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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而今才道当时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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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九爷告诉我,巴汉格隆畏罪自尽的消息时,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放在南风身上。
“你似乎早就知道了?”他换了个位置坐在我对面,“自从有了南风,你都不看我了。”
我转移了视线,说道:“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当你们能想到的,甭说是四哥了,便是你们会让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逃掉?你们既然都已经知道这事由四哥一手策划,为何不尽早找到那个喇嘛?”
“我们自然是在找,但一直没找到,直到今儿早朝才知道。”
我把南风交给雅尔,让她带南风去奶娘那里,然后继续对他说:“总之这事儿是过去了,收手吧。”
“我既已知道他的心思,便不会轻易结束,你且等着。”
“你们怎么斗我都管不着,但请你们都为自己留下后路,你们俩我都舍不得,我也不想南风小小年纪没了阿玛没了舅舅。”
“很多时候,一旦选择了某条路便再难回头,唯一的方法便是走下去。”
“道理都明白,但太害怕失去。”
“得了,不说这烦心事,下个月四哥和年家小姐成亲,贺礼备好了吗?”
“嫡福晋备下了十二颗东海珍珠,我觉得挺好,但是我想以个人名义再送一份大礼,还没想好送什么。”
九爷说道:“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不过倘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尽力帮忙,甭管是什么样的宝贝都能为你找来。”
“有您这话就成。”
“九爷!九爷!”我拿着图纸闯进他的书房,却看见栋鄂氏正站在他边上为他研墨。
我将图纸收回袖中,扯出一丝笑容:“真不好意思,我有些唐突了。”
“有事吗?”九爷放下笔向我这边走来,我连忙又后退一步,“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您,我要去陪年姐姐一阵子。”
“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想好。”我见他有些生气,又说,“总该陪着她到嫁给四哥的那一天吧。”
“那行,我到时候去接你。”
我点点头:“我回去收拾东西,你们继续。”我立刻转身出门。
夕姒这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小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可把奴才给累死了。”
“你去对雅尔说,收拾东西,我要回家住几天。”
夕姒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我:“哪个家?”
我瞪了夕姒一眼,她立即低下头:“奴才这就去准备。”
“把小格格也带上,你先为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年府。”
“格格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夕姒问。
我来了脾气,怒道:“当你问的则问,不当你问的就闭嘴,快去准备马车!”
夕姒应了一声,急急离开。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不去看,我和他之间就没有第三个人,而这些年来,他确实也做到了,再没有传出风流情事,也没有纳一个又一个的妾侍,每日都会抽出时间陪我说话,上可说到朝堂政事,下可说到夫妻间的脉脉情话,我便更加认定了我是他此生唯一的妻,我不屑与其他的女人争风吃醋,骄傲的在自己院中不去主动找他,我要让这府中所有的女人都知道,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但时至今日,他可以抽出时间与我说话,自然也可以抽出时间与其他女子说话,既然栋鄂氏可以出现在他的书房,别的什么氏也可以出现在他的书房,而我……他对我会不会也像是四哥待那拉氏那般,仅仅是念着情分。
我不敢再想,逼迫着自己停下。
夕姒和车夫已经在府外等候,我对夕姒说道:“你先和雅尔带着小格格回四爷府,我去年府有些事儿。”
“但是格格,倘若四爷问起来,奴才要怎么回答?”
“就说我想换个环境住几天,你们只需把小格格照顾好,一切问题等我从年府回来自己告诉四爷。”
“奴才记下了。”
我坐上马车,对车夫说:“去年府。”
我背靠车壁,真讽刺,平日里恩爱两不疑的九爷与侧福晋原来也只是逢场作戏,我缓缓闭上眼睛,九爷与栋鄂氏并肩站在书桌前的片段在我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闪着,其实我才是那个入侵者罢。
马车吱吱呀呀的停下,车夫在外说道:“福晋,年府到了。”
我撩起车帘,年姐姐和年大人已在府外等我,她笑着走过来扶我下车,挽着我的胳膊说道:“我听九爷说,你要在我家住一阵子。”
我答道:“想陪着姐姐出嫁。”
“但是南风呢?小格格看不见额娘会哭的。”
我正想回答,年大人走来说道:“妍儿,快请福晋府里说话。”
年姐姐忙说:“我光顾着开心了,福晋里面请。”
年府虽比不上九爷府上气派,但难得的清雅,我对年大人说道:“叨扰年师父了。”
他并未认出我就是当年的林公子,客气的说:“福晋言重了,下官还有事,就让小女陪您说说话。”
“师父您随意。”
年姐姐将我领向她的住处后,一脸严肃的问我:“你和九爷是不是吵架了?”
