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离合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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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姥姥已走到浴盆跟前，却听“哧”的裂帛声响，却原来是聂小倩情急之下，将身上的锦袍撕破了。
聂小倩哎呦一声，道：“姥姥，我的衣服破了。”老妪回过头来，责备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见小倩脸上泪痕未干，又摇了摇头，道：“算了，先把衣服先脱下来吧，我来帮你补一补。”
聂小倩正欲脱衣，却听小青道：“我手脏了，小倩姊姊，借你的水洗洗。”说着径直走向屏风后的浴盆。聂小倩急忙唤了声“小青”，上前一把拉住她，道：“我……我来帮你洗。”说着拿起旁边的水瓢。
小青正欲推却，却见聂小倩已从浴盆里舀了一瓢水，向自己泼来，道：“这是应该的！”小青躲避不及，被浇了个正着，不由恼怒道：“你做甚么泼我？”
聂小倩假装失色道：“哎呀，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小青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盯着聂小倩。
那老妪听了，还道小青与小倩为难，当下劝道：“小青，不要老和你姊姊作对。”小青忙解释道：“我没有啊。”眼中仍紧盯着那浴盆。
小倩见她仍不死心，又舀了瓢水，说道：“你还没洗干净呢。”说着扬起水瓢劈头盖脸的浇了她一身。小青大为光火，狠狠的摔开聂小倩的手，说道：“我不洗了！”一跺脚，怒气冲冲的退到了一边。
那老妪道：“好啦好啦，小倩，换下衣服罢！”聂小倩应了一声，便对着浴盆解开了衣衫。
水声轻响，宁采臣从浴盆中伸出头来，恰巧见着了聂小倩褪下衣裳；昏黄的灯光下，聂小倩精致的美丽胴体显得那么的绝世无伦，只看得宁采臣一阵晕眩，如梦如醉。宁采臣一抬头，见到聂小倩那娇羞无限的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方才如梦初醒，赶紧缩入水中不敢再看。
宁采臣在水中憋了一会儿，只觉得胸闷难受，当真是书生气短；却又怕亵渎了聂小倩，不敢浮出水面换气。情急之下心中一动：我闭上眼不去看她不就行了么？这下心才稍定，慢慢伸出头去；正欲吐气，忽觉唇上一阵湿热，宁采臣一个激灵，睁眼一看，眼前是两颗明亮的明眸，清澈如水。
却原来是聂小倩见到宁采臣又探出水面，知道他是在水里憋得久了，但又怕他一呼吸便被姥姥发现，于是深吸一口气，俯身送入宁采臣口中。
那唇间令人意乱的淡淡芬芳，似乎还透着丝丝冰凉，沁人肺腑。
宁采臣辩认出是聂小倩，受宠若惊，一颗心直如鹿撞般怦怦直跳不已；一时间只觉浑身乏力，身子一软，两人便一起沉进水里。
聂小倩轻轻的咬了咬宁采臣的嘴唇，一阵羞涩，仰头浮出水来；只留下宁采臣呆坐在水里，痴痴的笑着。
老妪见到聂小倩身上水迹，问道：“小倩，你做甚么了？”聂小倩穿好衣裳，说道：“我正准备洗澡。姥姥，眼看天快亮了，再不出去就来不及替你找活口啦！”说着将换下的锦袍塞在小青手中，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老妪笑道：“唔，小青，你看你姊姊多乖，以后要多向她学学，不要老是和她为难。”小青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趁姥姥不注意又瞪了聂小倩一眼。
聂小倩恍若未觉，又道：“放心吧！姥姥，今晚小倩不会让您失望的。”老妪轻轻抚了抚聂小倩的头发，说道：“好啦，你先洗浴打扮吧，我们先走了。”说完唤了小青，领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待众人走远，聂小倩立马关上门窗。想起方才情境，不禁暗自吁了口气，于是走到屏风前，揭开浴盆上的白衫，拉起宁采臣，道：“你快点……”话未说完，忽然窗外人影一闪，聂小倩心中一惊，怕是姥姥发现了什么，赶紧又将宁采臣按入水中，接着自己也脱下衣衫，沉入了水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聂小倩问道：“谁呀？”但见一道绿影缓缓走近。
聂小倩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青啊，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小青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聂小倩又道：“你这么着急做甚么啊，我三天后就要出嫁了，这个房间迟早都是你的了。
小青又哼了一声，轻声说了句“谁稀罕”，捧起一旁桌子上的药物，径直走了出去。
聂小倩虚惊一场，轻轻拍了拍胸口；接着口中送出一口气，那扇门竟自行关上了。
水声轻响，宁采臣探出头来，一睁眼，便见着了聂小倩裸露在水外那皓如白雪的肌肤，不禁又是一阵心旌摇荡。聂小倩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将手挡在胸前，宁采臣这才缓过神来，一阵尴尬，心道非礼勿视，于是掴了自己一巴掌，转过身去，道：“你……你穿衣服吧，我不看你。”
聂小倩穿好衣衫，见宁采臣还在自顾自的拧着衣衫，果然不回头看一眼；心道这书生当真老实得紧，不禁起了捉弄之意，莞尔一笑，上前轻轻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说道：“我穿好了。”宁采臣回过头来，望着聂小倩，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聂小倩道：“你……有话跟我说么？”却见宁采臣搔了搔头，道：“我有……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的，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聂小倩闻言心中一喜，却将他拉到窗户边，推开窗户道：“那你先出去吧！”
