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地狱》GinnySue

3、第三章 奥德赛

　　他已经离开了几个星期，几个月（几年？），他从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金妮开始认为他终于真的抛弃她了，把她留在这里等死。但是没有他，她真的会独自死在这里吗？
　　当他抱起她伤痕累累（但是没有破碎）的身体时，她又看到了他苍白的脸，感觉到了他双手的力量。当他低头朝她微笑时，那种平静的肯定。你不明白吗？我不能死。
　　汤姆离开了，但他又如影随形，在每一缕薄雾中，在每一次回声、每一声低语和每一滴冰冷的水里。她离密室的中心越远，世界的边缘就越模糊和褪色；她想看看她能走多远，却使自己感到恶心和头晕。无法忍受脑袋里的疼痛、耳中的咆哮、皮肤之下蔓延的黑色和靛蓝色墨水，金妮意识到，他没有说谎，如果她试图逃跑，她真的会死，她被血肉、灵魂和比这个世界还要古老的魔法困在这里了。
　　有时，她会看到（或者是她梦到？）遥远的地方；陌生景象突如其来地出现，像清澈的银绿色的梦之潮水朝她汹涌而来。她能感觉到脚下滚烫的沙漠沙粒，站在翠绿色的寂静竹林中。有时，她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帐篷里，头顶悬挂着金色的灯（这种事你不应该知道）；然后，这一幕骤然消失，变成了季雨甜腻潮湿的气味。她知道那一定是汤姆，他所看到的东西，他在某个地方，他还活着，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离开她这么久？
　　一天晚上，他出人意料地回来了，静静地出现在萨拉查·斯莱特林雕像的阴影之下。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年轻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他的长袍上有着图案，还有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书写的符号，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新力量，散发着沙漠和古老物品的气味。他的黑发长长了，碰到了衣领。他的眼睛因为深藏的知识而闪动着。
　　“吉妮维娅，”他说。“你想知道我去哪了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她现在长高了——不过他也长高了。她的声音很低。时间已经磨灭她的怒火，使其变成了一种愠怒而疲惫的轻蔑。“那就意味着我在意。”
　　汤姆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西藏。”他说。
　　她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但他却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讲述。他讲到了他在旅行中遇到的人——预言家、炼金术士、灵魂向导和梦旅人。最后，还有萨满。那些古老的萨满，独自站在星空下，阅读着彩色沙子的预示。那些老人可以将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却满足于旁观，观察地球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下旋转。这是汤姆从没做过的。所以他夺走了他们的力量、他们的知识，把他们丢弃在他们的黏土和兽骨中，他们的鲜血在月光之下逐渐变黑。
　　然后他讲起了沙漠中曾经出现和消失的文明，以及他在尘封的遗迹中发现的被遗忘的魔法。他讲到了用失传的语言写成的被禁止的书卷，还有他翻译和掌握的其中的秘密。他讲到了他走过的路；沿着丝绸之路，穿过戈壁沙漠的干旱平原，进入喜马拉雅山。他说话的时候，苍白的脸泛着红晕。神情激动，用修长的双手做着手势。
　　“我看到了许多东西，学到了许多东西。我能告诉你的内容，你有一半都不会信。我花了很长时间，但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金妮本能地知道那是什么，当他把手伸进长袍里，虔诚地抽出来时，她突然惊恐地往后退去——
　　不——不——我不能看——
　　但她还是看了。蛋比她想象的要大；光滑的表面泛着绿色和青铜色的光泽。细微的纹理，像是珍贵的矿石，在蛋壳上蔓延形成复杂的图案。汤姆用手爱抚着它，金妮觉得，这是她在他眼中看到的最接近爱的情感。“过来，”他说。“摸摸它。感受这壳有多硬。”
　　在她颤抖的手指底下，石头冰冷至极，从那纹丝不动的表面所散发出的寒意，让她恶心得要命。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但又不确定她是否想知道答案。“但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相信老宾斯教授说蛇怪是由鸡蛋和蟾蜍孵出来的睡前故事吗？”他嘲弄地笑了。“这样不能让真正的斯莱特林生物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好好照顾它，好吗？”
　　你这个傻瓜，她轻蔑地想。你一转身，我就把它砸个粉碎——
　　“试试吧，你会尖叫好几天的。”他轻声说。接着，他笑了笑。“别生气。我有东西给你。”在他伸出的手掌里，一条银链闪闪发光，链环如蛛丝般纤细，绿色石头雕刻而成的蛇从他的指间垂了下来，微微晃动。“你看，吉妮维娅。我并没有忘记你。”
　　更近了。他就像一条危险的蛇，朝她滑过来，钻进她的血液里。寒意融化于她□□的肩膀，转瞬即逝的触碰。她的皮肤在搏动。跳动。几缕黑发落在浅色的眉毛上。他的嘴唇近在咫尺。他的声音是一种命令，低沉而柔和。
　　“试一试。”
