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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赌约 ...


  •   真应了萧钺的话,这场家宴,其实是他们一家人的家宴,跟其它皇子没什么关系。

      魏山林私下飞扬跋扈,到了天熹帝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天熹帝再三让他上座,他都不敢,只敢在下面陪席,还是皇后从中周旋,他才敢在天熹帝左手下首坐了一席。

      他们这番推让,更显得一家人了,虞青是萧邈随从,没得吃,只能看,正无聊呢,看见萧钺在一边气得酒都喝不下,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实在好笑。

      他生气,魏山林偏还要惹他,天熹帝夸魏山林仗打得好,收复了失地。魏山林偏偏把话往萧钺身上引,道:“不敢不敢,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真论起打仗,还是先姚大将军厉害,就连我,也不过是学了他些皮毛罢了。只可惜了元武军的精锐,都送在南疆的沼泽里了。”

      萧钺听了这话,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姚巍然老将军一世英名,只到老犯了个错,就是在南疆打了个败仗,其实也是因为当时天熹帝要扶持魏山林上台,下面的人择木而栖,在军需供给上下了个绊子,炎天暑热,去暑和避瘴气的丸药却耽搁到秋天才到,南沼一场大败,元武军无数英雄儿郎都埋骨在沼泽里,姚老将军从此一蹶不振,含恨而终。

      萧钺就坐在萧邈下侧,听到这话,忍了又忍,忍到额侧青筋都暴起来,正要爆发时,萧邈忽然递过一杯酒来,不着痕迹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萧钺冷静下来,带着气回道:“外祖父时运不济,没什么好说的。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有魏大将军这么好的徒弟,也要含笑于九泉了。”

      “萧钺。”天熹帝不悦地叫了他一声,是带着点训斥的意思,萧钺也只昂着头不道歉。

      魏山林是来给太子撑腰的,有意杀鸡儆猴,穷追不舍,道:“对了,姚老将军还有一对儿子来着,当年我在军中还见过,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大好年纪,正该随我去北疆建功立业呀,也不辱没了将门的名声。”

      提到这个,又是萧钺的隐痛了。姚老将军晚年卧病,兵法竟然一点没传给他两个舅父,临死更是一把火烧了。萧钺也知道他是和天熹帝君臣离心,为子孙避祸的意思,但看着姚家一蹶不振,还是又气又恨。

      但这话也决不能顶撞,真让父皇把两个舅父调到北疆,只怕都要死在魏山林手里。

      萧钺牙都咬碎了,只能服软道:“两个舅父都在南疆,走不开,只能辜负大将军的好意了。”

      “魏王殿下怎么这么见外。”魏山林蹬鼻子上脸,索性端着酒爵下座来,朝着众人道:“姚老将军的样子,你们年轻人是不记得了,看魏王殿下的英姿,就可以想象了,那是何等霸道人物,器宇轩昂,北戎人现在都传颂他的名字,称为军神……”

      他一面说,一面拉住萧钺的袖子,作势要拜,举着酒爵道:“魏王殿下,为了姚老将军,请满饮此杯。”

      萧钺当然不可能让他拜下去,扶住他手臂,赌气接过酒爵,直接灌了下去。

      天熹帝有意拉近和魏山林的距离,把酒宴办得很有军中的习气,饮酒都用酒爵,看似新奇,其实一爵抵得上三大杯。萧钺负气,道:“听闻魏将军好酒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岂敢岂敢,不过是姚老将军的手下败将罢了。”魏山林故意激他。招手道:“拿酒来,我陪殿下一杯,追思故人,当浮三大白。”

      魏王真就连饮三杯,他身上倒有几分将门后代的血性,虽然养尊处优,百花醪酒性又烈,但他仗着一口气,真就灌了下去。顿时脸色赤红,整个人都摇晃起来,扶着桌案道:“大将军请吧。”

      “虽要尽性,也要爱惜身体,兄长一路风尘劳顿,缓缓饮酒才好。”凝华皇后劝道。

      她本是好意,不想让魏山林和魏王太过剑拔弩张,但说的时机不巧,没想到魏王那么快硬灌下去三杯,酒意上头,只当她是偏袒,冷冷道:“魏将军不会是不敢吧。”

      魏山林也不多说,满饮三杯,亮出酒爵底子给满席的人看,大笑道:“殿下太小看了人了。”

      百花醪是醇酒,越往后酒意上涌,越醉得厉害。萧钺自己也觉察到不好,但也控制不住了,眼看魏山林再激两下,他就要御前失仪,他旁边却站起一个人来。

      “六哥酒性不好,先歇会儿吧。”萧邈淡淡道。

      虞青早看不惯魏山林,听他发话,立刻上去把喝成了个红脸关公的萧钺按了下来,萧钺已经醉傻了,还想反抗,被虞青用力按了下来,从他怀里摸出那片龙鳞,给他塞在嘴里,警告道:“你消停点。”

      龙鳞入口生凉,萧钺只觉得嘴里像含了块冰块似的,顿时清醒不少。歪在桌案上,不说话了。

      魏山林却找到了新目标。

      “是七皇子殿下啊!”他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想拉住萧邈手臂,萧邈轻巧避开了,魏山林像没发现一样,还笑着道:“七皇子殿下当初还在末将的军队里监过军呢。”

      “大将军好记性。”萧邈道,见他举着酒杯过来,一脸淡然地问道:“大将军是要敬我?”