我笑道:“姐姐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我和九爷几时吵过架?”
“既然没吵架又为何带着南风回四爷府?”
“把南风送去四爷府也是怕打扰了姐姐。”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略显失望:“一诺,你还想瞒我。你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留在我们年府,否则你不会把南风一人留在四爷那里,你先来我这里,仅仅是为了瞒过九爷。”
谎言被拆穿后,我苦笑道:“姐姐,你真是能把人逼死。”
“我可没想逼你,你想想,既然我能看得出你的心思,九爷必定也能看得出,你不如把南风也接来,我们年府虽比不得九爷的阿哥府,但几间屋子总还是有的,至于你和九爷的事……”她话锋一转,深深地看着我,“你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但是千万不要让真正关心你的人伤心,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但我现在需要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许过几天就想通了。”我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年姐姐的话,长久以来,我很少对别人触及自己的心事,那些心事似乎早已与我融为一体,成为我身体中的一部分,但我却相信九爷,告诉他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告诉他当四爷和年姐姐站在一起时我复杂难言的心情,其实融入我骨血的并非是那些心事,而是九爷,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中,我已然将他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可以与之分享自己情绪的人。
“姐姐,你会在意四哥同别的女子在一起写字作画吗?”
“我记得我对你说话,我不可能不在意,也不能要求他永远在意我,但是我愿意等,等一辈子也愿意,他可以与别的女子写字作画,也同样可以与我写字作画,甚至我可以做的比别的女子更好。”
“但是我没办法与那么多女子分享同一个人的爱,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我今天发现我做不到,我今天看见九爷和嫡福晋站在一起时,我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疼,想起他往日对我说过的无数情话也对别的女子说过,我就更加难受,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太过沉溺于过去,却忘记人心也是会变得?”
她将我搂进怀里,柔声说道:“我相信九爷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但是你仅凭他和嫡福晋站在一起写字作画而否定了他过去为你所做的一切,这太武断,感情是真感情,但再深的感情也会厌倦罢。”
她话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我想她定是想起了自己与四爷的婚事,我连忙说道:“姐姐可别多想,四哥对姐姐是真感情,我出嫁前有一夜和十三爷喝酒喝大了,然后四哥扶我回房休息,我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他说他喜欢笑起来很甜明媚如阳光的女子,自此我一直记着四哥的这句话,然后自从在塞外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是四哥真心喜欢的女子。”
她这才有几分释然的说道:“傻妹子,我怎会怀疑你四哥呢?他那般骄傲的男子若单说因为我哥哥的关系又怎可能让他娶我呢?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他,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了。”
“姐姐,我想回四哥那里住,白天带南风来看你,可以吗?”
她想了想说:“也好。你是九爷的侧福晋,住在大臣的家里确实不合适,我让哥哥送你回四爷府。”
“找辆马车自己回去就成,不用麻烦年大人了。”
她板着脸说道:“送四爷的妹妹回家是哥哥的荣幸,怎么会麻烦,他往日这个时辰也是在校场,我带你去。”
我刚与年姐姐走到校场门外,便已能听见校场内男儿们的说话声,个个声如洪钟豪气干云。
年姐姐似乎是担心我害怕这样的场面,停留在校场外对我说:“里面都是些没什么文墨的糙汉子,比不得宫内的阿哥公子们,若是冲撞了妹妹可别放在心上。”
我笑道:“姐姐你就放心吧。”
她带我走进校场,说实话比我想象中好的太多,我本以为校场内多是赤膊对决的汉子,但入目的无非是几个年轻男儿在切磋武艺,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在驯马罢了。
年姐姐打趣道:“哥哥似乎知道你会来似的,他们平日里可没这么文雅的。”她带着我向人多的地方走去,“哥哥在射箭,我带你去看看。”
一位身着藏青马褂的男子在众人的围观下一手挽弓一手搭箭丝毫不见惧色,周围的人却都屏息看他,似乎比他还紧张。
年姐姐用只有我和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就是我哥哥。”年姐姐话音乍落,他的羽箭已经“嗖”得一声射出,箭镞正中靶心。
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去赞他箭术好,他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他扭头看见我和年姐姐也站在边上,便让众人都散了,走到我和年姐姐这边。
年姐姐对他说:“这位是四爷的妹妹九爷的侧福晋。”
他对我抱拳一礼:“年羹尧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我抬了抬他的手,说:“年大人不必多礼,您今后定是将帅之才,一诺可不敢受您的礼。”
“四爷对我年亮工有知遇之恩,格格既是四爷的妹子便也是我年亮工的半个主子。”
我说道:“年大人真是忠义之人。”
“多谢格格夸奖。”
“哥哥,一诺她要回四爷府,别人我不放心,你送她回去好不好?”
