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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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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俊林额角落下汗珠:“我是可以主刀,医生也可以再调一个,但是能临时拨调的护士,人数不够。”
大部分护士还工作在住院部门负责流感病人,现下根本抽不开身。
“在场的人不够吗?”颜放回头看身边的人。
“1、2、3……”许梦恬伸手一个个地数着,加上了她自己,却在指向颜放的时候,绕过了他。
“为什么绕过我?”颜放指着自己,几乎是祈求地看向楚俊林,“老师,我也可以。”
李维祎在签完字后,很快体力不支,重新昏了过去。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
整个期间,颜放几乎是硬着头皮,才能把手术刀递到楚俊林手里。
“手术中”的红灯熄灭,过程很顺利,不过今晚是关键期,得看人能不能醒过来。
颜放浑身湿透,一出手术室立刻缩到了墙角。
他不想等待夜晚,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害怕结果出现的过程,太难熬了。
但是李维祎需要。
“今天晚上,你要不去隔离室待一晚,”楚俊林洗过手,走出来告诉颜放,“就当照顾病患。”
“不用,”颜放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我继续忙住院部的事就行。”
“那这边……”
“让赵姐吧,她家孩子快高考了吧,多给她点休息时间,”颜放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别让孩子担心。”
很快,李维祎被护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那老师,我先走了,”颜放望向病床上的人,“我送他到拐角,就走。”
“你行不行啊颜放?”楚俊林第一次看到颜放这样,实在是放心不下。
“可以,”颜放点头,嘴角竟能笑出弧度,“没问题。”
李维祎说过的话浮现脑海:
「男人不能轻易说不行。」
颜放眼睁睁看着护士把人推进临时分开的隔离区。
没有眼泪,此刻他的情绪到底如何,连他本人都解释不清。
他只能看着,然后默默在心里祈祷:
李维祎,我把我的幸运给你,全部给你,一点儿都不留了。
你能不能,醒过来啊。
——
等待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颜放工作的来回总会经过李维祎所在的地方,但他只敢偷瞄一眼,然后便转头离开。
临走之前他曾嘱咐赵姐,一旦有什么消息变化,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发给他。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但消息还没发过来,一切情况未知。
“颜护,忙一晚上了,休息一会儿吧?”康佳月收拾着医用垃圾,转头问颜放。
“嗯,”颜放应下,“我把器具清点一下。”
可无论如何逃避,总要面对结果。去隔离室的路上,颜放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工作的时候他可以一门心思扎进去,但一旦空闲,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攥,勒的他喘不过气。
颜放走近隔离室的门,所谓的“隔离区”其实只是间病房,只不过大门紧锁。他探头朝里张望,却发现病床上的人不见了。
颜放当即就懵了,他拿出手机,试图拨通赵护的电话。
“怎么没人接啊……”
对面一直是“嘀……嘀……”的接听状,但也一直没有接通的迹象。
“就再打一个……”颜放手机险些拿不稳。
只要打不通,他就推门进去……
“咚!”屋内突然传来敲打门口玻璃的声音。
颜放看向门口,李维祎就站在里面。
“靠,你没事啊?”颜放当即放下电话。
“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李维祎蹙起眉头,他身上的麻药劲儿过了,伤口处隐隐作痛。
“放屁,”颜放难得爆句粗口,“我不希望。”
“哦。”
李维祎用右手臂撑着墙,以此来减轻身上不适的感觉。
“你……受着个伤乱跑什么,盯你的那个护士呢?”颜放满眼焦急。
“上厕所啊,你不会连这个都要限制我吧?”
“……”
“我醒过来之后好饿,赵姐就去给我买吃的了,人刚走,”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李维祎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她看到我醒了,立马就要给你打电话,但她又说你在工作,我就没让她告诉你。”
“你应该让她告诉我的。”
“哎,不行啊,”李维祎呼了口气,幅度大些,扯痛伤口后嘴角便抿了起来,“谁叫我男人日理万机。”
“跟您没办法比,李工,”颜放嘲他,“轻点笑,别再把伤口笑裂,我好不容易缝起来的。”
“你缝的?护士也可以吗?”
“我……看着我老师缝的,”颜放挑眉,“不行?”
“行,都行,”李维祎点头,“最近还很忙吗?”
