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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忽然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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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忽然之间
Ⅰ「哇!你怎么搞的啊!两天不见,就这样眼圈发青面呈菜色,印堂有黑雾笼罩!」
周一上午Winter一到公司,凌因雾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哎……失眠呢。」
Winter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摆摆手没精打采道。
过了那么一个精疲力竭惊喜连连的周末之后,又清晨四点爬起来赶长途车回过城上班,能不面呈菜色么。
「…怎么搞的你,要不中午早点回去休息吧,下午就不用来了。」
因雾话音未落,Winter就眉开眼笑地跳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呀呀,我最爱姐姐你了啊!就等你这句了啊!」
她放开因雾又呵呵地干笑了一阵。
「……你没问题吧啊?!吃错药了啊?!」
凌因雾退后两步,一脸被悚到的表情,
「哪里啊,诶对了,我跟你说啊,我今天看到城西十字路口那里新立了一个巨幅广告牌哎,好像是什么童装的吧,那小帅哥长得巨像你们家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了,阿醴是吧!」
因雾坐回自己的位置,翻了个白眼道,
「行了吧,就是他啊,人现在可是红的很呐,给那什么XX牌XXX牌做平面模特来着,哎哟,比他老爸老妈还赚得多啊!」
「眼红啊?那你不也去生一个嘛!」
「…也得啊,你想红就能红的啊,真是……哦,给你看这个——」
因雾说着低头抓过包包一通翻找,Winter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接个电话啊。」
她扬扬手机道,接着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不远处电梯间里传来莫名其妙的叮咚声,大盆的龟背竹在拐角处绿得生意盎然。
Winter贴着落地玻璃站定,来电显示上写着正儿八经的「司律师」。她接起电话,对方立刻道,
「Winter?」
「是我。」
她答,
「是你们案子完了么?」
「是,刚刚结案了。……最后还是认定是意外事故,因为研究所的监控记录证明当天是单若自己挑了那个通常没人坐的最靠里面的位置,在坐下来的时候衣服上的尖锐饰物滑坡了最外面的隔离层,因为划破的深度正好没到警报装置能感应的程度,加之那个位置正好是对着实验室内的辐射源,她坐下来之后又正好是裸露的头部靠着裂口,就那样坐了大半天,一直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
「……荒谬。」
Winter听着,忍不住喃喃道。
「是,事情有太多不正常的「凑巧」了,但是首先根据现在找到的证据来看,蓄意谋杀的可能性是完全被排除了,剩下的要不是意外事故。要不是自杀——但是自杀这条从逻辑上实在说不通,加之当事人现在仍然深度昏迷,苏醒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不太可能从这个角度取证,所以也只能是意外事故了。」
Winter从落地玻璃看下去,十三楼的地方,不算太高,视野也勉强算好,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却足够让人粉身碎骨。
到底是谁,林典,唐佑琳琅,还是,
……单若自己。
她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无谓的猜想。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Winter。」
「嗯?」
电话那头的司祁犹豫了一下,
「你…自己当心吧。」
「恩,bye。」
Winter草草应着,几乎是仓皇地挂了电话。
她转身回到办公室,因雾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Winter把手头的几张订单安排了一下,接着又百无聊赖地整理起桌面,大脑里千转百回的却是一句「她不会醒过来了」,于是整个人就没办法控制地焦躁起来。
这样熬到下班,她想着先去药店买几片安定,再回去好好睡到明天早上,一手按着太阳穴边收拾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因雾一直没有再回来,Winter出了办公室只得又掏出钥匙锁门。头痛欲裂的感觉还真不是人受的,只觉得从颈后到太阳穴每条血管都在砰砰地跳,仿佛要炸开一般,没办法凝神把钥匙摆正从门锁里拔出来——然后终于完成这个动作,一转身就看到一大捧花出现在面前。
Winter当真是被悚了一把,大脑中两个念头激烈交战起来,气势一瞬间居然压过了头痛。
一个道,「……拍偶像剧啊八点档啊肥皂剧啊,怎么闹到这来了啊神经病吧!」
另一个则是「哈哈哈Winter你也有今天啊感动不少女情结泛滥不!」
她正石化状在原地等两个念头决出高下,那一大束花自动往前送了送,直接塞到手里,花后面出现后翎的脸,再后面则是一群同事哼哼哈哈地跟着起哄,因雾不怀好意的笑脸赫然在列。
他们同公司啊同公司的!就说还有谁啊,Winter你果然还是那朵烂桃花呀!