年羹尧说道:“这是我应当做的,你先带格格去前厅,我换身衣服。”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年羹尧出现在我们面前,一身青布长衫,倒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感觉。
年姐姐围着他打量了一圈,说道:“我本以为我家最文质彬彬的是希尧哥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年羹尧向着她额头弹了一记:“又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你不信可以问一诺。”
年羹尧虽未说话,但目光已然转向我,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并未见过令兄,但年大人这一身确实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感觉。”
年姐姐向他扬了扬眉毛,表示自己没说错。
年羹尧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对我说道:“格格,时辰不早了,亮工送您回府。”
我点点头,又对年姐姐说:“我走了,明天带南风一起来看你。”
“你可一定要每天都来看我。”
我郑重的说道:“我一定每天都来看姐姐。”
“我这个妹妹哪哪都好,就是比较挑剔,难得对您像亲姐妹似的,从没说过一句不是。”
我与年羹尧坐在车内,正愁没话说感到别扭,他倒是先开口了。
“我也不是轻易与人交往的人,难得的是缘分。”
“格格说的极是,所以自见格格的第一面起便觉得眼熟。”
“年大人这话说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往下接了。”
“亮工唐突了。”
十三爷曾说年羹尧在翰林院任职,会不会是那时他见过身着男装的我?但我那时与现在变化还是挺大的,然后车内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一直到马车停下。
雅尔和夕姒早已在府外等我,我刚下车两个姑娘便围上来问东问西,直到我回答完问题才想起身后还跟着年羹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儿麻烦年大人了,四爷正巧也在府中,便一同进来吧。”
年羹尧说道:“下官正巧与四爷有事相商。”
进门后,我与雅尔和夕姒回了自己的院子,年羹尧则去了四爷的书房。
“对了,南风呢?”我问雅尔。
“被十三爷抱去玩了。”雅尔心虚的答道。
“十三爷人呢?”我又问。
“和四爷在一起。”雅尔的声音更小了。
“你怎么能把南风交给十三爷呢?他一个大老爷们的,把南风弄哭怎么办?”
“敢情爷在一诺福晋眼中就是一糙汉子。”他抱着南风站在我院子外面。
背后说人坏话被听见,我陪着笑脸说道:“哪能呀!十三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皇阿哥怎么会是糙汉子呢,我这不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嘛。”
十三爷也一副很赞成的样子点头说道:“四哥曾说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原本还不信,今儿却信了。”
我见他没有把南风还给我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十三爷难道不知道姑娘家都比较善变吗?”
“但是没见过你这么善变的。”
“您府里的福晋们难道都对您言听计从?”
“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也算百依百顺,说到这里我还真有些佩服九哥能驾驭得了一诺福晋这么善变的性格。”
“我为什么觉得十三爷是来做九爷的说客呢?”
十三爷把南风抱给我,说道:“我是赶巧了,遇上你们这事了,只想说几句公道话,九哥过去是个什么德性你比我清楚,但是他自从有了你,绝对是一心一意,至于嫡福晋那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八福晋,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一生一世一心一人吗?可你们男人总是三妻四妾,对每一个女子都说是真爱,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真爱。”
“一诺,你要的爱情不存在。”
“有的,只是你还没有遇见罢了。”
“遇见又如何,反正是无法在一起,不如当做没有遇见。”十三爷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我沉溺在自己的执念里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