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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亲人 ...


  •   她们跟着萧邈匆匆到了武安侯府,颜老太君动不动就装病来胁迫萧邈,这次却是真病了。阖府上下一片寂静,也没人来迎接,三个舅母和小姨颜妙初都聚在颜老太君房里,一见到萧邈,颜妙初眼睛顿时红了,拉着他手臂,道:“太医来过了,都说只怕过不了今天晚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萧邈不由得怒道。

      “小声点。”颜妙初制止他:“都知道你贡院的案子重要,老太太再三嘱咐,不让去打扰你。还是我差人去找你的,还有军令状的事,我都没说呢,只怕吓着老太太,你大舅母听说,吓得哭了一上午。”

      萧邈难得无话可回,沉默了一下,问道:“舅舅们呢?”

      “已经在往回赶了,大哥连夜赶路,已经到了南阳了,二哥和三哥还在瓜洲渡,只怕来不及,已经遣人去送孝服了。”

      地方官员就算奔丧,也要先上书报备,不能先斩后奏。要是回来探病,就更不行了,准备孝服,是掩人耳目,也确实是用得上。

      萧邈没再说什么,只是大踏步走进内室里,颜老太君躺在床上,已经是弥留之际,几个舅母在旁边,不敢哭,都忍着眼泪,只拉着她的手说些安慰的话,见到萧邈来,连忙让开。

      萧邈走到床边跪下来,握住她的手,道:“外祖母,萧邈来了……”

      将死之人的脸色都是极晦暗的,但她见了萧邈,又挣扎起几分精神来,勉强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笑道:“是萧邈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瘦,可能是换了夏衣的缘故。”萧邈道。

      世人都以为生离死别一定有许多重要的话说,其实反而只能拉着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颜老太君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她是知道,萧邈性格像极他母亲,从来天大的事也不露出一丝端倪,对着家人永远是瞒。

      “查案很辛苦吧……”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萧邈的头。

      萧邈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她枯瘦手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虞青觉得他多半是哭了,但她现在没有法力,也看不到。

      颜老太君见状,也只能心酸,老年人就算想护佑晚辈,也有心无力,何况萧邈是她最心疼的一个,想到自己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世上飘零,只觉得心痛如绞。勉强支撑笑道:“早说让你找一个,偏偏不听话,拖到现在,让我怎么好去见你娘……”

      她抬起眼睛来,吃力地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扫到站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的虞青,不禁眼前一亮。哑声叫道:“姑娘。”

      虞青还没意识到她是叫自己,还以为是叫洛娘,没想到萧邈的小姨颜妙初抓住她手臂,把她推到颜老太君旁边。她一头雾水,也只能随萧邈一起跪下来。

      “姑娘,我见过你……”老太君气若游丝地道,伸出手来摸虞青的头,虞青也不好躲,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好看,是江南的姑娘是吧。”老人家轻声道。

      “是。”虞青老实答道。

      “好姑娘,靠近点。”老人又摸了摸她的手,拉住她的手,自己缓缓从枕头下摸出一对玉镯子来,虞青也不好躲,看着她把玉镯子给自己戴上,道:“这是咱们家祖传的镯子,萧邈这孩子是最好的,可怜母亲去世得早,宫里又是那个样子……有你陪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虞青糊里糊涂听了她一番话,刚想辩解两句,但老人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气若游丝,拉住萧邈的手,叫他小名:“阿湛……”

      “我在。”

      “答应外祖母,早点和这姑娘完婚。”她把两人的手按在一起,眼神期盼地看着萧邈,道:“好孩子,只要你有了着落,我见了你娘亲,也有个交代,不然我就算走了也不能瞑目的……”

      萧邈像是还在犹豫,虞青看老太太实在可怜,反正她身份特殊,不受人间的规矩束缚,又看老太太眼神涣散,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索性答应道:“好吧,你放心,我会跟萧邈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就挣了起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好了好了,答应了就好了。”她喜笑颜开,拉住了虞青的手,笑道:“好姑娘,你是金口玉言,说出来就不能反悔的,以后我就把萧邈交给你了。妙初,快拿首饰箱来。”

      虞青被她拉住,挣脱不开,被萧邈的舅母和小姨团团围住,一个个都热情得不行。这个拉着手问她年纪,那个道:“是叫虞青吧,生得真好看,怪不得呢”“听说家里还有个舅舅是吧,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就好了……”

      她们不仅问,还把各种礼物往她手里塞,都是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什么玉佩金锁,平安符小金锞子,都是挺值钱的见面礼,还有人把她身量量了量,道:“这身量倒和小姑差不多,正好我那有几匹回文锦,这样的喜事,不做几件新衣服怎么行?”

      就是虞青再傻,这时候也体会出不对劲了。

      “你不是不行了吗?”她问颜老太君。

      “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萧邈大舅母立刻笑着呸道,给虞青解释:“老太君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哪能呢,咱们老太君身体可好了,见了虞青姑娘,更加喜上加喜,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虞青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名字?”

