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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英国公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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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好久不见。”
拦住她的是群贵女,为首之人柳眉凤目,正是几日前在击鞠会上见过的刘易梦。
短短几日功夫,刘易梦好似变了个人,原先略显丰腴的双颊凹陷下去,瘦得脱了形。
苏浈直觉来者不善,点头问了声好,想绕过她们离开,但几个贵女挡在路中央,将苏浈三人堵在了路中间。
刘易梦笑容讥诮,“怎么,苏姑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竟不敢见人?还是眼看着就要雉鸡变凤凰,目下无尘,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了?”
看来不把话说开,她是没办法脱身了。
苏浈心下稍叹,“刘姑娘何出此言?苏浈愚钝,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刘易梦笑意更冷,“你苏浈要是愚钝,天底下就没有奸滑的人了。你费劲心思勾引贵人,做都做了,现在倒不敢认了!”
这些日子,刘易梦过得实在辛苦。
二皇子要遴选侧妃的消息是年前传出来的,刘易梦身为皇后侄女,知道得要更早些,且皇后暗示过刘家,若侧妃能生下皇孙,待到二皇子御极之后,后位当属长子生母。
刘家是世家大族,统共出过两位帝师三位皇后,若非年岁不相称,二皇子正妃本也该出自刘氏,而非是如今的朱氏。
而今有这样的机会,谁不说是天命所归?
家中嫁衣都已经备好,谁知又冒出个苏浈来。
能让刘易梦如此疾言厉色,除了二皇子也没别的人了。
苏浈皱眉道:“当日刘姑娘也在场,事情始末如何你也看得分明,如何就红口白牙地污人清白?”
“我哪里污蔑你了,事后我特意查探过,那马之所以受惊,分明是有人操纵的结果,不就是你想要以此媚上,还险些害得贵人受伤。”
有人操纵马匹?
苏浈闻言怔愣,却并不意外。事发当时,疯马只冲着她一人而来,若说有人操纵也是合理。
只是二皇子素来行事谨慎,刘易梦竟也能发现端倪。
“既能查到有人操纵,为何不顺着查下去,看看那背后究竟是谁?”苏浈直白道,“刘姑娘不去寻幕后之人,却来寻我的麻烦,这又是什么道理?”
刘易梦被说破心事,凤目瞪得越发凶狠,却显得色厉内荏。
虽说镇国公府的手脚很快,将当时的马师、马房仆从一概发落了,但刘家的人手还是发现了些痕迹,此事确有人操纵其中。
线索太少,幕后之人的身份,光凭刘家是再查不到了。但想也知道,能做得如此周全,又有镇国公府帮忙遮掩,以苏浈一个伯爵府不受宠的嫡女,是无法做到的。
但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刘易梦却不愿再推测,或者说,不敢再推测。
周围的贵女见她神色古怪,都没再帮腔,甚至默默退后几步,假装不曾帮忙阻拦苏浈。
刘易梦定了定神,语气和缓下来,“不管怎样,你究竟是损了贵人的名声。若你真是无辜,便应当自证清白,免得带累了旁人。”
苏浈挑眉,“依刘姑娘的意思,我该如何自证?”
“自尽。”刘易梦抬起下巴,“或是出家修道,你自己选吧。”
苏浈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她补充道:
“即便出家也不可留在京畿,当去远些的名山佛寺,才可净心。”
京城名门林立,贵女众多,骄矜的人苏浈不是没见过。
有洒脱者如顾湘婷,父兄便是最大的依靠,她这辈子都不需妥协,只管疯玩自己的。
亦有蛮横者如苏沐,对着自家人作威作福,到外头也知道顾忌面子,做出副乖顺模样。
可绝没有像刘易梦这般,当着面就要将人逼死的。
这太过荒唐,苏浈竟一点被触怒的感觉都没有,嘴角溢出丝轻笑。
刘易梦柳眉倒竖,“你笑什么!”
二皇子府就是个火坑,她拼了命地想逃,却难以逃脱,可还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跳进去呢。
苏浈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她只道:“刘姑娘不必与我针锋相对,若是我当真依你所言一条白绫吊死了,下一个吊在横梁上的就是你,你信不信?”
刘易梦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贵女,方才她着实是冲动了,那些话要被人传出去,得了个善妒娇纵的名声,只怕会惹得皇后不喜。
苏浈又道:“更何况我已有婚约在身,并无同姑娘争夺之心。”
刘易梦正低头思索着对策,下意识反驳道:“上月你才说没有婚约,怎么现下又有了?”
这说的是游春会上的事,苏浈沉默半晌,“我所言非虚,刘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回去问问国舅夫人。”
她说得笃定,刘易梦也不禁有些犹豫。
身后的贵女扯了扯她的袖子,“咱们还是回去先打探打探吧,别真冤枉了人家。”
时机不对,若再要纠缠下去,反而理亏。
刘易梦虽有不甘,也只好偃旗息鼓,临走前还丢下句威胁,“你今日所言要有半句是假的,我绝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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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散了,飞絮同流云皆是满脸的担忧,拉着苏浈正要说话,却被她抬手止住。
“偷听了这么久,快出来吧。”苏浈语带笑意,“怎么,我的笑话就这么好看么……”
不远处的柳树枝丫一阵翻腾,一个玄衣身影走出来。
“……顾,”苏浈瞪大眼睛,“段指挥使?”
