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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宗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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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大主是不行了，有冯婕妤，她在朝臣眼里就是天然的歪屁股。
思来想去，邓太后最后只能找了韩王进宫去劝皇帝。
皇帝和韩王两个人留在勤政殿里，严守规亲自守门，其余的人都被赶得远远。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关起门来，说的都是心里话。
韩王劝周焱，“一件家事，闹到这样的地步，是杨家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是世家太过于把自己放在心上。要么您现在就拿出雷霆手段，效仿先帝，灭了杨家，也给熊思贤他们提个醒！”
周焱摇摇头，“先帝这么做过了，效果王叔也是知道的，先帝怒清中京世家，到最后鞑子叩边，满朝将领无一人肯战，政事堂朱紫如云，无一人敢统筹粮草，他老人家倒行逆施，最后活生生被气死，大好的朝局也被砸的稀巴烂，朕不能做下一个先帝。”
韩王面色不变，“陛下，这世上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您既然知道事不可为，那就应当暂且忍耐一二，以图后事。”
没有人支持自己，是朝臣也好，近侍也好，宗亲也好，他们都劝自己一定要忍耐。
老而不死是为贼！
杨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是辅佐先帝的干吏，现在则是活脱脱的奸臣。
周焱是个相当能忍的人，王朝延续百年，世家绵延几代，他和先帝都知道这些人已经成了国家的毒瘤。
先帝最终不能忍受臣子的威逼，怒起灭门之祸，最后自己也丧命在这件事上头。
周焱吸取了父亲的教训，手段来的更加温和些，杨信为什么要跳脚？
他出身福建，本家是当地兴旺了几十年的名门，子弟都以读书出仕为志向，杨家势大，连朝廷派下去的转运使都受他们家辖制，靠着海运，他们家据说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杨家损公肥己，周焱实在不能忍，后来就派了和杨信争过门下侍郎之职的贺午专门去管理闽浙一代的海运货物，开设市舶司。
贺午心狠手辣，杨家想要反抗，又顾忌杨信已经成了副相，要是为了钱财让杨信失宠与皇帝，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只能咽下这口气，看着贺午把他们家几代的基业给毁得一干二净。
熊思贤也是一样，中京世家子，祖母还是宗女，皇帝借口这个，让熊家好些子弟进宫读书，或者进御龙卫做体面的天子近侍。
熊家子弟既然仗着外戚的名头为官，晋升之路就窄了，唯有熊思贤一个，寒窗苦读，一路科举，辛辛苦苦才坐上计相的位置。
可就是这样，熊家子弟骄奢淫逸，早没了祖父时“赛李广”的家门遗风，熊思贤有时回望身后，大概也会忧愁自己后继无人吧？
至于其余的人，蒙家镇守边关，子弟真刀真枪，立下战功，才拿回被先帝削去的爵位。
沈家沈老相爷一死，他们就要举家回到原籍了，一门两相的沈家就此便要没落。
皇帝苦心孤诣，一点一点铲除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大蛀虫，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图谋。
谁知道杨老爷子人老成精，一语点醒熊思贤和杨信。
要是周焱还想继续温水煮青蛙，那就必须要继续迷惑世家，不然的话，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破罐子破摔？
君为轻，民为重。
他本人也好，连连也好，和天下万民的福祉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想做英明天子，那就只有承担责任的义务，没有纵情恣意的权利。
周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韩王看在眼里，也是叹气。
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周焱肯定是难得的好皇帝。
但对于贤妃们来说，周焱肯定不能算是一个好夫君。
换做是他，绝对不会要这样的女婿。
一心为公，最后肯定只能委屈自己的私情。
“陛下爱重贤妃，臣也知道，唯今之计，陛下可以尊崇贤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或者加恩贤妃娘娘的母族，您和贤妃娘娘都还年轻，说不定，再过一年，贤妃娘娘就能再为你生下皇子呢？”
韩王在暗示周焱让连连赶紧怀孕，要是现在贤妃再有一个孩子，那伤心的程度一定能大大降低。
说实话，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周焱捂住了头，“王叔，您让朕再好好想想。”
