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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NO.2 Old ti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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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克警官,请您谈谈对此案件的看法好吗?”
“杜克警官,您个人对这个案子是怎么看的?是否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杜克警官,您觉得这到底是模仿犯罪还是阿兰.顿姆根本不是杀人犯?”
“请问,杜克警官,这个案件是否对您现在处理的哥伦比亚□□有影响?警方是否要对您进行特殊保护?”
“杜克警官,听说您同斯派德检察官私交很好,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杜克警官,据说NCI将要插手此案,请问是否真有此事?”
“杜克警官……”
“杜克警官……”
“杜克警官……”
刚从出租车里出来就被潮水般涌来的记者团团包围,数不清的话筒塞到面前,相机快门此起彼伏的响,大大小小的摄影机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向前挪半步都困难。
警界浸淫多年,对媒体的追逐早已习以为常,但此刻刚刚自葬礼归来的我却不想仅仅一句无可奉告就了事。
我停下脚步,紧紧盯住眼前的摄影机,看到倒映在屏幕上裹在黑色西装下的身影,削冷而阴郁,象一杆挺直的长矛,寒气森然。
我才是自地狱而来。
“我只想说一句话。”
四周骤然安静。
我几乎可以看到电视机那头的凶手正坐在沙发里,和周围所有的人一道,屏气凝神等待我的答案。
示弱?
除非我死了。
“听好了,你这杂碎,我不管你是谁,你在哪里,我都会把你给揪出来,象对阿兰.顿姆一样送你上电椅。现在提前向焚化炉问好吧,因为不久你就要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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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我都泡在办公室里翻有关苏珊的案情报告。虽然几个月来事情闹得很凶,不过因为将全部精力都投入□□毒枭的案件中,对一些细枝末节了解得并不深入,此刻逐字逐句的斟酌研究,终于确定最近这些血腥谋杀案和阿兰.顿姆的作案手法纹丝不差。
事实上即使在顿姆一案告破的时候,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始终也没有得到解释:这种凶残程度的犯罪,为何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哪怕一点点□□,毛发,纤维……可什么都没有,血泊中却是一片空白。
审讯他的几个伙计用尽一切办法,可顿姆始终用讥诮的目光看着他们,嘴巴闭得很严。
我也曾怀疑他可能有个深谙犯罪学的同谋者,却查不到蛛丝马迹。
如今这些案子也是如此,没有留给现场鉴查员一点眉目。
我合拢档案夹,心头一片冰凉。
看起来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阿兰.顿姆的确有一个,或许不止一个同伙,在潜伏了长达两年之后,终于再次犯案。
实在休息太少,此刻面对重重迷雾,我头痛欲裂。
……老鼠……
这是苏珊生前提到的最后一点线索,看起来眼下我是一定要去找这只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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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倒了杯冰水,来到窗边拉开百叶窗。
我的办公室是警局中采光最好的一间,白日洒满阳光,夜晚灯光流曳。此刻正值暮色将将四合,窗下车流如涌,光影交错搅出一个何其迷乱的人世间。
冰水在喉口噎住,我好容易才把这难忍的酸涩压下去。
无论如何,要把这个□□的案子先了结掉,绝不能因为其他案子干扰它的诉讼进程。
我正在考虑是要继续在警局加班还是回家换件衣服休息一下,办公室的门忽然砰的被推开,局长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趴的一声把沓报纸摔在办公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
我睨了一眼,只见各家晚报的头版头条都是“警官正面挑战罪犯”之类的字眼。
见我一言不发,局长更是生气,声音也高了八度。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肖恩!”
“是的,下午我在警局前向记者说的。”我简单的陈述着事实,心里并没有任何激动或愤怒的情绪。
然而这给顶头上司,本市安全总长,也是全国警界少有的女性领导者,梅兰妮.库布桑多斯造成的冲击显然不小。
她紧紧盯住我的眼睛,浅灰色的瞳孔似有火焰在烧,“肖恩. 杜克警官,我命令你立即停止手上一切工作,NCI会派专人来对你实施全天保护。”
我一向尊重库布桑多斯局长,并不愿在她面前说开玩笑,见鬼去这种话,然而她的命令仍让我觉得荒谬绝伦。
“长官,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不能够在下个周末之前取得所有人的口供,并且汇总分类提供给检察官的话,那么我们很可能因为在开庭前准备不足就此败诉,何况还有几名证人要在两天后转交USMS,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我相信您也不愿意看到流血事件。”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晃了一下,然而依旧怒气难忍,“如果你知道谨慎从事就不该向罪犯挑衅,你明白吗,肖恩,我们没有多余的警力来保护你,我的天,你知道你把自己推到了什么样危险的境地吗?”