　　金妮用尽全力，将它扔到了密室的另一边。项链落入一汪水里，溅起些许水花，泛着微光，沉进了漆黑的深处。
　　“没有必要。”他懒洋洋地挥动魔杖，项链又回到了他伸出的手里。“现在做个好孩子，把它戴上。”
　　她没有动，漆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当然，”汤姆若有所思说，“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她可以反抗，可她莫名地感到疲惫不堪，厌倦了这一切。反抗他是没有用的。他最终还是会随心所欲。他总是这样。毕竟，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魔法，而她——
　　他用冰凉的双手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戴上项链，金妮咬紧牙关，强忍住颤抖的冲动。银链冰凉地贴在她的皮肤上，火辣辣的。苍白的手指在她的锁骨上停留得太久了。她的脉搏搏动着。他的呼吸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股雾气。接着，他松开了红色卷发，发丝凌乱地落在她的背上。翠绿的蛇盘在她的喉咙，宝石般的眼睛在地底的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曾经见过一个这样的挂坠盒。”汤姆心不在焉地喃喃道，仿佛陷入了梦境。“我很快会再次找到它。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它给你。”
　　他慢慢地退了回去，心满意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认为绿色很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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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年11月23日
　　亲爱的汤姆，我
　　三天，吉妮维娅。三天。
　　我知道，汤姆，对不起，但是我太累了，还病了，我跟不上课程……麦格教授告诉我，如果我的魔咒课成绩没有提高，就会挂科，斯内普在魔药课上说我“蠢笨”，是他见过最差劲的一年级新生……我病了，汤姆，我没能给你写东西，因为我握不住羽毛笔
　　可是你去了所有的课。
　　哦，汤姆，对不起，求求你，请不要生气，我受不了你不喜欢我了。我很孤独，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我对你来说就是种便利，对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讨厌我，汤姆，求求你，我会补偿你的，我保证，我会做任何事
　　你知道被困在这里有多么难以忍受吗？我有多么虚弱？我在这种黑暗里忍受了五十年，无法走入世界。我已经五十年没有拿过魔杖了。你甚至无法理解我的宿命。我真想知道你是否在乎我，竟然把我扔在这里这么久。
　　我当然在乎，汤姆！我爱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只是空话，吉妮维娅。除非你向我证明，否则我怎么相信你？不过也许……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有一个办法能向我证明。如果你爱我。那就有可能……如果我请求你为我做点什么，盲目地，毫无疑问地……你会去做吗？
　　会的，汤姆。任何事。我只是太累了……所以……
　　没关系，吉妮维娅。闭上眼睛。睡吧。
　　汤姆……你在吗？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太好了。我受够了你那哭哭啼啼、可怜可悲的借口了。但是，现在请你注意，我希望你认真听好。如果你今晚让我失望，等我结束后，你的家人都会认不出你的身体。不过，为我做这件事，你会得到奖赏。千万别说伏地魔对忠诚服务他的人不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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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渐浓的黑暗中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出事了。他周围的空气泛着微光。紧张的气氛，无声充盈的力量，让她的皮肤刺痛。他的颧骨高耸紧绷，绿色火焰在指间旋转。他的目光透过她，看向远方。刺骨的寒意窜过她的脊背。
　　“汤姆……”她努力不让声音颤抖。“你看起来——”
　　他笑着转向她。他看起来英俊又年轻，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生机和活力。“阿不思·邓布利多死了。”他听起来很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的快乐。
　　邓布利多。她父亲和海格一直说他是世上最伟大的巫师。金妮想起了她在霍格沃茨大礼堂里看到的邓布利多，脆弱而又遥不可及。一张她从小就熟悉的脸；银色长发，半月形眼镜，淡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善意。他那温柔的声音充满抚慰人心的力量。他死了。像珀西一样死了。
　　她应该感到害怕，愤怒，生气。也许她是的。但她只说：“是你杀了他吗？”
　　“是的。”
　　薄雾慢慢消散，像帷幔那般笼罩着密室。古怪而疯狂的喜悦照亮了他的脸。他低头看着伸出的双手，像大理石一样惨白，在短暂的光线下发抖。