“比之前轻松点,不过早知道就听你的话回家了。”
“嗯?”
“李维祎,”颜放灰暗的瞳孔不住颤抖,“你刚吓死我了。”
“是吗?”李维祎挠挠自己太阳穴边的发,“要不我给你……咕噜咕噜毛?”
颜放哼笑出声:“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
“那顶多四岁,”李维祎伸出四根手指,“不能再多了。”
“你啊……”
“……我有点累了。”李维祎扶着门,他快站不住了。
“先回病床上休息吧,”颜放隔着扇门,“你现在比较适合躺着。”
李维祎缓缓蹲到地上,尽量避开胸前的伤口:“你不能进来吗?”
“什么?”
“我想抱抱你。”
“你现在,是在撒娇吗?”颜放蹲下,视线和李维祎齐平,“地上凉,起来吧。”
“是啊,”后者却只回应的前半句,“可以吗?”
“可以,”颜放一向不会拒绝他,“但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身上有细菌,”颜放指着身上穿了一整天的护士服,“等你好了,让你一次性抱个够。”
李维祎嘴唇发白,模样透着虚弱。
他微微启唇,对颜放笑了笑:“哪能啊,一次性可抱不够。”
颜放发呆片刻,既欣慰又心软:“你今天很反常。”
“有吗?”李维祎自问自答,“你说有,就有吧。”
“很主动,以前没有过这样,”颜放隔着门上的玻璃,敲了敲离他脸最近的部分,“如果不是检查过,我甚至会以为你摔到了脑袋。”
“脑袋还挺好,”李维祎否认,而后指着自己心口上的伤口,“顶多是撞到了心。”
“……还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但除了问这句话,颜放没有其他安慰的话能讲出来。
词穷。
“有点儿,”捂在左侧胸口的手丝毫不敢用力,李维祎回忆着阴影般的瞬间,居然有些释然,“掉下去的那刻,我好像突然理解,你那天蹦极时候的感觉了。”
颜放笑笑:“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喜欢我,”李维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假装耳朵上有耳机的存在,“完全失重的时候,大脑会有那么一瞬,是不受控制的吧?”
“嗯。”
“所以我想,就算当时我的手机没有关机,我还是能听到你喊出来的话,”李维祎勾起干裂的唇角,“因为你声音真的好大。”
“是吗,我自己都没发觉,”颜放回想不起具体的经过,过了就忘了,“可能是落得太快,当时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呼——”
李维祎突然朝着玻璃,吹了口气。
玻璃上瞬间升腾起白色雾气,短暂遮住了他苍白的脸。
“干什么呢?”
“听到风声了吗?”李维祎问颜放。
“听到了,”后者回应,“你吹的。”
“我吹的也算。”
“嗯。”
“风在对你说,我想你。”
颜放陷入其中,耳边仿佛真的存在呼啸风声,夹杂着李维祎的轻声低喃。
将近一个多月的离别,只能在某天凌晨通过视频见上一面。
“你说得对,异地恋,是挺难熬的,”李维祎继续讲着,“只隔一条街都不行。”
“今天……哦不,应该算是昨天,”李维祎头靠着门,眼睛半眯着,“掉下去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我很讨厌在高空自由落体的感觉,很没安全感。”
李维祎睁开眼,平淡注视着颜放的眼睛。随后,那双被劳累驱使的迷离双眼突然笑了起来,弯弯的:“不过,距离好像不太够,还没等我反应,就掉下去了。”
明明是件很痛苦的事,可那段痛苦的回忆,却被李维祎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对你说那时你说过的话啊,虽然你不一定能够听到。”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颜放眼眶发干,可真到这种需要掉眼泪的场合,他反倒流不出泪了,“我说好的那些事,好像一样都没有做到。”
“回消息是需要相互的,保护也一样,”李维祎思考片刻,轻笑出了声,“这叫什么来着……相互扶持?……”
“相互扶持……说的像两口子。”
“不是吗?”声音轻轻飘到门外,李维祎无神的眼珠动了动,“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爱人’?”
颜放眨了眨眼:“耳朵还挺灵。”
“以前不灵的,没想到遇到你之后,重要的话都能听得到了。”
“那不错啊,”颜放还挺自豪,“我还能起到个‘记重点’的作用。”
“不是,”李维祎摇了摇头,“是因为你。”
“我?”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