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吵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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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任雪儿。”千仞雪开始“自报家门”。也不是她有心扯谎，“任雪儿”确实是她的一个合法身份，注册于天斗周边某小国，作为一个父母双全的小贵族，名下有地产和商户，而且画像就是她本人的面貌，就算雪珂有心去查也不会出纰漏。
雪清河的身份地位在天斗已是一人之下，因此资产不宜太惹眼，否则容易落人话柄。所以除了少部分拿捏在皇家手里的商贸明面上记在太子名下，剩下可供她支配的财产大部分都放在“任雪儿”头上，还有部分灰色产业不需要明确的持有人，才原原本本算是千仞雪自己的。
最开始“任雪儿”不过是她出于谨慎以备不时之需才花些小钱做出来的身份，后来发现可以用来储存资产也算是意外之喜，就一直凭这个身份周转至今。甚至武魂殿那边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一层身份，只她本人和好管家克莱恩知道自己的小金库。
况且我会傻到直接说自己姓千吗？在雪珂扔出问题的瞬间太子就想好了报另一层身份，毕竟小姑娘一点不傻，全大陆最有名的千姓人都在武魂殿，她肯定首先就能想到这一层，目前没必要让她直接知道自己的出身。
雪珂还真没怀疑千仞雪说的话，只是再次听到她名字里的“雪”字，两手支着下巴，有些迟疑地问：“你是星罗人？”为避皇姓，天斗国民是不允许名字里带“雪”的，任姓在星罗倒是常见，所以她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是。”千仞雪直接否认。
“那……”
“整片大陆也不是只有天斗和星罗两个国家的，对吧？”
小姑娘点点头，默认了她出身于某个小国的身份。“下一个问题。”雪珂把胳膊叠在一起平放到桌面上，看着她，“真正的‘雪清河’呢？”
“死了。”
就这么轻飘飘两个字，小公主猛地心一沉，她或多或少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非得亲自问个明白才罢休。这下得到肯定的回复，心痛感瞬间侵蚀四肢百骸。
“早死了，你出生前就死了。”千仞雪顿了一下开始说重点，“你从小到大认识的‘大哥’都是我。”
“所以……”小姑娘低下头，双手握成拳，声音微微发抖，“他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
短短一句话轻易击溃了雪珂的心理防线，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她赶忙捂住双眼，却无济于事。
“为什么？”小公主呜咽着。
千仞雪想过说实话会把她惹哭，但没成想光讲到雪清河人就哭起来了，于是只能用个委婉点的说法，“如你所见。”
虽然没明说，小姑娘还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人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当太子来的。雪珂努力压下哭腔，轻声说出自己的可怕设想，“那……其实二哥和三哥也……”
不等她说完，千仞雪直接给出肯定回答，“是。”雪珂的眼泪这下彻底崩盘了。
太子本来看她哭得有些心疼，想上前去安慰一下小姑娘，到底忍住了，这个时候索性让她哭够了接下来才好继续说话。于是屋子里只剩低低的啜泣声，千仞雪就那么静静皱着眉头看她哭。
不是没想过编个故事糊弄小公主，随便说什么当年雪清河意外身亡，她作为侍女害怕受到责罚就顶替了太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为了圆一个谎言就要准备更多的假话，自己是怎么进宫做侍女的，怎么有这样娴熟的易容技能，又为什么在接替雪清河以后没有选择低调反而一步步坐上太子之位。就算这些都能解释清楚，若是小姑娘再联想到二三皇子死因不明，很难不再回过头来怀疑自己。索性告诉雪珂真相，剩下的就是赌了——赌一把在小公主心里两个人十几年的情谊能胜过同父异母的稀薄血缘关系。
千仞雪也不确定雪珂能不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小姑娘还是埋着头闷声闷气地哭，于是决定亲自开口引导一下她，“那时候你还小，大概没什么印象了，雪洛川和雪海藏其实和你并不亲近。”
雪珂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愣了一下，连眼泪都像被按了暂停，仔细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两个陌生的名字属于她根本记不清楚模样的二哥和三哥。两个人不到雪珂五岁便相继亡故了，能指着她记得什么？
是啊……从来就是大哥与自己最为亲近……小姑娘心里发涩，血脉相连的亲人竟……等等！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细思恐极的事！从自己记事起这个假大哥去祭拜母后比祭拜她名义上的生身母亲都要勤快！
宫人一向夸雪清河如亲子般孝顺继后，尽管太子早些年肯定是因为继后长得像他早逝的母亲才去亲近。这也好理解，毕竟几个皇子里他最年长，在生母身边待得最久，再加上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骤然碰到一个酷似母亲的女人很容易升起亲近心来。倒是如今继后离世多年，太子也不再年幼，还记得常来祭拜，足见心里是念着继后曾经待他好的。
如果“雪清河”真的是雪清河，这个说法当然合情合理，但“雪清河”是任雪儿，是个和自己连同父异母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所以为什么……？是因为……雪珂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依稀记得母后总是喜欢主动带着自己和大哥玩儿，母后……大哥……所以……所以……所以……
小公主被自己的猜想惊得抽泣都止住了，她使劲抹一把眼泪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其实……你和母后根本就是认识的……雪珂甚至没有勇气问出口。所以这才是一切背后的残酷真相吗？