　　“除了我还有谁？”他大声喃喃道。“还有谁能做到？”
　　他走向她，漆黑的眼睛睁得很大，被熊熊心火照得透亮。他的皮肤泛红，容光焕发。“你知道吗，”他轻声说，“我等了多久——我盼望了多久——在这么多年后……我从没想过会这么容易。”
　　他握住她的手，长指与她十指紧扣。她想推开他，可他触碰着她冰冷的皮肤，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上烙印。突然，他把她拉进怀里，气喘吁吁地绕着巨大的密室旋转，笑声连连，高亢冰冷的声音在洞穴般的墙壁上回响，让人疯狂。她从没见过他这样，这么疯狂，这么沉醉于他自己的力量。他慢慢地吸了口气，仰起头，闭上眼睛，搂着她永不停歇地旋转，令人头晕眼花。他冰冷的双手烫伤了她。
　　回声消失后，他低下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没有什么——”他兴奋地低声说，“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是你把我带回来的，是你使这一切成为可能……我不想这样亏欠你，却还是这样了。真奇怪，我们竟然有这样的牵绊。”
　　她觉得心惊胆寒，但她还没来及说话，他就低头吻了她，这个吻是飞快而炙热的。她尝到了墨水、黑暗毒药和古老力量的味道，翠绿火焰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心。
　　“你能感觉到吗？”他低声说，冰冷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能感觉到他太阳穴里的脉搏在搏动。“一个新世界的开始。”他突然笑了。“为什么不是今晚？如命中注定那样，从这里开始。”
　　密室在旋转，世界也在旋转，他的触碰是她与现实唯一的联系。她能感觉到魔法和力量，钻入她的身体，在充满电荷的空气中发出强有力的涟漪，像冷风一样在他们周围呼吸。她的脉搏跳动着，跳得越来越快，直到她确信它会穿透皮肤。她惊慌失色。
　　我怎么了？
　　“放松。”汤姆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第一次也有这种感觉。不会太久了。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它的真相，就像我一样。”
　　如同帷幔的雾气不再冰冷，而是变得温暖，扭曲着，泛着光芒，有了形状，成了实体。在碧玺色泽的光线中，金妮看见了毒蛇、喀迈拉、龙、迅猛龙和人头狮身蝎尾兽，还有一张脸，比她见过的任何面容都要古老和强大，与刻在他们上方岩石上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她看见远处有一个黑暗的洞穴，一根苍白的长指伸向一块圆形石头，上面有着青铜色和绿玛瑙的纹路……一声高亢冰冷的笑声……是的，我终于找到了……
　　汤姆把她搂得更紧了，手指陷进了她的骨头里。她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盘绕起来，苏醒了，是对尚未发出的召唤的回应。她不能呼吸了。雾飘得越来越高，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更加明亮、美丽、令人畏惧。
　　翠绿色的光线使得空气旋转着，气流中间有爬虫类且冰冷刺骨的东西。黑色、绿色和银色在旋涡中一一闪现。成片的烈火相互争斗，或燃烧，或熄灭，灼烫着她的身体。那种热量和力量，会将她生吞活剥的。汤姆念着她听不懂的话，镂空的墙壁似乎认得这种低语声，传回了无数回声。蛇佬腔。金妮惊讶地想。他在说蛇佬腔。她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雾气如同闪烁而沸腾的高塔包围了他们，像山那样高。涌起，朝他们扑来，像大海一样充满力量，无边无际。它会将她整个吞下去。金妮用力踩着地面，拼命反抗，但是没有用。力量冲过她的皮肤，明亮灼热得让她难以忍受。突然，她意识到她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醒来……血的味道，生命的味道——来到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密室……这是你的命中注定，我的命中注定……这里，千年前就为此时此刻准备好的这些石头上……今晚，一个新时代，一个新世界开始了，我们一起清除这些墙上的篡位者。我以我祖先的血发誓，这个世界会再度变得纯净——
　　墙壁在剧烈地震动，石头从天花板上纷纷掉落，仿佛地球要裂开了，但汤姆仍然一动不动。绿光和阴影在他苍白的脸上飞舞，他的表情因为专注和力量而显得僵硬，狂热而非人；翠绿火焰的旋涡疯狂地照亮了他的眼睛。世界在他们周围搅动、旋转、舞动，在灼热的翡翠、孔雀石和绿宝石色的火焰中闪过，使人眩目——
　　他的声音，嘶嘶的，像蛇一样，从毁灭中升起——
　　我是伏地魔，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我的血管里流着他的血，他的力量属于我。你是我的创造物，要服从我的命令。我在和你说话，我命令你——
　　醒来——
　　醒来——
　　石头发出吱嘎声——
　　现在——
　　接着，在轻柔的沙沙声和汤姆疯狂的笑声中，她听到了——一声崩裂的巨响，撕开了渐渐消散的朦胧。
　　无休止的旋转逐渐减缓了。世界有着绿色边缘，是漂浮着的。金妮回过神来，密室里突然再次蔓延的寒意使她浑身发抖。汤姆已经放开了她，渴望而坚决地盯着她身后的什么东西。
　　金妮慢慢地转过身。透过散开的帷幔，在散落碎石、冒着烟的冰冷石头上，有东西出现了，缓慢而优雅地展开身体。
　　光彩夺目的原始鳞片，青铜绿色，起伏的——
　　扭动着，用腹部向前爬行——
　　低沉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