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嫁穷汉》寸金时

7、摘栋梁

　　时隔三年再次体验拥挤的公交车，程书敏感觉自己像颗新入坛的酸菜，车里酸臭的味道熏得她差点吐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曾经的自己每天也是这样挤来挤去，从来没觉得这味道如此难以忍受，只不过嫁了杨卫锋后，经常车接车送，倒给自己养出了些矫情性子，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紧紧抓住扶手，程书敏把口鼻埋进自己的肘窝，借着衣袖过滤车里的气味，一路煎熬着到了造纸厂附近的站点。公交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等到胃里的不适彻底消散后，她才进了工厂大门，依着前世的记忆往生产车间走去。

　　造纸厂福利待遇好，在这里上班的男男女女都打扮得时髦靓丽，程书敏白衬衣的打扮混在一堆喇叭裤和的确良花衣裳里，显得十分朴素。

　　“小程？”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她的肩，程书敏回头，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面善女同志，烫着时下流行的短款卷发，穿着掐腰的裙子，肩上背着个小皮包。只是两只眼睛肿得像胡桃，明显是晚上睡觉时哭过。

　　“……秀春姐，早呀！”
　　程书敏顿了一会才想起人家的名字。来人叫周秀春，是和她一个车间的工友，刚入厂那年她还喝过人家的喜酒，两人算是交心的朋友。只不过她在前世远嫁杨卫锋后与周秀春断了联系，时隔三年再回来，她竟然差点叫不出人家的名字。

　　“还真是你啊。”周秀春露了个笑，声音温柔，“你怎么突然不扎辫子了？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们都赶时髦烫了头发，我也跟着换个发型试试。”程书敏突然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亲切地挽了周秀春的胳膊往前走。

　　“要不你也去烫一个，我把我找的那个烫发师傅介绍给你，让他给你烫个最好看的，美美地去拍结婚照做新娘子。”

　　呃……
　　程书敏脚步顿住。

　　“怎么了？”周秀春问道。

　　前世和周秀春一度无话不谈，订婚的事自然没有隐瞒过她，好在周秀春并不是张扬的性子，说给她听也没多大关系。

　　“秀春姐……”程书敏抿了下唇，轻声说，“我昨天把那婚事给退了。”

　　“退了？”周秀春很惊讶，“你不是说对方是个大军官，你爸妈对他都很满意吗，为啥突然给退了？”

　　“因为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了，对方还有个孩子，我不想嫁过去就给人当妈。”说完又突然想起周秀春是二婚，嫁的丈夫与前妻也有个孩子，尴尬地补救道：“秀春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现在还没有当妈妈的思想准备。”

　　“没事，我不是在意这些个的人。”周秀春挥挥手，带着程书敏继续往生产车间的方向走，“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这婚退得对。后妈哪是那么好当的，我是过来人，最明白这里面的难处，瞧瞧我这眼睛，昨晚哭了一宿，就是被我丈夫那个女儿给气的。”

　　周秀春与继女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程书敏好几次看到周秀春被继女气哭过。以前程书敏不太理解以周秀春这么温柔豁达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捂不熟继女的心，现在她自己经历了一场后才明白，小孩子的心捂不熟，很有可能是他的背后站着个有偏见的大人。

　　两人聊着心事，很快走到了上工的车间。见到那熟悉的工位后，程书敏脑子尘封的那些记忆又重新呈现在眼前。她熟练地拿起袖套给自己戴上，又把脑后的长头发仔细地盘进工帽里，然后站到工位上等着机械开动。

　　忙碌了一上午后，程书敏和周秀春一块儿去食堂吃饭，路上她朝周秀春打听租房的事：“秀春姐，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间出租呀，我想搬出来一个人住。”

　　“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周秀春不赞成道，“况且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长得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太危险了。”

　　程书敏不瞒她：“我大哥快要退伍回来了，到时我肯定不能再跟我嫂子挤一个屋睡觉了，家里也没有多的房间，所以想提前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周秀春了然道，“房子我可以去帮你打听，但我建议你到时候问问你哥嫂的意见，没准他们两口子更想搬出去住呢，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外面真的不安全。”

　　问哥嫂的意见？
　　还是算了吧，她那大嫂一向能省就省，自己若是提出让他们搬出去租房住，没准还以为自己在赶她呢。

　　程书敏摇头：“秀春姐，还是我搬出来吧，因为退婚的事我爸妈生着气呢，以后肯定要不停念叨我，我搬出来住也能清静些，当然了，若是找不到安全靠谱又便宜的房子，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若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去工会问问能不能申请单身宿舍，我昨天听说经营科的王副科长已经搬去她新婚丈夫家住了，她那间宿舍正好空了出来。”

