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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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江南
刚过完年，杭州竟然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这一点让默然格外的心花怒放，不管车开到哪儿，路边都会有几抹娇艳的桃红，含苞欲放的桃花，让空气中满满地充盈了春暖花开的气息。因为天气好，景色美，行程中的心情，也变得温柔而多情了。
凌雄照例是对他宽容而放任的。最初的一个上午，除了开会前带着他见了见提名他参加会议的老专家以外，其余的时间，都由着他东张西望神游天外。
默然倒是显得格外懂事，见会场上气氛肃穆，也不敢胡乱走动，乖乖坐在凌雄旁边听学术报告。可是第一天上午都是外国专家的报告，默然听破了脑袋，也没听懂几句。他强打精神听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偶尔醒来，就趴上凌雄的肩头，咬着他的耳朵问“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凌雄被他打扰得没了脾气，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和他商量：
“默默，下午我在一会场有个报告，另外还有好几个分会场，你看你想听我发言，还是到其它会场去逛逛？”
默然自己也不愿意在会场里枯坐着睡觉了，就说要四处看看。凌雄本来也没指望他来提高学术修养，就由着他的性子了。下午开会前，把他安排在一个人少的会场里上网，嘱咐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发言完了来领他。
谁曾想那个会场的发言者特别少，一个多小时，所有的发言者都讲完了。原来剩下的时间这个会场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所以特意安排了很短的会程。
整场人都走掉了，只有默然还坐在那儿旁若无人地上网。过了一小会儿，进来一帮服务员，开始哗哗拉拉地拉桌子摆椅子，把会场布置成发布会的形式。默然不理会，服务员渐渐地把他旁边的桌子都搬走了，剩下他霸着的那张，突兀地横在会场中央。
服务员弄得差不多了，正要来赶他走，默然自己抱起笔记本，转到服务员刚布置好的主席台上，坐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继续上网，压根儿就不看服务员的闪着白光的眼睛。
凌雄匆匆回答完听众的问题，拎着公文包来找默然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服务员故意把一盆鲜花用力地拍到默然的笔记本旁边，默然抬了抬眼睛，又低头回到屏幕。凌雄会心地笑了笑，走过去，用手拨拉了一下默然的头发：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默然白了凌雄一眼：“我要去西湖边上吃醋鱼——害我等这么久。”默然看了看表，不过才四点多，心道其实也没等多久。
“行！不过你不是不喜欢吃有酸味的鱼吗？”凌雄说着话，已经帮默然把笔记本电脑关上装好，默然翻身坐上桌子，笑吟吟地看着凌雄替他收拾东西，等了一下午的无聊，立刻消散无踪：
“那杭州也没什么值得吃的东西……对了，凌叔叔……”
“嗯？”
“你不是说要去南京吗？什么时候去啊？”
凌雄静静地愣了一会儿，也许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看向默然，笑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好不好？我们打个车过去，三个小时就到了，晚上还可以到夫子庙去吃小吃。”
“好啊！”默然兴奋得立刻就跳下了桌子，几乎扑到凌雄身上。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凌雄也跟着默然一起逃掉了。他不想追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宠溺和纵容着默然，只是暗暗地安慰自己说，后面会议的报告，对他没什么大的启发意义，学术价值有限，不听也罢。
晚上十点多，南京的街道上依然灯火通明，一点深夜的气息都没有。过年的气氛还在，街道上透着繁华和热闹。两人到夫子庙附近的酒店住下，凌雄看着一脸疲惫倒在床上的默然，问：
“累了？要不先休息？明天再逛？”凌雄坐在默然身边，在他的腰上抓了一把。默然吃不住痒，吃吃笑着缩成了一团，困意也没了。
凌雄趁势引诱他：“南京的鸭血粉丝汤一流，又热乎又好吃，你不想试试呀？”
话音未落，默然已经爬了起来，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对凌雄歪歪头：
“走。”
进了夫子庙。他俩直奔街口那家鸭血粉丝汤的老店，叫了两碗粉丝汤。默然看着写了一整面墙的小吃品种，连连喊不够不够，再来再来，一口气叫了十几样东西。
“每样都上双份儿！”默然吩咐完，转身对凌雄说：“还要点儿什么？”
凌雄没接他的话，拉住点餐的小伙子说：“每样都先来一份儿吧，”又转向默然，“你能吃得下吗？”
“当然！我现在可以吃得下一头牛！”默然很自豪地挺了挺肚子，虽然瘦筋筋的没什么气势，到底也有些气吞山河的意思。
满满一大碗鸭血粉丝汤上来，默然赶紧抱住大碗，先就着碗边喝了一口，被烫得惊叫一声。
“小心！”凌雄眼看着他捧起滚烫的汤，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吓得赶紧喝住，却已经晚了。
这时东西陆陆续续上来，堆了一桌子，默然眼前放光，推开粉丝汤，张开双臂围着一桌子的小碗小碟子：
“我要我要，都是我的……”
凌雄干脆放下筷子，帮他把碗和碟子都推到面前：“我今天啥也不吃了，就一个要求，你把这些都吃光，一点儿也不准浪费，不然不让你走。”
默然小心地喝了几口汤，又吃了一点粉丝，就推开了碗，桌上的东西摆了一大堆各色小吃点心，他通通只吃一小口，就不再动筷子了。然后，他就用可怜兮兮眼光看着凌雄，两人对视了半天，凌雄败下阵来，认命地开始帮他消灭桌上的食物，到底剩了好多。
