有些犹豫,有些想停下来问问她怎么了,但又实在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
      ——要是她拉着自己一起去官府报案怎么办?那不是要被族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何崇只踌躇了一瞬,最后还是拔腿跑了。

      清姑娘扶着门框倚了良久,她的身上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她好累,她突然没了力气,更没有了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动力。

      她有些想回家了,她想念方圆脸师父,想念峦间的莲花坞,甚至想念那些幸灾乐祸的蠢货们。

      她好久都没躺在坞池里头泛舟,会不会有谁偷跑去那抓莲子米吃,旁边的台阶可是堆满了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扫。

      晨光微黄,今日的天色却是与清姑娘的心情一样,显得有些苍凉的黄。

      “你没事吧……”
      门没关,老瞎子走路带风,风儿吹进,缓解了竹屋内姑娘的一点难过。

      “我就是路过,看见你这儿似乎有点声音。咳……有点担心你……”
      老瞎子嘴硬心软,说着关心的话头都没好意思往清姑娘这转。

      清姑娘低垂下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之前是不是不该插手一件事,现在还要不要再继续掺和下去。”

      老瞎子哼了一声:“喽,我没说错吧,你倒是真会给自己找事。”
      清姑娘说:“若不是你,这事儿一开始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她说着边转身去抽屉里拿纸笔。

      屉子里那堆泛黄的纸页沾满了灰尘,清姑娘拨开几张,触手满是粗糙的沙粒,一如她的心境。

      老瞎子被噎得哑口无言,见她将宣纸铺展开提写着什么,好奇踱步凑了过去。
      他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桌面,却也能觉察到清姑娘第一个字落笔落的尤其艰辛。

      老瞎子伸手过去将她笔头按住,“既然这么抗拒,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清姑娘指身的皮肤又触到纸面,粗糙的有些硌手,她心里突然一阵硌得慌,想要全部倾诉出来。

      “我那时候本不想回去帮他的。”
      她本不该去帮他的……

      在这里的天道看来,她只是外客,本无法去干涉。即便做了,用的也是改变过程但无法改变结果的外来之力。

      在没有超出天道的范畴内,人间王朝的兴衰更替,万物生灵的生老病死,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当时以为这就是上天给束国命定的劫难,只要她插手,这结局便不可能改变。但她还是放心不下,转身就跟着那束二公子下山了。

      她破戒了,原来遇上那个孩子的事,她还是无法理智公平去对待的。

      这是那个孩子的江山,是她曾手把手,扶起那个孩子坐上去的江山。
      她不忍心。

      也许当时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至少曾尝试过,但结果却真的不一样了。灾祸并没有按照预设中那样发生,它确确实实被外力改写了。

      清姑娘渐渐红了眼睛。

      可老天赏了她一颗甜枣,又当头给了她一棒。

      她固执的想要去改变天道,但天道似乎又一次骗了她,就像当年一样,闹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乌龙。

      辰光,还是她为那个孩子取的名字。她说,你是星辰之光,配得上这个名字。

      多可笑啊。
      如同现今的自欺欺人一般。

      那个被上天宣告死亡的天界太子,可能是真的回不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不要颓,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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