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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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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话,守在床头的樱桃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忍不住跺脚。
太子殿下怎么能如此对待太子妃,半年前就为了旁人丢下太子妃一回,半年后又是这样!今日也算是太子妃的大喜日子,她得有多伤心。
宫人们私下都说太子殿下这次回来,将那卢娘子也从端州带了来,并安置在了洛阳,她方才在廊下听见冯宜提起东都,便知是她搞得鬼。
樱桃一心向着青葙,一时间越想越气。
“殿下也太过分了,明日林娘子他们还不知要怎么笑咱们呢。”
林竹萱一向看不起太子妃,若是知道此事,定会笑掉大牙去。
“樱桃,不得无礼。”柳芝怕她祸从口出,连忙轻斥,打发她出去给青葙端碗暖胃的茶汤来。
樱桃知道多说无益,照顾青葙的身子才是正事,于是乖巧一抹眼泪,应声去了。
“殿下,您……”
柳芝叹了口气,也只是那句:“您别伤心,您是太子妃,往后,往后总有机会,旁的人再怎么着也越不过您去。”
“嗯。”青葙拿起床头的寝衣,将满头的秀发撩向胸前,低头系上衣带。
她喝了解酒汤,胃中虽还有些难受,但相比方才已然好了许多,听了柳芝的话,有意无意地点点头,说:
“折腾了大半宿,我着实是累了,茶汤就不必了,你叫上樱桃,都去睡吧。”
说着,便带着一脸困意自顾自躺下。
柳芝张了张口,最终忍不住在心内叹息。
太子妃的反应太过平淡了,对于太子的又一次突然离去,她既不哭也不闹,甚至连太子的去向都没问一句。
要让不知情的瞧见,定要以为太子妃对太子没有感情,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却知道,并非如此。
方才在宴席上,太子妃看着太子的眼神是那样的情真意切,情意绵绵,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根手指头,太子同她说话的时候,她近乎要看痴了去,还因此惹来林娘子的嘲笑。
这样的太子妃,要说她对太子不在意,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如今这般,只是她选择将委屈压在心底,秘而不宣罢了。她年纪这样小,又是新婚,接二连三被丈夫下面子,一个人的时候不定怎么哭呢。
柳芝眼前已经浮现出青葙夜里抱着被子默默哭泣的样子。
青葙对此毫无知觉,她睡觉不喜叫人在屋内,因此丽正殿外间便没有宫女守夜所用的床榻,柳芝于是吹灭了烛火出去,关上门,正碰见端着茶汤过来的樱桃,抬手‘嘘’了一下,拉着她走远。
等她们走了没多久,寝殿内的青葙突然掀开帐子,赤脚找到痰盂,吐了起来。
等到差不多将胃掏空,她才扶着床架站起来,歪倒在床榻上,闭上眼睛。
……
此时正值深夜,宫门已经下钥,李建深自然不能强行夜开宫门,他于是重新穿戴一番,换上朝服,坐在承恩殿中等着天亮出去。
冯宜心疼他的身子,谏言:“殿下还是睡会儿吧,奴婢收到消息便已经派人去接应卢娘子,她不会有事的。”
昨日将卢娘子安置在洛阳旧宅时,太子因怕她出事,留了许多随从奴仆给她,即便她执意雨夜前来长安,那些人也不会叫她受什么罪。
说来卢娘子也是奇怪,做什么非要下着大雨往长安赶,等明日天晴了不成么?
不过李建深素来对卢娘子宽宥,是以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李建深没有吭声,身影隐没在微弱的烛光里,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向寡言少语,冯宜已经习惯,他看着李建深,忽然想起了丽正殿里的青葙,不由交握着双手,面色忧心忡忡。
实在不是他有意打扰太子与太子妃的好事,接到下人来报,他也曾犹豫要不要等明日再上报给太子,可那不是旁人,而是从小与殿下玩在一处的卢娘子,他不敢耽搁,这才大着胆子开口。
只是两三个时辰前,陛下才在众人面前暗示殿下要善待太子妃,殿下也答应了,可是脚还没焐热呢,转身他就从丽正殿里出来了,这要旁人该怎么说呢?
太子与陛下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要是此刻有小人进谗言……
冯宜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踌躇许久,终于决定开口:
“殿下,太子妃那儿,您看是不是要安抚一番?”
李建深手拿一柄象牙扇,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虽什么都没说,冯宜却分明从他脸上看见两个字:
多事。
冯宜心惊肉跳,立即把闭上嘴。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哗啦啦的雨声渐歇,冯宜提灯出去,眼见着丽正殿已然一片漆黑,不免叹了口气。
太子妃市井里长大的,倒难得沉得住气。
只盼她往后能一直这般,别因为卢娘子与殿下闹才好。
卢娘子与太子殿下那是自小的情分,旁人自然比不得。当初因为陛下下旨将卢娘子嫁给崔六郎,促使卢、崔两家联姻一事,太子殿下与陛下闹了一场,此后便更加沉默寡言。
崔家倒了之后,卢家自然也受到猜忌,卢娘子自请出家,太子没说什么,一年之后便娶了太子妃。
底下人一直不懂,长安的名门贵女数不胜数,做什么要自降身份娶这个一个小官之女?