　　“是吗？我这就去工会打听一下。”
　　程书敏饭也顾不上吃了，盖上饭盒就准备走人。没办法，厂里的单身宿舍一向非常抢手，她担心去晚一步，房子就要变成别人的，外面的房子哪里比得上厂里的单人宿舍方便和安全，最主要的是租金也便宜。

　　周秀春连忙拉住她：“不急这一时，人家工会的人也要吃饭的，你先把饭吃完。”

　　也是。
　　程书敏只好坐下来继续把饭吃完，速度却是比平常吃饭快了不少。匆匆扒完了饭，程书敏抱着饭盒就往工会在的那栋楼跑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工会刘干事正在办公室里端着饭盒吃得香，一见是她，脸上笑开了花。

　　“哟，小程今天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刘干事是位热情的老同志，不但认识她，还跟她爸爸做过十多年工友，跟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熟络，“你吃饭了没？”

　　程书敏举了下自己的饭盒，“刘叔，我刚吃完，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吃饭了。”

　　“看你跑得脸都红了，找我有急事吗？”

　　“现在不急了，刘叔您先吃饭，等您吃完了，我再跟您说。”

　　“那行。”刘干事没有再问，慢悠悠地继续吃自己的饭，等他吃完，程书敏反客为主地给人家倒了杯茶。

　　刘干事接了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嘬了口茶惬意地舒了口气，这才开口：“刘叔我呀最是羡慕你爸爸，大儿子保家卫国有出息，女儿长得俊又马上要做军官太太了，小儿子也一心求上进，多好的福气啊。”

　　程书敏感觉额角滴落了一滴汗。

　　居然连工会的刘干事都知道她要嫁军官的事，她爸妈到底跟多少人吹嘘了这件事？看来她得尽快搬出来避避风头，不然爸妈以后每在外面被人问一次，就得回去朝她发一顿牢骚。

　　“刘叔，您别羡慕了，我那婚事没成，我爸正生气呢。”程书敏说得有些尴尬。

　　“没成？怎么回事？”刘干事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你爸前天还说要请我们几个老家伙喝酒，庆贺他嫁女儿呢。”

　　程书敏只好简单说了下原因，然后转移话题：“刘叔，听说经营科王副科长的那间宿舍马上会空出来，您看我能不能申请住进去？我大哥马上要转业回来了，家里的房间实在不够住了。”

　　刘干事挠了挠稀疏的头顶，有些为难道：“小王那间单身宿舍确实空出来了，但是你来晚了一步，那间房子上午的时候被安排给新来的技术干部了。”

　　“啊？”程书敏傻眼。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但她还没来得及懊恼，又听刘干事说：“不过，厂里打算将藏书楼改成宿舍，你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很着急，可以先登记一下排个队，等宿舍改建好了，我给你安排一下。”说着递了一个厚厚的册子过来。

　　程书敏双手接了册子，问道：“刘叔，大概要等多久？”

　　“我估摸着两三个月的样子。”

　　两三个月还好，不算太久，她先在家里忍一忍，等正勇高考完再说。

　　程书敏在册子上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又谢过刘干事，抱着自己的饭盒回了车间。

　　工会的办公室离生产楼不算近，等她回到车间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周秀春在向她着急地挥手，程书敏连忙跑了过去。

　　“秀春姐，不是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吗，怎么大家今天来得这么齐？”她可是掐好时间的，以前的这个时候，大家正稀稀拉拉地从外面回来，哪像今天不但全员到齐，还一个个面带期待地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你昨天请假了没收到通知，我们车间来了个技术干部，待会就要来跟大家见面。”周秀春突然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长得一表人才，还是厂长亲戚呢，你瞧瞧那几个没结婚的女同志，今天都是特地打扮了来上工的，不像你随便套了身衣服就来了，不过即便这样你也比她们好看，你待会站前面去，大学生和厂花登对得很。”

　　新来的技术干部？
　　厂长的亲戚？

　　程书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周秀春：“新来的技术干部叫什么名字？”

　　“名字可好记了，叫摘栋梁！”周秀春笑道，“是不是很有意思？栋梁不得好好架在屋顶吗，他却要去摘栋梁，也不知道他家起名字的长辈怎么想的。”

　　翟栋梁？

　　程书敏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好笑，反而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前世把她弟弟推进废水池淹死的那个凶手就叫翟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