面前之人修眉俊目,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略有几分尴尬,确实是段容时无疑。
他躲在树后多时,只在刘易梦威胁她时错步露了袍角,竟也被发现了。
段容时难得有几分赧然,作揖道:“苏姑娘,方才我不便现身,无意偷听,还请见谅。”
刚刚还在拿着婚约作挡箭牌,眼下就被正主听见了,苏浈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段指挥使无须多礼,是我失礼在前,还请、还请您多见谅。”
段容时不解道:“姑娘有何失礼之处?”
纤长的手指拧来拧去,苏浈也不知该如何答这话,红着脸看回去。
她尚未及笄,还是个闺阁在室女,本不该闲扯些婚约不婚约的,刚才为了脱困扯出这婚约来,本是不应当,又像是炫耀。
再说她这番掰扯,也算是未经对方允许,随意地将婚约的消息放了出去,可不算是失礼么。
两人相互对视一会儿,段容时突然反应过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放心,我并未觉得……有失礼之处。”他握拳抵着唇,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
苏浈臊得不行,忙转开话头道:“不知段指挥使为何在此,也是来同老郡君做寿的么?”
“不,我来是有公务要办。”
统御司指挥使能有什么公务,无非就是抓人杀人,苏浈想到游春会上的听闻,脸上的热气也降了下来。
但她并非英国公府中人,同段容时也只有个不清不楚的婚约,实在没立场劝说。
苏浈咬着唇没再追问,段容时静静地看着她,心下举棋不定。
他躲在树后听完了全程,当然也听见了“已有婚约”的那句,手下有人盯着苏家的动向,他自然知道,徐氏尚未替苏浈议亲。
那这个婚约,指的只能是同自己的。
但从前苏浈见他如见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为何却突然转换了态度,不但于击鞠会上主动相邀,现在又肯承认与他的婚约?
段容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她为了搪塞刘易梦,随口扯的理由,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希冀来。
“苏姑娘,你可曾想好了对策?”
“什么对策?”
“刘家嫡女生性蛮横,这次你能将她哄走,下次却再难了。”段容时道,“若要釜底抽薪,恐怕需要更有力的说辞。”
苏浈抬眼看着他,面前男子桃花眼微微低垂,好似含着十分的柔情,连带声线也温柔极了,甚至含着些诱哄。
可她直觉不对。
“你生气了么?”
段容时一时怔住,表情显得有些呆,“你、姑娘误会了,段某……”
“你生气了。”苏浈语气笃定,低头绞着手指,“我确实不该随意攀扯,那婚约不过是长辈们随口玩笑,是民女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段容时虽肯救她,肯替她解围,却未必肯履行婚约。
人人都知道,统御司的段指挥使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甘愿拜内臣为父的奸臣。他的婚事,他的妻子,必然要精挑细选,能够有所助益才行。
苏浈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不知从何而来几分失落和委屈,也都被她压在心底。
段容时皱眉,正要说话。
“事出突然,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苏浈垂首行礼,“大人放心,我并无攀附之意,民女先行告退。”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段容时追了两步才叫住她,苏浈隐隐含着期待,却不敢回头。
“苏姑娘,我并无责怪之意,你肯提起这婚约,我……”段容时顿了一会儿,“我总是希望你好的,别说什么攀附不攀附……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一股热气腾地升上脑门,苏浈知道自己的脸铁定是红透了。
这人,这人真是给三分颜面就开染坊,方才还阴晴不定,现在又如此孟浪!
她这下更不敢回头了,匆匆点了点头,脚步飞快地离去,徒留段容时一个在原地。
“公子,人已经找到,正在前头正堂。”胡楼躬身抱拳,“这苏姑娘也在,要不咱们就……”
段容时声线冷凝,“拿人要紧,别做多余的打算。”
让她惧怕生厌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少这一桩。
只是她同顾家关系紧密,今日过后,只怕更要恨他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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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园子,苏浈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突然记起段容时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坏了,老郡君年岁大了,若是受了惊吓可怎么好。”
英国公府素来恭谨,又根深枝茂,倒不会像前头卢家那样犯祸及全族的大罪,想来统御司不过是拿人罢了。
只是无论抓的是谁,办的是什么案,终归是要闹上一场。苏浈想了想,还是先去给顾湘婷报个信,让人先把老郡君安顿好才是。
待回到正堂,戏台上南曲班子正唱着戏,可巧正是一折《西厢记》,苏浈顾不得羞,拽住看得正欢的顾湘婷。
“诶?”顾湘婷笑道,“小绊,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半天没见着你人。”
“我方才在后院见着统御司的人了,我怕他们动静太大惊吓着人,咱们快把老郡君请进去吧。”
“统御司?”顾湘婷转喜为怒,“反了天了,什么案子也能办到我顾家来!”
苏浈避重就轻道:“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将老郡君请到僻静的地方去吧。”
此事不可轻忽,顾湘婷忙带着苏浈去见了刘夫人,找了个由头将老夫人请到内室去更衣去了。
苏浈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刘夫人拉着不放,“你方才是在哪里见着人的,他们可曾说要办什么案?”
刘夫人可没顾湘婷这么好糊弄,苏浈正想着呢,突然前头嚷嚷起来,演红娘的戏子突然跳上台,连翻带滚,惊得一众贵眷叫嚷着退开。
几个统御司的鹰犬也跳上来,同那红娘搏斗,手脚碰撞间打烂杯盏桌椅无数,断木头、碎瓷片满屋子乱飞,在场的男客女客都乱做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红娘功夫不错,七八个人一齐上,耗了许久才扣住了他,待被制住还要说些什么,可段容时眼疾手快,拿布巾封住了他的嘴。
精心布置的宴席已是一团杂乱,英国公在家丁的搀扶下冲到堂前,指着段容时骂道:“段贼,今日是我母亲七十大寿,你在此作乱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