这个向来指挥若定的人忽然发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我也因此严肃起来。
“我并不是自大的人,长官,可是如果这个凶手连我都对付不了,那还能指望别的什么人吗?保护法官和苏珊的警察都死了,我始终都要面对这个罪犯,你我都清楚这一点,起码不要让更多的警员陷进来。”
“肖恩!肖恩!肖恩!”她愤怒的连叫了几声,“你凭什么对自己这么自负!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是什么人,会以什么方式来进行攻击,也许你出门就会被冷枪打死,谁能保证这一点!故意激怒他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终于成功的刺痛了我。几个月以来在胸中纠结聚集的那些情绪,一直在挣扎着叫嚣着要宣泄,此刻它们终于突破了堤防,呼啸而出。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它仿佛行走在刀尖火焰上,痛得打颤。
“不是对我!那是对苏珊,对那些死去的人,法官,陪审员,还有他们的家人,对那些人我必须……”
最后的话怎样也接不下去,我迅速的调开头,眼眶烫得发疼。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局长的声音才响起来,“肖恩,我知道……。”
“不,没什么。”我打断她的话,同时奇怪自己情绪的失控,想来是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作为一个警察迟早都要面对这些事情,再说这里还是重案组。”
她半晌无言,象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是长长出了口气,“好吧,肖恩,向我保证你会谨慎从事。”
“我保证。”
她看我一眼,转身想走可随即转身,“对了,我忘记告诉你,NCI已经正式接管了这起杀人案,希望你能与他们好好配合。”
我愕然,“等一下,这个案子一向由我们重案组跟进,又没有跨州犯罪,为什么要转交NCI?”
“苏珊.斯派德所在的检察署隶属联邦政府,所有涉及国家官员的案件都要由NCI接管,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这一点,肖恩,别跟我辩,现在他们的人就在门外等着,你必须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不要让他们认为我们多尼森警方骄横跋扈,给我合作点,听到吗,杜克警官?”
看起来不用为下一步做什么犯愁了,官僚系统已经把剩下的时间全占满了。
我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苦恼的点头,“好的,局长,现在可以请他进来了。”
我曾和NCI合作办过一些案子,在印象中他们一个个都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人到中年严肃稳重,很有些趾高气扬,也正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许多地方警察对他们非常排斥。所以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预备见到一个深色西装,银灰风衣,头发一丝不苟,兴许还带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一口官腔,礼貌中隐藏不住傲慢。
敲门声在十分钟以后响起。
“请进。”我一边合拢档案夹一边抬头,准备用最好的状态会见这个摆脱不了的麻烦,然而抬头的一瞬,笑容就僵在脸上。
“肖恩,嗨,好久不见。”
这个轻佻的声音……
该死。
我愣了足有两秒钟,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一句,重重扣上文件夹。
“瑞克.柯林斯。”
离开军队五年后居然和旧日同仁重又相逢,这种偶然的邂逅也许不该用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来开头。
我提醒自己,拉好领带,向门口的家伙点点头,“你好,瑞克.柯林斯。”
来者半靠在门框旁,脸庞因逆光朦胧不清,明晃晃的一团,嗓音依旧浮滑浅薄,“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我以为你看到老朋友会很高兴。”
老朋友――多么新奇的说法。
我指向桌对面的椅子,“不,只是有点吃惊。请坐。”
他没有挪动脚步,懒懒的声线上扬,“这么多年,肖恩,你还是这样。”他耸了耸肩膀,将手插进裤袋里,“我记得好像告诉过你,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要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
“请称呼我为杜克,杜克警官。”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他,
来客轻笑两声,忽然伸手按下电灯开关,一瞬夕阳的金线自潮水般退却,灯光高悬将他照耀得无所遁形,从发梢到足底,不曾稍有遗漏。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泛出奇异的笑影。
岁月的风霜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人依旧如同多年前那场衣香鬓影的晚宴初次见面时一样,有着让女人们砰然心动的英俊与优雅,改变的只是昔时及腰栗色长发剪短不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而衣襟则一如既往半敞,衬衫下摆胡乱的塞进腰间。
我几乎能听到他穿越外边办公区时女警们的屏气声。
“肖恩,不,杜克警官,现在我是NCI的代表。”
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欠了欠身,再次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当然……请坐。”视线随之在他条纹衬衫上扫了一圈,有点奇怪NCI居然挖来这个家伙,或者说,他怎么搭上的NCI。
他在对面坐稳,从裤袋中夹起火机晃了晃,“介意吗?”