离开了老店，二人继续在灯红酒绿的秦淮河边转悠。在街上，默然一会儿要吃臭豆腐，一会儿要吃糖葫芦，买了来也照例只尝试一点点，剩下的被凌雄接过去吃掉。
“那个……凌叔叔……那个……多买一份也花不了多少钱。这样好像我故意让你吃我剩下的东西一样。”如此两次三番，默然终于忍不住了，在凌雄开始吃他剩下的山楂糖葫芦的时候，哭笑不得地对他说。
“我喜欢吃你的口水。”凌雄镇定地把糖葫芦吃完，继续大步前进。
默然愣了愣，想了一秒钟，没想明白，就耸耸肩由他去了。
坐完了秦淮河上的游船，逛到夫子庙的考场门口，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守着个粟子摊儿，默然又赖着不肯进去，非要吃糖炒粟子不可。
凌雄觉得默然一个晚上吃了太多了拉杂东西，试图劝他明天再吃，话还没出口，默然已经手快地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一颗粟子下肚，默然嫌不热乎，说不买了。那位大婶就开骂，说不买你尝什么呀，你神经病呀……默然在广州买东西，一向是先尝后买的，听大婶骂得难听，就回头和她理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急起来。
凌雄赶紧拉开默然，对大婶说我买我买，默然不让，推开他要继续理论。凌雄赶紧扔下十块钱，拿了一小包粟子，把粟子塞给默然，找的钱也不要了，拉着他要离开。
默然正在气头上，又挣不过凌雄，情急起来，尖叫了一声，把将粟子扔出去。纸包散开，粟子四处乱飞，撒了一地。
三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本来还在嘟囔的大婶也停了口。凌雄不看默然，只盯着一地的粟子看，也不说话。默然看出来凌雄生气了，又不知道怎样下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旁边。
这样静静地站了几秒，凌雄开始蹲下来捡粟子，一粒粒特别仔细地捡起来，装在纸袋里。默然不肯低头，越发把头扭向一边，等着凌雄捡完粟子来哄他。
可是凌雄终于捡完了粟子，却不来哄他，他小心包好粟子递给卖粟子的大婶，温和地说：“大婶，这粟子我们没法儿吃了，您拿回去再炒炒，仍然好吃的，别浪费了。”
估计大婶卖了一辈子的粟子，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儿，拿着粟子不知道怎么反应。在她发呆的时候，凌雄已经走开了。他面无表情地往酒店的方向走去，竟是把默然扔在那儿不理了。
其实，这么长的时间默然给晾在一边，心里早就后悔了，他等着凌雄能给他个台阶走下来，谁知道会等来这个结果，委屈哗拉拉地涌上心来，眼底立刻就湿透了。他不愿在灯光下面哭，就咬着牙往人少的地方走，找了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无声地让泪流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然后他看到凌雄的身影又出现了，那一瞬间，默然竟有一丝带着期盼许久的欣喜，眼泪立刻就不流了。
看到黑暗中的默然，凌雄站住了，伸出手来，默然乖乖地走过去，在他跟前停下。凌雄伸出的手，本来想拉他的手，想了一下，还是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那一夜，他俩都没再说话，安静地各自洗漱后上床休息了。
默然夜里一直睡得不好，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偏偏觉得梦里的事情好像刚发生在身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都是些什么事情。他四处望了一眼，看见凌雄的床上是空的，而且床铺已经整理好，随身的背包也不见了。
“凌叔叔……”默然轻声叫着，可是卫生间里也没人回答。
默然心里窜过一点惊慌，以为凌雄自己去玩，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了。他不死心，赤着脚推开卫生间的门，又把衣柜也打开看了看，绝望地发现，这个一眼就可以望尽的房子里，果然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甚至打开大门，幻想凌雄也许就在门口站着，听电话，或者抽烟。
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那很确定无误的，不是害怕，是失去——一种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突然不见了的空白。他颓然坐在床上，甚至感觉不到空气里的寒意，透过他单薄的睡衣侵袭全身。
也许只是过了几分钟，发着呆的默然，听到大门有响动，他惊吓地站了起来，发着抖盯着大门上的锁。
门开了，进来的是凌雄。他背着背包，显然已经出去办过什么事情了，看默然光着脚站在床前发抖，吓了一跳，扑过来把默然搂住，他身上带进来的寒气，让默然狠狠哆嗦了一下。凌雄干脆把他推到床上，把被子盖好。
发了好一阵呆的默然，此时委屈异常，他颤抖着问：
“你去哪儿了？”声音里抖着害怕，还有一丝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看一个朋友的坟，带你去不合适，就趁着你没醒自己去了，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我以为你昨晚生气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了……”默然继续低声控诉。
“怎么会呢？就算我多么生气，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的。”凌雄看他情绪平静下来，站起身来，“怎么衣服也不穿，就这么站在外面，感冒了怎么办？”
“冷……”默然委屈地缩了缩脚。凌雄弯腰把手伸进被子，摸了摸默然冰冷的双脚。起来去浴室，用热水湿了条烫烫的毛巾，替默然捂了捂脚，又把空调的暖气开到最大。好一会儿，默然才缓过来。
默然嘟着嘴看他做这一切，慢慢觉得自己被温暖包围，竟然又迷糊起来，放心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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