千仞雪猝然对上雪珂哭红的双眼，完全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突然不哭了，也不知道她眼底的晦暗不明来自什么。向来光是讲两三个字就能让自己猜到后半句话都会怎么说的妹妹好像突然和自己拉开了天堑般的距离。
“你是不是还要杀什么人？”小公主之前哭得太久，这会儿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咬字也不太清楚，好在千仞雪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听明白意思了。
久经沙场的太子下意识想否认，毕竟小姑娘看上去要崩溃了，可又知道自己现在再去骗她简直是掩耳盗铃，于是最后只好犹豫着点了点头。
“杀谁？”小公主努力从牙关挤出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致命一击。
“当你万人之上的时候还会甘于一人之下吗？”千仞雪尽量把语气放柔和，但显然效果不佳，得到可怖回答的小姑娘忽的站起身，眼里惊惧交加，也顾不上直接被自己的激烈动作带倒的凳子，却还用全力朝她喊：“父皇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雪崩还没死呢。”千仞雪的口气略带讽刺，倒不如说是自嘲，要是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还不如索性今晚什么都不解释，省得小姑娘记恨她。
“你也给父皇当了这么多年孩子，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雪珂决定走怀柔政策，奈何她这回算是碰上硬钉子了，某人完全不吃这一套。
“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呵！”千仞雪冷笑一声，也站起身，往小姑娘身边走，“连自己的长子换人都觉察不到的父亲也能叫好父亲吗？我都替雪清河本人寒心！”
虽然千仞雪自觉言谈举止和大皇子本人做到八九分相似，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雪清河，怎么可能完全与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也不是没有害怕过被雪夜大帝发现，可当她发现哪怕自己偶尔做出些和雪清河本人不一样的举动也不会被雪夜大帝注意的时候突然有些可悲，这就是人们说的亲情？
幼时丧父，母亲对自己态度恶劣，唯独爷爷宠爱自己但也总归是大忙人一个，亲情对千仞雪而言简直是无物，再加上雪夜大帝的“粗心大意”，这效果岂止是雪上加霜，说是雪上加雪崩都不为过。亲情？亲情是个什么东西？权力好歹能靠争取得到，亲情有什么意义？纯属废物！
自小有父亲和哥哥宠爱的雪珂根本理解不了任雪儿的愤怒从何而来，但眼前人乍得大发雷霆她看得见，被吓到直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忘了自己刚才起身的时候把椅子撞倒了，这一退踢到椅子，她整个人都作势要摔倒。
千仞雪人尚在气头上，但小姑娘的冒失行为还是看在她眼里了，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就是把人拉住，可惜她到底晚了半拍，只能把雪珂使劲往反方向拽，免得她被椅子绊住，顺便让自己给小姑娘当肉垫。两个人接着就咣叽着地了，可以说把千仞雪摔得头晕眼花，一方面自己身上压了个人，另一方面因为和桌子离得太近，她自己避不开，腿和桌子底儿狠狠磕上了，疼得她直吸冷气。得亏地毯还算柔软，要是没有地毯，她都怀疑自己这一下要被摔成脑震荡。
雪珂短时间内接连受到惊吓，此时可以说是六神无主，在千仞雪身上趴了良久才噌地爬起来。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人一会儿对自己说着残忍的话，一会儿又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为什么？
千仞雪腿疼，背疼，头也疼，可这个时候显然没有人能帮她，所以只好自己忍着痛摸索着站起来。等她稳住身子，看到雪珂还杵在几步远的地方抱着胳膊，呆呆的，像是丢了魂。
“小珂儿……”千仞雪倒也顾不上自己疼不疼了，小姑娘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她实在不放心，于是伸手抓上雪珂的肩膀想叫她回回神儿。
这下好了，小公主被碰到的瞬间猛地甩开突然惊醒她的双手，“你别碰我！”她声嘶力竭地喊话，“离我远点！你这个恶魔！”说着又开始掉眼泪。不接受！不能接受！怎么会这样！假的！都是假的！真的！都是真的！
千仞雪站在原地看她鬼哭狼嚎，自己又该到哪儿哭去？二十年，快二十年了，自己都做过什么事情？自己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好像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好笑，可笑啊！
“果然四哥说的都是真的！”雪珂继续她的哭喊，“你就是有问题，我为什么不信他呢？”
“你说什么？”千仞雪一惊。
“四哥说你有问题，我早该相信的！”小公主无意识地哭，无意识地重复自己的话。
“雪崩……”千仞雪低声念着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名字，事态似乎彻底超出她的预料了。
“你走！滚！我不想看见你！”小公主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拽着哥哥就要往门口推。
千仞雪哪里敢反抗，她力气比雪珂大太多，要是甩开只怕伤到小姑娘，于是只能在自己被彻底推离能够着桌子上的面具之前眼疾手快捞到东西，然后尽量顺着小公主的用力方向往门口走。
开门，把人推出去，再狠狠拍上门。雪珂这下算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整个人贴着门框滑到了地上。
好累！我不想知道这些！如果可以我希望今晚根本没见过她！把头埋进膝盖，小姑娘哭得更加肆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吵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