宁采臣大惑不解，急道：“我心里真的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聂小倩道：“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出去。”
宁采臣愣了一愣，心道：“莫非是我刚才见到了她的身体，才惹得她生气了。”心中不由得一阵失望，于是对聂小倩行了一礼，道：“刚才在下实是无意冒犯姑娘，既然姑娘不想再见到在下，那在下便就此别过。”说着走到窗外，爬上那棵大树。
聂小倩心下暗笑，道：“且慢。”宁采臣回头问道：“姑娘有何吩咐？”聂小倩道：“你就这么走了？”宁采臣心想：“她是怕我将今晚之事向他人提起。”于是朗声道：“姑娘，今晚之事，在下绝不会告与第三人知晓。倘若姑娘仍不放心的话，在下愿以死谢罪。”
聂小倩哧的笑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谁要你死了？我也没说不想再见到你了啊。”宁采臣闻言，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聂小倩拨弄着头发，含羞道：“你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请到小亭中等我。”说完便欲关上窗户，宁采臣忙撑开窗户，欣喜道：“我在小亭等你，你一定要来啊。”聂小倩一阵羞涩，答应一声，推开宁采臣，关上了窗户。
“砰”的一声，却是宁采臣被聂小倩这一推，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宁采臣从地上爬起，竟然不觉疼痛，满心欢喜地向小亭跑去。
晚风稍冷，湿衣略寒。宁采臣呆呆的望着月下清荷，吃吃的笑着，一颗心狂热的跳动着。
一道身影飞掠而过，落在了宁采臣身后；宁采臣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但见聂小倩换上了一身紫衫，却是更添妩媚。
聂小倩盈盈一笑，唤道：“宁公子。”宁采臣喜道：“你，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聂小倩答道：“我从上面下来的，所以比较快。”宁采臣噢了一声，心中只想着我该先说些什么，倒忘了问聂小倩是从哪上面下来的。
两人一时无语，便这般相对凝望着，所有的纷扰，都沉寂在这夜色中。
“你，没事吧？”宁采臣伸出手，轻轻的放在聂小倩的肩上。聂小倩隐隐吃痛，向后缩了缩，脸上有些凄楚，问道：“你，你都听见了？”宁采臣点点头，道：“听到了一些，嗯，那个，你姥姥为什么要打你？”
聂小倩掀开帘幔，走进小亭，缓缓道：“这些都还重要吗？”
这些都还重要吗？宁采臣琢磨着这句话，跟进小亭。聂小倩手中拿着一轴画卷，递到宁采臣手中，道：“这幅画，就送给你吧！”宁采臣将画卷展开，微光下，依稀辨认出这正是那副《美人浣发图》，于是问道：“这画我在集市上见到过，怎么又在你这了？”
聂小倩道：“这幅画是我爹一年前请人画的，今天盂兰节，才有机会在市集把画找回来，画里面的人就是我。看见画，就像看见我一样。”宁采臣听出她话语中的异常，上前问道：“听你这么说，好象我们再不会见面啦？”
聂小倩凄然点头，道：“是的，我姥姥已经将我许配给黑山老爷，再过几天就要过门了。”宁采臣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不应允，所以你姥姥就打你？”宁采臣说着上前一把握住聂小倩的手，说道：“你既不愿意就没人能逼迫你，我们想办法，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
这番话说得聂小倩心中一热，真想就这样跟他走了，随即又想到姥姥法力广大，只怕还未走出兰若寺，便被姥姥抓住了；就算逃出去了，可自己是鬼，人鬼终究殊途。念及此处，感怀身世，心中不由得一阵凄苦，缓缓摇了摇头，望着天际，说道：“天就快亮了，我要走了！”
宁采臣紧紧抓住聂小倩的手，满脸坚毅道：“天亮更好，天一亮我就带你走。”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聂小倩望着宁采臣，心中一痛，恳求道：“放手呀，你让我走吧。”宁采臣手却握得更紧，说道：“一定有办法的，你不要怕。”
聂小倩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心中不住呐喊道：我是鬼！人鬼殊途，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是鬼……心神一阵激荡，体内鬼力下意识将宁采臣弹出去老远。
宁采臣“哎呦”一声，缓缓从地上爬起。聂小倩望着宁采臣，用力咬住嘴唇，忍着泪眼模糊，始终没上前扶上一把。宁采臣站起身来，满脸疑惑的看着聂小倩。
“小倩，你难道真的不愿跟我走吗？”宁采臣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几个字。
聂小倩鼻头一酸，别过头去，一滴泪水悄无人知的滑落了下来。
却见她浑身轻轻发颤，吃力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这个穷酸书生，谁要跟你走？”宁采臣如闻青天霹雳般，不可置信的望着聂小倩，却听她继续说道：“我看你是看中我家有钱，我不会上你当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宁采臣愕然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你怎么对我说这种话？”聂小倩冷笑道：“哼，你还在妄想？你再不走，我叫人来抓你！”
宁采臣心中一寒，怔怔的盯着聂小倩，忽然哈哈大笑两声，将手中的画卷狠狠往地上一掷，苦笑道：“哈哈……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不堪……穷酸书生……哈哈哈哈……”一边嚷嚷一边跑出了小亭，身形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聂小倩望着亭外，宁采臣的笑声渐渐远去，心中的悲苦难以名状。俯身捡起宁采臣丢下的画，轻轻展开。
几滴清泪，将墨色晕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离合无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