她气馁地想着,无意识地伸手摸头,
「……我知道了,绝对是后翎同学吃错药了。」
第三个念头瞬间迸发,之前的立刻不堪其强大气场而化身炮灰。
眼看同事后援团已经接近沸腾,群魔乱舞状地发出「嘘」「啊」以及吹口哨的声音,Winter忽然血液满格地一手揽住花束,另一手抓起后翎就猛然发力,突出重围,直奔楼梯而去。
身后一群人的嚷嚷声一瞬间放大,像是抛物线一般又慢慢小了,终于消失在楼道中。
Winter边跑边掏出手机来看,十一点五十三分。
「我说…我们去吃饭?!」
不错,饭桌是谈话的好地方,她这样想着。
「嗯。」
简短的「多说一个字会死」的回答,典型的后翎作风。
两人出了公司的大门,都习惯性地向平常吃饭的那家简餐店直奔而去。一脚跨进店门的霎那,Winter脑中忽然警铃大作,……差点忘了楼上的那群八卦后援团啊啊啊!
Winter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转头道,
「换一家店,OK?」
又是「嗯」,于是两人又掉转方向奔向百米远外刚开的一家自助料理。
进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单,一气呵成。
Winter把手上一大束碍事的花放到身边的座位上,仔细看了看,不是鲜花,而是前阵子正流行的绉纸花,手工做的,颜色造型都没的说。
有创意啊有创意!迅速加分的妙招!
Winter在心里啧啧感叹了几声,抬头指指花问道,
「呃,你送我这个,……有什么意思?!」
后翎咧嘴笑笑,没有应声。
Winter无语了一阵,持之以恒地又问,
「好吧,那我来说……就是它本来的意思?」
后翎嘴咧得更大,然后点了点头。
……天啊,就这样?!这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Winter就差没有抱头哀嚎了,幸好此时菜上来,于是两个人相顾无言开始眉头大吃,独角戏暂时中止。
一顿饭吃完,Winter只觉得两天没睡好觉的后遗症又翻滚出来,头里的每根血管都叫嚣着要爆炸一般,困意上涌只想赶紧回去睡个天昏地暗。于是赶紧招手叫服务员来,浑浑噩噩地结了账,也顾不上刚刚才反常地送花给她又半句话不说的后翎还坐在对面,嘟囔了一句「抱歉先走一步」就一脚深一脚浅地飘出了料理店。
幸好地铁站就在不远处,从地下通道过了街,然后直奔自助售票机上买了票,一转身居然看到后翎神出鬼没地站在一步之外。
Winter又是一悚,心里只想着今天可真是见鬼了,嘴里却径直问了出来,
「哎哟,你跟着我干吗呢,阴魂不散的。」
头晕目眩之下也看不清两米之隔的对方脸上到底什么表情,等了一会又是没反应,Winter头都大了,心中暗骂「你他妈多说句话会死啊」,干脆自顾又猜测道,
「……难道你要送我回去?!」
一发命中,后翎果然点了点头。
……天上下红雨了啊!……是我中邪还是他中邪了啊!
Winter心中刹时一群小人跳起海带舞,一面却仍然不动声色地微笑婉拒道,
「这大白天的送什么送啊!我还能走丢了不是!回去回去,你不是下午还上班的么!」
瞅着后翎没什么反应,Winter只当着他认同了,挥挥手绕过他就直奔站台而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听到后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貌似这是他今天主动说的第一句话?!莫非世界真的变态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让Winter不由瞬间石化,但是心中却有火苗在缝隙里一缕缕地窜出来。饭桌上没有结束的问题又回到嘴边:到底该怎么问呢,是「你到底什么意思」,还是「我们这样算什么」?!