那不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人生吗？
以母宠获帝爱，幼养于勤政殿，及长，元懿太子薨，册为东宫。
这是宫中典籍记载周焱年少时的一段经历，因为邓太后和先帝感情好，作为他们的幼子，获得父亲的喜爱，被先帝亲自抚养于勤政殿，等到长大了，次兄元懿太子薨逝，所以被立为太子。
实际上是这样的吗？
不是。
那是因为邓家势大，元懿太子体弱，且十分依仗外家，引得先帝不喜，最后甚至起了废立之心。
所以先帝把幼子抱到勤政殿自己抚养，甚至故意隔绝邓太后与周焱的母子之情，非年节不让周焱有见到母亲的机会。
邓太后比连连聪明，更比连连理智，先帝把孩子从凤仪宫抱走的那一天，她是笑着恭送先帝走的。
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兄弟阋墙，周焱上位，邓家没落，她这一辈子，不比杨皇后过得好。
皇帝曾经因为邓太后选择次子舍弃他而怨恨邓太后，后来又因为母子天性很想靠近邓太后，可最终，因为邓太后袒护安王，他和母亲没有达到最后的和解。
现在这个抉择的权利又交到了周焱自己的手中，他曾经很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就当做也救了当初那个被丢下的自己。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办不到，自己也好，阿欢也好，他们想要权利，就要先被人利用。
有生之年，他不能谅解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
常宁宫，连连从冯婕妤处得知外朝的事，现在已经告病了，她派人去凤仪宫传话，就说自己月子里没有修养好，现在下不来床，不能来给皇后请安。
她镇日守着自己的孩子，不肯离开。
谁知道她不去，皇后反而自己来了。
连连有些警惕地看着来探病的皇后，杨皇后对身后防备的目光假作不知，伸手碰了碰阿欢的摇篮。
阿欢睁着自己圆滚滚的眼睛，无知无觉地咧嘴笑开。
杨皇后也笑起来，她转身对连连道：“阿欢这么可爱，难道你不想他身后多几份助力，就喜欢让娘家人去拖他的后腿？”
“……”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连连有些敌视地看着杨皇后，“孩子还小，陛下又正值盛年，这时候想那么远做什么？”
杨皇后却只是笑笑，好像在说连连把这一切都想的太简单。
“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杨皇后抬手摸摸鬓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容笑道：“本宫会对阿欢视如己出的。”
“不需要！”连连越发警惕起来，“我的孩子我能养好。”
“你怎么就是这么油盐不进呢？”杨皇后轻声说话，仿若叹息，“汉朝的时候，章帝就是因为由皇后马氏抚养长大，最后才能在一众庶出兄弟里脱颖而出——
章帝可不是庄帝的长子啊，你今天不让我抚养阿欢，若是以后其他的妃嫔生下子嗣，他们越过阿欢的次序成为太子，阿欢与皇位失之交臂……你就不怕他恨你？”
连连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孩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许他就喜欢那个位置呢？
“马氏贤德，对章帝视若己出，不仅辅佐章帝成为明君，还为他出手压制自己娘家，章帝最后也很孝顺马氏，本宫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年老的倚靠，我也会像马皇后一样好好抚养阿欢的。”
看出连连的犹疑，杨皇后再进一步。
连连只是低着头，无声笑了一下，“如此看来，章帝和马皇后可算是母慈子孝，那章帝的生母呢？我想问问她是个什么下场？”
就是再贤德，也不可能容许一个儿子两个妈，她让皇后得偿所愿，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杨皇后面上有些不自然的动动，她回避了这个话题，“难道你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吗？”
连连心里有了底，语气更加确定些，“选谁做太子，这样的大事本该由陛下做主，我只管教养好自己生的儿子，不让他日后学着为非作歹，强取豪夺也就是了。”
连连的态度是柔和的，但是话带隐喻，杨皇后听得眉心微动。
“多谢娘娘来探望阿欢，臣妾产后不调，就不和娘娘客气了，娘娘请吧。”
她向下福福身子，干脆送客了。
皇后被妃子赶走，服侍杨皇后的高尚宫微微皱眉，“贤妃娘娘，卑不动尊，你岂能对着娘娘如此出言不逊？”
“是你家娘娘先跑到我这儿来胡说八道的！”
连连脸上隐隐开始暴躁，“还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本宫，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久了吗？”
“您！”
“好了……”
杨皇后按住为自己出头的高尚宫，笑着道：“是我们不请自来，礼数不周，那本宫这就先走了，本宫说的话，你先好好想想吧。”
“恭送娘娘。”连连冷着脸硬邦邦的说着，顺便下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