“我个人不,可是警局里设有烟雾探测器。”
他手腕一翻收回火机,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吧。”
我抬腕看看表,“对不起,不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时间紧迫,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尽快提问,我保证会配合。不过在这之前,”我盯住他,“我要检查你的NCI证件。”
他眉毛一挑,“不相信我?”
我用力按下录音笔,“不,只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这是赤裸裸的谎言,我们都清楚。
从很多年前开始,肖恩.杜克和瑞克.柯林斯就如冰与火一样不能相容。
政府军官和雇佣兵头子,有些会成为搭档,有些则注定是对头。
他的证件确实无懈可击。虽然我的确奇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怎么会和NCI搅合在一起,实际上这种人一般都被扫入情报局。不过眼下远不是好奇提问的时间。
从桌面上把证件滑给他,我用指节无意识的扣动桌棱,“尽管有点吃惊……不过欢迎你。”
“你这里不错,就是太干净,还在怀念军队的生活?”他斜靠在转椅内环视着办公室的四周,啧啧有声。
我示意他留意录音笔,“现在是办公时间,我对你的个人感想不感兴趣,有什么话开门见山。”
他咿了一声,扬起脸耸耸肩,敞开的衬衫间胸膛上鲜红的唇膏印迹清晰可见,“其实并没什么东西可问,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
我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你也知道,”他眯起棕色的眼睛,神色玩味不已,“挖取心脏和肋骨是很多邪教的仪式,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可能会先考虑邪教方面的因素。”
从散发着纵欲气息的痞子到专业的NCI,这个家伙角色转换得倒快。
意识到他现在的身份,我谨慎起来,字斟句酌予以回答,“确实如此。虽然对宗教我所知不多,但的确也考虑过这个原因。不过正如你所见,案卷最后里附有一份调查报告,当时的探员曾经请教过几位著名的宗教学家,但他们都认为案发现场并没有留下祭奠仪式惯常所用的,比方说动物尸体,蜡烛或其他特殊物品,而且大部分在国内比较流行的黑暗教派在执行死刑时也不会把受害者摆成这种特定姿势,所以又推翻了这种假设。最重要的是,虽然本城是一座国际化都市,但几百年来的习惯使绝大多数市民都信仰新教,其他教派本来就少,邪教更是闻所未闻,涉足邪教类的案件近三十年来甚至连一宗都没有。这种情况下我的看法更趋向于变态杀人狂,宗教因素在作案动机上只能排到后几位。”
在我解释的过程中柯林斯一直支着下颌加以倾听,目光垂上桌面,神情令人琢磨不透,等我陈述结束后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
“对不起?”
他摊摊手,抬头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听说在顿姆被处决的前夕曾经和你有过单独的接触?”
回忆起那段令人反胃的会面,我皱了下眉头,不得不如实回答,“是的。”
“我很好奇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案情辑要里没有记载。”
“没什么,无非一些精神变态者固有的长篇大论,诸如黑暗终要降临,他一定会回来报复之类的,并没有实际意义。”
柯林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这么认为?”
“要测谎仪吗?”
“好吧,那……就这些?”
这当然并非全部,只是要再度讲述顿姆那双湿漉漉的,饱含情欲的眼睛委实让人不舒服,我疲倦的点点头,“是的,就这些。”
他的声音脱去了那层漫不经心,变得少有的凝重,“肖恩.杜克警官,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懒散浮夸的笑容突然从脸上消失,NCI探员将身体微微前倾,棕色眼眸一眨不眨的锁在我的脸上。神色蓦地间凌厉无比。
他的瞳孔针尖般挛缩。
“在所有这些之后,我是说,在这么多人死亡,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哪怕一根头发一点血迹的情况下,在顿姆被处死后杀人案依旧频频发生并且手法完全雷同,你依旧不相信他最后讲的那些灵魂会自地狱归来的话,对吗?”
这个问题令我极端反感,“你的意思是我该考虑非自然因素?那些神鬼之说?兴许是吸血鬼复活之类的神话?”
柯林斯看着我,唇角渐渐拢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认为这些统统不存在是吗?”
我向后一仰,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是的,我不信。对目前的案件我只有两种解释,一,模仿犯罪。某个心理扭曲的家伙崇拜顿姆,用与之相同的手法实施犯罪,顿姆的案件大量曝光在媒体下,很多细节并不是秘密,当然不能排除曾经接触过有关档案的执法人员;二,阿兰.顿姆有一个或更多的同伙,只是我们还没有查出他是谁,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得多。”
“至于你说的那些黑暗什么的,我不得不给您个建议,柯林斯探员。”我加重语气,“也许你应该回大学重修一下生物课,或者干脆去读神学院或改行写小说,也许比哈里波特还要赚钱。”
“好了,现在你如果没有其他追加的问题,那我得说声抱歉,现在我必须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