……呸,亏你想得出来,真以为在拍偶像剧了啊。
Winter为自己的想法汗颜了一阵,心里却想着怎么着也要问得符合自己的风格一点吧。于是她顿了脚步,转身就问道,
「……这么说,我们是在一起了?」
她说完才觉得紧张,手不自觉在中裤口袋里用力攥起来,几乎把那张蛮厚的地铁卡拗弯掉。想要盯着对方的脸显得气势宏大一点,无奈眼睛怎么都找不到焦距,近在咫尺却全是一片模糊。她眨了眨眼,影像终于在眼前慢慢清晰起来,然后她看到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真的吗。
自己脉搏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地浮上来,有规律的砰砰砰一声声清晰可闻。心跳并没有因为紧张或者狂喜而剧烈起来,但每一次的跳动却在胸腔里被无数的回声放大。
然后有一些事翻回来,再跳过去,七年的时间凝结成一个坚硬的核,喜怒哀乐都被压缩到不见,仿佛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得了。就好像在梦中不小心打翻的一杯明明已经漏光的水,醒来之后发现一切还是原样的那种释然的感觉,而事实上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太长的梦,梦醒时分而愿望达成,会让人心甘情愿不想去追究其他的原因。
到最后,一切都飞速淡去,从脑中到心里都只剩下两个字,终于。
……终于。
Ⅱ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清晨。多云的天气,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从窗帘纱织的缝隙中碎碎地漏出来,投在地上,有一种清爽的明媚。
一夜无梦。从昨天中午一到家就倒在床上,整整睡了接近十八个小时,Winter神清气爽地爬起来,先到浴室去冲了个澡,边洗边考虑是自己随便做点东西呢还是到楼下的便利店去买咖啡和三明治来告慰自己饿了大半天的肚子。想了半天还是「这种天气实在不想换衣服然后走出空调房」的念头占了上风,于是她套上睡衣就进了厨房,一阵乒乒乓乓之后端着东西又缩回到卧室。
蛋包饭,柠檬水,一盘微波鸡块,还有两个买了好几天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桃子。有点诡异的搭配,尤其是蛋包饭,炒饭的份量完全是多到那块可怜的蛋皮已经完全被埋没在一堆五颜六色之中,Winter找了家里最大的盘子,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防止炒饭从边缘漏下来。
……两餐呢,不算多了吧…
她自我安慰道,抱着盘子坐在榻榻米边上,便往嘴里扒饭边扯过搁在一边的矮几和放在上面的笔记本,开机。
等待开机的间隙,半盘饭已经不见踪影,再不用担心盛的太满会掉在地上,Winter腾出一只手开始按鼠标。
她不常上网,林淬又没有在这里长住,所以公寓里没有拉宽带,只好暴殄天物地用无线网络。七七八八的看了一会,突然想到几乎都没怎么去过自己《渗透》那本书的论坛,于是就点了进去。清晨五点半,熬夜党基本已经睡觉去了,上班族却大多还没有起床,正是网络最空闲的时候,速度快得惊人。Winter在论坛里面逛了一阵,对「凌江望月」这个前缀尤为痛恨,只觉得一阵疯狂的文艺气息扑面而来,太可怕了。忍着心中的恶寒又看了一阵,在在线会员的列表那里看到了唯一另外一个也在线的ID,名字叫「多事之秋」。出于无聊的立场,Winter突然想和对方聊一聊,于是开了新的网页,正在想怎么搭讪,对方就有消息发过来。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Hi,北夏。
Winter卡壳了一下,想用一样的语气回过去,只觉得不管叫「多事」还是「之秋」都别扭的紧,只好很挫地把全名都打上去。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嗨,多事之秋。
发完之后越看越挫,一阵的气馁,遂又加上一句,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你的名字,叫起来好诡异=.=
一瞬间对方也囧了,但是过了一会终于还是有消息会过来,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呃。。。你可以叫我Fall,多事之「秋」嘛!
…Fall……?!
Fall。
跟单若一样的名字,真是巧合。
Winter心中一动,这样想着,心突然就软下去。
不觉得就说了好一阵子,都是聊一些琐事,彼此之间甚至连性别年龄都不知道,互相联系的就只有BBS上的这个虚无的ID,但是却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聊兴。
挺好的,这种相处方式,又轻松又自由。
Winter这样想,却忍不住因为对方的ID而联系到昏迷不醒的好友,因此而不自觉生出一种亲近感。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昨天遇到一件很狗血的事,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嗯?说来听听。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我单恋了N久的人突然来跟我表白,TT,有一种ridiculous的感觉。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荒谬…你怎么会用这样的形容词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咯,接受他么。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废话,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啊,主要是觉得很不对劲啊,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那不结了,人家的问题基本上都是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你都决定接受了,其他的还管他干吗啊,见招拆招咯,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凌江望月】令羽北夏:……这不是跟我的走一步算一步原理一样么……