      众人都笑起来,萧邈的大舅母直接拉着她手道:“姑娘,我们听说你都好久了,都暗中相看过一次了,不仅知道你名字,还知道你是江南人呢,对了,你多大了,等会把生日悄悄告诉我,和萧邈合一合生辰八字是正事……”

      虞青有心回她一句“也就两千来岁吧”,又怕把她们吓坏了,她倒不是挣扎不开,毕竟她身体再弱,也有股悍劲在。主要是她们又友好又热情,也不好真强行推开。只好朝着萧邈使眼色,低声叫:“萧邈,萧邈……”

      萧邈正被颜老太君拉着,得意地笑道:“这下可好了,我就知道说你是没用的,一年到头没一句准话,还是人家姑娘爽利,干干脆脆就答应了,哪像你,不装死都骗不来你。”

      萧邈倒也不惊讶,只是神色有些无奈,道:“骗我倒没什么,怎么连虞青也骗上了呢。”

      “什么虞青?那是你的未婚妻。”颜老太君利索地爬起来,道:“落子无悔,言出必行,我明天就上报给御礼监,叫他们选日子去,皇子大婚,怎么都得筹备半年吧……”

      萧邈知道她是说不通的,也不勉强。见虞青被一堆女人围住,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她向来横行霸道,从来没这么可怜过。顿时笑了。

      “虞青,你跟洛娘去外面等我。”

      “好好好。”虞青得令,立刻拔腿就跑,旁边这些舅母小姨还要追,萧邈道:“也别太热情了,把人吓跑了就再也不来了。”

      众人见状,只得收手,只有颜老太君还一迭声地道:“姑娘,过两天跟着萧邈来家里吃饭呀,我让你舅母去贡院给你送衣服去……”

      萧邈先解救了虞青,自己走到屏风隔出的外间,先顺手端起一杯茶来,叫道:“颜妙初!”

      他小姨颜妙初立刻出来了,道:“没上没下的,小姨的名字你也敢叫。”

      萧邈看了一眼里间,颜老太君一脸得意坐在床边,几个舅母围着夸:“还是老太太精明,一下子就把事给办成了”“姑娘真是好姑娘,又漂亮又机灵,我那么拉着她,她也没着急,哎呀真是好!”“谁说不是呢,咱们家萧邈还是眼光好,这叫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太太就等着喝喜酒吧……”

      里面一团喜气洋洋,窸窸窣窣说一阵,还看萧邈一阵。萧邈嫌弃地看了一眼颜妙初,问道:“是你的主意?”

      颜妙初也笑嘻嘻:“我哪敢,是老太君自己要装病的,说不来个狠的,也拿不下你……”

      她见萧邈放下茶杯,又是要走的样子,连忙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是老太君昨晚听说你立了军令状,急得一夜没睡,险些吐出两口血来。想了一夜,才想出这好办法来。”

      “这是好办法?”萧邈问道。

      “当然啊,你老不定亲,老太君都急死了。这方法一石二鸟,又给你定了亲,要是到时候军令状赌输了,魏山林真要你的命,圣上也不念旧情,老太君就带着虞青,孤儿寡母俩拿着龙头拐杖,亲自到宫门口哭姐姐去,不愁圣上不松口。“

      萧邈被她们这套构思气笑了。

      “这就是你们的好主意?外祖母要演,你也陪着演?”

      “不陪着演怎么办?揭穿她,大义灭亲?”

      “助纣为虐。”萧邈一个词冷冷评价她。

      颜妙初不是嘴上吃亏的性格,扫了眼周围,见虞青也不在,懒得装了,索性挑明道:“萧邈,你也别跟我装了,都是老狐狸了,你跟谁装得三贞九烈的呢。你刚刚靠在老太君手上,难道碰不到脉搏?将死之人的脉象你又不是没见过?也没见你揭穿啊?可见咱们江南来的虞青姑娘,还是很可爱的嘛……”

      她笑得意味深长,萧邈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哦,心虚咯心虚咯!”颜妙初立刻起哄了,还凑过去看他的脸,被萧邈推开了。

      “懒得跟你多说,我走了。”萧邈直接转身出门了:“整天玩狼来了的故事,真有了事,你跪着请我,我都不来。”

      “小混蛋,怎么跟你小姨说话呢。”颜妙初跟着他往外走,撞了一下他肩膀,道:“说真的,圣上怎么回事?真就被魏山林辖制住了?我不信中宫就这么厉害。”

      “你又不是没长眼睛,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萧邈冷漠得很。

      “好啊,不说是吧。”颜妙初跟他走到门外,见虞青和洛娘正站在海棠树下,立刻叫道:“虞青姑娘你过来,我告诉你件重要的事……”

      萧邈立刻捂住她的嘴,拉去一边。颜妙初也不挣扎,笑得眼弯弯,狐狸一样。

      “贡院的案子我心里有数,东宫要下狠手了,有些凶险,你们别管,一个月内自然见结果。”

      他交完底,见颜妙初不纠缠了,走下台阶来,见虞青正仰着头看着树上海棠,和洛娘议论海棠果子好不好吃,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走了。”他收敛起笑容,叫虞青:“不是要勘星吗?回去了。”

      “走就走嘛。”虞青跟在他后面,见他走得飞快,又舞着拳头对他背影来了几拳,抱怨道:“你家里人没一个好惹的,我下次不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