      “末将当然该敬殿下一杯。”魏山林笑道。

      他作势又要行礼,萧邈却像是承受不起一样,只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将军多礼。”

      但他手上一点搀扶的动作都没有,竟然就这样硬受了魏山林一个礼。按礼法论,皇子受大将军的礼也没什么,但这毕竟是魏山林,连太子都不受他的礼,还要叫舅舅。

      满座人只当没看见,萧钺略顶一句,天熹帝都要出言教训,真到了萧邈这样无法无天的时候,天熹帝反而像是不知如何训斥他了。只有来当陪客的兵部尚书和陈溪山这几个文臣,反应过来,都连忙笑着赞扬道:“大将军真是谦逊,这么大的功劳,礼法上一点都不错的。”“当年大树将军,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开解下,魏山林行完了礼,抬起头来,神色不再是之前那样笑容满面,虞青有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笑道:“殿下受了我的礼,无论如何要满饮此杯了。”

      “那是自然。”萧邈接过,不紧不慢地喝完,也笑道:“大将军可别再敬了,酒是小事,礼太大了,只怕折损小王的福气。”

      虞青觉得魏山林那一刻是恨不能把萧邈的头都拧下来,但他到底忍住了。而是回到席上,朝着天熹帝道:“陛下,末将斗胆,有句冒犯的话要说。”

      “咱们自家亲眷,但说无妨。”天熹帝道。

      “不是我斗胆议论皇子,实在是陛下这么多皇子里,就七皇子最硬气,真是条好汉,那时候咱们追击北戎大军,翻雪山,睡雪窠子,殿下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就是心思太重了些,有话不直说,想必是书读多了,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什么事都直来直去的。”

      连虞青都听懂了,他说的是萧邈监军回来,告他那一状的事,显然是记仇了。现在萧邈追查着贡院的事不说,更是公然和东宫的对头萧钺站到一边了,新仇旧恨一起算,只怕是要出杀招了。

      天熹帝见状,连忙安抚道:“国舅说得是,萧邈确实是朕的左膀右臂,近来京中不怎么太平,多亏有他帮着朕,省了不少心。”

      这话既是安抚魏山林,也带着点拆解的意思——既然是左膀右臂,就不要起斩断他的心了。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但魏山林的霸道,这时候就显出来了。

      他不但不退让,还直接挑明了,道:“陛下说的不太平,末将在边疆也听见些,京中是出了些案子是吧,听说七皇子殿下查案子一查一个准,是不是真的?”

      “小七查案是比较厉害,最难的是公正严明。”凝华皇后笑道。

      “那真是厉害了。”魏山林道:“现在正查什么案呢?”

      “也是臣弟无用,第一年主持春闱,就出了大事,现在正仰赖七皇子殿下查清真相,还臣弟一个清白呢。”陈溪山立刻接话道。

      虞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悄悄看向天熹帝,龙座上的君王往后靠着,宫灯高悬,他的脸却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那可时间紧急了,听说历年春闱放榜,没有超过四月的,现在四月已经只剩下三天了,殿下要是不能赶在四月破案,事情可就大了。”魏山林笑道。

      天熹帝当初当着老叶相,也是承认了四月的说法的,对着萧邈,却流露出四月不是最后期限的意思,帝王心术就是这样,对每个臣子露出的都是不同的一面。如今众目睽睽,又有魏山林在这逼迫着,他自然不会插话了。

      好在萧邈也不需要他插话,只是淡淡道:“四月破案虽难,也不是绝对做不到。”

      “口说无凭,大家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打个赌如何?”魏山林露出了爪牙。

      “赌什么?”萧邈不紧不慢,和他话赶着话。

      “殿下在军中待过,咱们就按军中规矩,立个军令状吧,赶在四月破了案,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魏山林道。

      “不然呢?”萧邈问道。

      “当然是按军令状处置了。”魏山林道,神色一瞬间跋扈得很,真是如狼似虎一般的煞气,但很快转为笑意,大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大将军是开玩笑,我却有点当真了。”萧邈道:“不如这样,破不了案,军令状处置,要是破了案,那真凶交由我来判决处置,如何?”

      大家话赶话到这里,都没了余地,一个大将军,一个皇子殿下,除非天熹帝发话,否则谁也没法拆解开。而天熹帝自始至终,并未发话。

      魏山林大笑起来。

      “殿下要赌,末将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他走下堂来,举起酒爵,不给萧邈反悔的机会,道:“一言为定。”

      萧邈接过酒爵,饮下满碗烈酒。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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