【凌江望月】多事之秋:也对呀,总之想那么多干嘛,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Winter不由的微笑起来。明天再说么,那就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转身又到厨房去搜东西来吃,意外在冰箱里发现了林淬不知道什么年代买的培根,遂高高兴兴扔进微波炉一热就拿出来吃,无奈咸的要死,又计划之外地多吞了一盒饼干。
时钟指向八点,她下了线,先打了个电话给林淬。
「喂?」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微微传来嘈杂的声音,有清晨的街头整个城市开始苏醒的味道飘出来。
林淬一贯早起,大早上居然能像个老头子一样花一个半小时晨练——当然也怪不得他,毕竟是做过移植手术的身体了,好不容易捡回的命啊,不好好锻炼指不定哪天又出了什么问题。
「我晚上要去THE TUBE啊!同-事-聚-会!你得给我打折啊,记得啊。」
那边慢吞吞地答道,
「哦,这样啊,我等下给Ben打电话,……打几折?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该来白吃白喝才对么。」
「人太多,怕你店倒了等等,至少七折啊,我挂了。」
Winter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接着又打给后翎。
「一起走?」
电话一接通她就很快地说道,刚刚咀嚼了半天的问候的语言都无意识地咽进了肚子。
电话里的后翎楞了一下,然后道,
「我在你家大门口呢,不知道几栋就没进去。」
贴着话筒都能感觉他脸上的微笑传递过来,Winter震惊之下差点说不出话来。
「呃呃呃……我马上就下来马上就下来!」
放下话筒只觉得手心冒汗,迅速把餐盘丢进厨房的水槽,接着换衣服出门。
远远看到后翎背对着大门站着,左肩上一个NIKE的大包,今年新款的POLO衫配牛仔裤,看上去就像准备去上学的高中生。
Winter跑过去,在两个人相隔十多米的时候喊了一声「羽毛」。
他转过来,微笑中一瞬间流过惊讶,接着浮上浅淡的惆怅。
Winter自己也被这个脱口而出的称呼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是啊,在曾经每个人脑袋里都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中学时代,自己有多少次在脑海中勾画出这样简单的景象——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赶上他的脚步,在后面叫一声他那时的绰号,于是他停下来回头微笑,等最后的那几步。
于是再见面,自己也可以对「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啊」这样的感叹,轻轻微笑。
——原来一直留在胸腔最深处的愿望,只是积了尘,却难以淡掉,一朝重拾,就好像时间从来没走。
走到跟前,后翎便伸出手给她,Winter很自然地就拉住他的手,无言之中的默契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就这样吧,Winter想着,脑袋里出现多事之秋刚刚说的话。不管怎样,至少先把握现在么,其他的都靠边去。
Ⅲ到了公司,尽管时间还早,八卦团的部分成员还是感觉敏锐地迅速出来围观「两人早上一起来上班」的头条,一个个从办公室探出头来表情猥琐笑得嘎嘎响。Winter早有准备,一扬声道,「我就一句话,今天晚上我请客去THE TUBE,原因么就是你们想的原因啦,剩下的你们该问他去咯!」
她一指旁边的后翎,迅速撤退。
众人听到「请客」及「THE TUBE」几字便一阵的振奋,也不顾凌因雾在人群中愤怒地嚷嚷着「那家TUBE是他哥开的啊根本就不要钱你们这群傻帽」等等,高高兴兴放过了Winter,统统不怀好意地向后翎逼去。
过完了比起过度的开头还算平静的一天,下午五点半一到,下班的众人便各自解决晚餐去,接着一同浩浩荡荡地奔赴免费聚会。
Winter所在的这个团队,说是工作室又大了点,说是公司又小了点,一共一百来个人,在过城市中心呃一栋写字楼租了一层办公,平时接的单子也很杂,从壁画到图文设计,印制一些DIY的东西,平面广告,还有制作其他七七八八的这类东西,里面也不全是年轻人,但都是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随性之人,喜欢这个职业,又不愿意枯枯燥燥每天对着图纸神经质。况且收入还过得去,过城本来经济就不是非常发达的一个小地方,即使在市中心的租金也不会很贵,这样应付下来大家也都觉得挺好。
到了TUBE,因为林淬事先吩咐过,马上就有侍者拿了一堆小胸章过来,一人发了一个,便于之后结算费用。Winter看着那百来个胸章一个个发出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钱在这群人的黑手之下花花地流淌出去,遂忙跑去找Ben,啰哩啰唆地提醒他千万不要卖那些死贵的永远卖不出去的玩意给他们喝等等。
还没跟Ben聊两句,忽然舞池那边传来众人的起哄声,Winter看过去,彩色的灯光一齐亮起来,从光洁的地面淌过,不太大的,甚至有点懒散的音乐随即跟上,后翎在人群中被几个人揪着大叫「开舞,开舞」。
到TUBE的时候七点半多一点,舞池是准时八点开放,时间还早,酒吧里面没什么人,DJ坐在一边无聊地打哈欠。于是悲剧发生了,后翎在一群人的强力推动之下慢慢往这边挪过来,「开舞」的吼声越来越大。Winter完全无语了,眼看敌人就要逼近,还不知怎么糊弄过去,主要问题不是「要她和后翎跳舞」,而是他们两个根本就是都不会跳,但是怎么说这群如狼似虎眼冒绿光的人都不会信吧!