今日见到太子妃的脸,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太子这是娶了个替身回来。
造孽哦。
今日卢娘子好好的洛阳不待,非要到长安来,依太子殿下对她的情分,怕是会容许她在长安待上好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来,太子妃往后怕是更入不得太子的眼。
不过这不是他们这些下头人该关心的事儿,冯宜一甩拂尘,扫走廊前的蚊虫后,开始倚在廊下睡觉,等他醒了,天色将明,已然到了上朝的时辰。
冯宜正迷迷糊糊,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一只黑靴踏出门槛,却是李建深出来了,冯宜赶紧站起身来,要送他去上朝。
也不知屋里那头鹦鹉怎么那么会挑时辰,又挑准时机扑腾着翅膀叫喊:
“阿葙!阿葙来啦!”
冯宜小心去瞧李建深的脸色,果见他已经沉下脸来。
“殿下,奴婢叫小内监——”
“把它送到丽正殿去。”李建深打断他的话后,大步向外走去。
这鹦鹉可是太后送给太子殿下的爱宠,太子从及冠起就养着的,十分喜爱,如今就因为一直念叨太子妃的名字被太子厌烦了。
冯宜摇摇头,连忙招来专门侍候鹦鹉的小内监吩咐了此事,方才追上去。
李建深下了朝,出了太极宫后,便换马乘行,一路来到崇业坊的一间宅门前勒住缰绳。
这是卢家在长安的一处旧宅,此时仅有几名护卫在此把守,他们见了李建深,毕恭毕敬地跪下请安。
李建深视线看向门外一头长着红色鬃毛的黑马,问:
“五公主也在里头?”
护卫称是。
李建深下马,将马鞭扔给身后的谭琦。
越过前院,进入后宅,见廊下一婢子正在煎药,他脚步停顿片刻,进了屋子。
正堂内坐着一位身穿蓝金胡服,头扎马尾的少女,正在优哉游哉地吃茶,瞧见他,开口便是一句:
“呦,大忙人来了。”
李建深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地往里走,过了一道门,果然见卢听雪正躺在床上,身边婢女正在与她扇扇子。
卢新雪似乎刚刚睡醒,听见响动,沙哑着嗓音问:
“……烟雨,什么声音?”
李建深在床边矮凳上坐下,说:“是我。”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卢听雪身上的疲惫仿佛尽扫,猛地张开双眼瞧向他,然后慢慢红了眼睛。
“殿下……”
李建深叫她别哭,说:“下着雨还这样跑来跑去,只怕对身子不好。”
卢听雪轻咳两声,只是摇头。
“无碍,不过一点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只是怕给殿下添麻烦。”
李建深静默片刻,问她:“怎么突然要来长安,不喜欢洛阳?”
卢听雪凄然一笑,点头:“洛阳是个好地方,可它叫我想起崔家人,想起他们干的那些事,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几万冤魂,总觉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之前的夫家崔氏一门在被抄家之前,便世代盘踞在洛阳。
空气中蕴含着淡淡的压抑,一阵沉默过后,李建深道:
“长安近日多雨,怕是要转凉,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便是同意她待在长安的意思。
卢听雪点点头,扯起嘴角,看着李建深柔声道:“好。”
等到李建深走了,烟雨才扶着卢听雪坐起身来,“娘子,那药还喝么?”
卢听雪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她淡淡开口:“生了病,自然要吃药的。”
烟雨将药碗端来给她喂下,然后替她用簪子将头发挽起,叹道:
“殿下果然没有怪罪娘子,听闻昨日陛下让他歇在太子妃房里,听见您来了,殿下立即就撂下太子妃,出宫来瞧您。”
卢听雪抚摸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色衣裳,淡淡叹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愧疚,陛下与殿下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若是为了我......”
她垂下眼,摇头:“可是烟雨,为了卢家,我没有办法。”
崔家灭了,卢家身为姻亲,往后的路怕是难走,她只能抱紧李建深这颗大树,让卢家不至于成为下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烟雨给她顺气:“娘子别想这么多,殿下对娘子是有情意的,婢子听闻太子妃就是因为生得像您才会被太子看中,虽说陛下不许殿下娶大家女子,但瞧殿下对娘子的痴情,您只需放宽心即可。”
听她又提起青葙,卢听雪眼中浮现出几分同情,忍不住叹息道:
“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