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清帆

1、全文

　　第一次见面，她站在我面前，微扬起嘴角，伸出手，浅笑着说：“你好，许亦扬，你的新舍友。”
　　许亦扬，那个看着无比快乐张扬却落寞的孩子。
　　她说：“妈妈说‘你叫许亦扬，许诺了妈妈一生都要扬着笑脸，开心地生活’。”
　　她说：“妈妈说‘扬扬，你的一生，都要如你的名字一般，神采飞扬’。”
　　她说：“妈妈说‘扬扬，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然而，生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在她妈妈的忌日，我第一次看见了她的眼泪，我知道了，原来，并不是一直笑着的人就没有悲伤，只是，她许诺给了别人，她要快乐。
　　登山活动，她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山顶。
　　她说：“也许，不是顶峰才有风景。”
　　她说：“也许，过程才是收获。”
　　她说：“璘，妈说，她会永远在天上看着我，你说，她会对我的表现满意吗？”
　　她说：“登上了顶峰，就会快乐吗？在山腰上，我看到了仰望的快乐。”
　　在她的神情与话语中，我知道了，原来，并不是简单的人就不会思考，只是，她想到往往放在心里，独自思索。
　　大学二年级，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
　　她说：“璘，我不用再替你担心没人要了。”
　　她说：“璘，恭喜你。”
　　她说：“璘，你一定要一直快乐。”
　　她说：“璘，我会一直祝福你的。”
　　在她的语气中，我知道了，原来，听见的，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全都是事情，只是，她不能够说出实话。
　　交往半年，我失恋了。
　　她说：“璘，不要哭，不过失恋。”
　　她说：“璘，你真的很在乎他吗？”
　　她说：“璘，我怎样才能帮到你？”
　　她说：“璘，他不要你我要你。”
　　当我哭喊着问她：“你怎么要我？”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眼底的受伤，可是，她依旧笑着说：“是啊，我怎么要你？”，我知道了，原来，她经常掩饰情绪，否则，怎会如此熟练。
　　我看见她站在夜色中，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颀长的身子显得无比落寞，我想起了她说过。
　　“璘，你说，为什么我总是感到寂寞。”
　　“璘，你说，笑真的可以温暖人心吗？”
　　“璘，你说，黑夜真的是令人心慌吗？”
　　原来，她是一个寂寞的孩子，只是，许诺了别人，要快乐地笑，我站在她的背后，想把她拉回光明，可我，却惊慌地感到，她与夜色是那么的相配。
　　在KTV，我第一次听见她唱歌，她唱“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她哭着唱，却笑着对我说：“璘，这是妈对我唱的最后一首歌。”
　　她说：“妈说，这是她最爱的歌。”
　　她说：“妈说，爸离开的她那天，他就是唱着这首歌。”
　　她说：“妈说，这首歌，见证了她人生所有的最重要时刻。”
　　她说：“妈说，她希望我永远不要唱这首歌，因为它延续着悲伤。”
　　可是，如今，她却唱了，这代表什么。
　　我惶恐地拉起她，惊慌地问：“扬扬，扬扬，你不开心吗？”
　　她说：“璘，知道吗？见到你的第一天，那是妈走后我的第一个笑，也是唯一一个，不能哭泣，那是一种伤。”
　　我忽然觉得，也许，她妈妈的决定是错误的，或许，她早已明白，扬扬不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只是，她依旧想要看见她快乐。
　　“璘，原来人生中，不是没有痛过就是快乐。”
　　“璘，为什么，我心底的沉闷就如与生俱来。”
　　“璘，爸说过，我是一个不正常的孩子，我不明白。”
　　“璘，你知道吗？遇见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缕阳光。”
　　或许，我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是，我却不愿意去多想。
　　毕业那天，她站在窗台，转头对我说。
　　“璘，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怎样？”
　　“我会说‘我也爱你’。”
　　“那么，我告诉你‘我爱你，我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
　　“别开玩笑了。”
　　“真的。”
　　我被突如其来的惊得表白落荒而逃，奔出的瞬间，我看见她转过了头，继续看着窗外，她说过。
　　“当我想哭的时候，就看看窗外，看看天，看看妈妈现在住的地方，让她带走我的泪。”
　　我想到，原来，我也爱她。
　　原来，我们的友情，早已悄悄变成了爱情。
　　原来，我一直的沉默，只是不愿亲手打破。
　　可是，当我回过头来，想要拥抱她的时候，她却消失在人海里了。
　　在她消失的日子里，我时常思考，如果，当时我没有转身而出，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或许，如果真如我所说的，我回答“我也爱你”我和她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我没有一直沉默，一直装着不懂，我和她，是否会过上了她曾经说过的那种“幸福日子。”
　　二十岁的懵懂爱情，沉淀在青涩的雨季中。
　　多年的那天，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如当年的第一次见面，微微扬起嘴角，然而，不再是当年那个忧郁落寂的孩子了。
　　浮沉多年，我已是在社会上打滚多年的人，一身风尘，然而，她仍如多年前一般，安静简单，却多了份恬淡阳光，依旧是那微扬起的嘴角，却给了不同的感觉。
　　她说：“为她戴上戒指，她对我说‘你叫许亦扬吗？你许诺了我一生都要给我笑脸。’”
　　那一瞬，我明白了，很多事，没有如果，也不会有或许。
　　听着她唱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我想起了多年前，她站在海边，扬着嘴角，对我说：“璘，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为你专门等候，守候的。”
　　那么，那个人呢？
　　只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