才走神了一会,敌军就包围上来,淹没了Ben一脸「啊哈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的表情,人群又硬推着两人往舞池而去,「开舞」的声音震耳欲聋。
眼见着众人都是准备用强的样子了,Winter忽然一计上心,要了mic来就吼回过去道,
「我们真不会跳舞啊,真的,特别真,不然我们四手联弹行不,当年日敛七中的毕业舞会就是我们两个伴奏的,就因为我们不会跳咧!不信你们问凌因雾!」
因雾难得配合地点头承认,转过身来就对Winter露出「我主持了公道你欠我一个人情哦」的表情,于是Winter觉得自己和旁边的后翎俱松了一口气,接着相视露出一个苦笑。
钢琴在舞池边上一个专门的小台子上,两人久未合作,况且也疏于练习,只能弹了当年七中历届舞会的主题曲应付,好不容易才没什么大纰漏,众人却很不满意。不知道从哪里发了源,马上又开始嚷嚷「亲一个,亲一个」。
天啊,这都什么啊,我他妈还真糊不过去了。
Winter气馁地想,转头想征求下后翎的意思,忽然就感觉自己被拉过去,温热的唇随即靠上来贴在自己的嘴角上,蜻蜓点水班的一吻过后很快又移开来,接着再一次的贴合,停顿了几秒,最后在离开之前孩子气地噌了噌。
Winter没有注意喧嚷的人群中是否为这次爽快的演出有额外的嘘声出现,不知道在旁人看来应该是怎样的景象,但是事实上,这只是不带一点感情、甚至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吻,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意乱情迷,仿佛是过分单纯地为这个嘴唇相贴的动作而为。一片彩色的旋转光带中后翎的眼珠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自始至终微微上翘的嘴角更像是一个奇怪的叹息的口型。Winter有点恍惚地咳了咳,从钢琴凳上下来,然后走向吧台。
之前答应他们的还有每人一杯酒,坐在TUBE的吧台后面惯常的位置,甚至懒得抽空跟Ben聊几句,Winter便动手替他们一个个调酒。调到第十几杯的时候忽然有同事上来问说,
「Winter,这杯叫什么名字?」
酒的主色调是墨绿色的,Winter的几乎每一杯酒都是围绕各种绿色展开,在加入了各种颜色的果汁、啤酒或者苏打水之后,便带出不同的感觉。而这一杯,从杯口的青柠片和薄荷叶的装饰,玻璃的边缘灯光之下微微闪光的盐粒,一直到下面没有加冰的混合酒液、因此显得那苦艾酒完全的绿尤为浓重的幽异,如同尖牙上滴下的毒液。
Winter手上动作不停,翻了个白眼道,
「No name.」
接着便不想再多说什么。没想到那人却不依不挠道,
「好名字!有个性!」
接着又指了 Winter刚调出来的一杯问道,
「那这个呢?」
这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了,金酒和苹果起泡酒融合出一种柔和的荧荧的淡绿,冰块堆在中央,上面的奶沫和肉豆蔻粉反而被映衬出一点微的青,配合着小口大肚的酒杯,这样一来就有了一点可爱的感觉在里面。
「No name。」
Winter没好气地又答道。
没等对方开口,Ben就凑过来呵呵笑了两声说,
「哎呀,阿Kar她的酒都是没名字的啦,不是叫什么「No name」,而是就是「没名字」的意思啊,她调的每杯酒都是即兴发挥,完全不一样的哦,要起名字岂不是累死了啊。」
看着那人转而和Ben聊去了,Winter才落个耳根清静,加紧手上的事情。
过了一会Ben又凑过来道,
「哎阿Kar,他们叫你什么啦。」
Winter满心以为以Ben的八卦必定要继续刚刚断掉的话题问个痛快,没想到居然不是,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Winter嘛。」
「……你们公司里面都叫英文名字啊,真扫兴,我还以为是你真名呢。」
「…本来就是真名啊,我在国外出生嘛,而且我妈妈是外国人,所以最开始起的就是这个名字啊,后来回国之后为了换户口之类才重新有中文名,但是这个用的更多咯。」
「啊呀呀呀!你是混血啊!怪不得、怪不得……」
Ben突然惊叫起来,
「你头发是天生的吧?我还一直在想啊,你是多久去补一次色啊,怎么染完一直都不会有新的发根长出来呢。」
「我妈妈头发是浅亚麻色那样吧,眼睛也是黑色啦没什么不同的,所以我头发大部分还是黑色嘛,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混着浅色发丝,所以粗粗看起来有点栗色的感觉了。」
Winter伸手摸摸头,眼前忽然浮现出数月前在北三环271号看到的默片里面,年轻的母亲那张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神情却完全不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