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穆》葬剑

6、五

　　——难道要我……看着你死吗？
　　伊尔闷着头往前走，他也不管方向，只是一心想要甩掉后面的跟屁虫。不过昨日的教训显然已经告诉了他，那个想法是不现实的……所以剑士猛的停住脚步，回过头狠狠地瞪着黑发青年。
　　“你究竟要跟到什么时候？”
　　休慢悠悠地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对着伊尔扯了一下嘴角：“……你说我吗？我并没有跟着你啊。”面上的表情相当的无辜。
　　伊尔握紧拳头——忍住——这个家伙就是这种人！
　　“休。”他认真地看着黑发青年，“真——的——不要再跟着我了！”
　　休回望进那双紫色的眼睛——虽然依然留着相同的东西，但那里跟三年前已经是大不相同——这一点休明白。他也相信伊尔不会无缘无故拒绝同行，不过他想要知道答案，不择手段。
　　第一次——他如此的执着于一件事。
　　那双没有生气的空洞紫瞳，休不想再看到。
　　那个背对着篝火睡下的身影透露出的孤单寂寞，休不想再看到。
　　“为什么，伊尔。”他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为什么不让人跟着你。”
　　紫发剑士咬了咬牙，狠狠地撇过头，不去看那双眼睛：“没有为什么！”
　　“不说的话，我的目的地就会一直跟你一样。”休轻描淡写地作出威胁。
　　伊尔睁大眼——他绝对没有见过可以耍无赖耍得如此光明正大的人！
　　“你要说吗？”休看着伊尔，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个隐约的胜利笑容。
　　——真是令人冒火的笑容！
　　伊尔死死地盯着休，但是对方不管射来的视线究竟是怎样，永远都是一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
　　伊尔只能抿起唇，右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剑，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
　　“我说——”他低下头，恨恨地开口，硬挤出来的声音从面孔下传出，“因为我是不祥之人，所有跟我在一起旅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眼中掠过死亡的阴影，“知道为什么我被叫做亡灵么？因为我入伙的佣兵团全部死亡，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喔……”
　　静默了半天，伊尔既听不见其他回应，又感觉不到休离开的脚步，不得不抬头看向对面那人。只见对方呆呆地看着他，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已经说了，你究竟听清楚没有！”伊尔突然觉得就算不是为了这家伙，光为了自己，也不应该跟休同行——不然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那个人给气死。
　　“听清楚了。”休往前走了两步，给了伊尔一个“浅淡柔和”的笑容——虽然在伊尔看来怎么看怎么假，“你可以继续走了，不是要赶路吗？”
　　伊尔松了口气，心里同时却升起一种失落的感觉……
　　——本来就该是这样。他提醒自己。从生到死，你的旅途只有一人。
　　他转身前进，走了十几步——
　　……
　　然后停下，再次转身，语气不知是懊恼还是无奈，或者还夹杂着一些隐隐的喜悦：“——为什么你还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我的目的地跟你一样而已。”休抬头，依旧是千篇一律的答案，脸上无辜的表情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伊尔一口气几乎吸不上来——
　　“你不是说了——”他的声音哑然而止，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向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
　　“我的确说了你不说我的目的地就会跟你一样——”休慢吞吞地解释，一脸的理所当然，“但是没说你说了，目的地就不一样啊……”
　　伊尔深深地开始怀疑——这个家伙究竟用他那张面无表情看起来老实的脸欺骗了多少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伊尔警告着休。
　　“我没说你说的是假的。”休淡淡地回答，“关于不祥之人的论述，我们三年前不是有答案了吗？”没等伊尔开口，他继续问，“你确定自己就是灾难之人吗？还是别人说的？”
　　伊尔沉默。休说的没有错。但是既然发话的是那个权威之地，即使他们错了，自己在这片大路上也同样没有生存的空间。
　　“那么我退一万步来说。”休用手比了个无限大的样子，“即使跟你一起旅行就会死亡，我也想尝试一下。”休指了指自己，一个奇异的自嘲讥讽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这个身体怎样才能够‘死亡’。”
　　风从他们之间吹过，伊尔看着休的眼睛，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平静。
　　“……即使与我为敌的是整个世界？”伊尔轻轻地问。
　　“你不会与世界为敌。”休很肯定地说，肯定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在他心底，伊尔一直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善良家伙。
　　“如果最后证明我是呢？”
　　与三年前同样的问题。
　　——三年前，这个家伙说到时候再说。因为自己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自己的未来，世界的未来，都与他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呢？这个执意要跟自己走的家伙，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依然是到时候再说吗？”伊尔问。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杀了你吧。”休这么回答他。
　　休明白，其实伊尔比任何人都要害怕他自己会成为不详之子。如果伊尔真的会毁灭这个世界，他就亲手帮助伊尔解脱。
　　“那不如现在就解决。”低沉的男音突然插入二人之中。
　　伊尔一惊，看向那个男人，紫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失声惊呼——“是你！”
　　休迅速地前跃几步，和伊尔并肩站在一起。接着他皱了皱眉——因为他感觉到伊尔全身都在发抖。恐惧的情绪出现在那双紫色的眼中，生命之火在其中闪烁，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什么人？”休冰冷地问。
　　男人脱下斗篷，利落的蓝色短发，银色服饰在日光下闪亮，腰间挂着一柄长度和宽度都比普通的剑要大一些的十字剑。
　　他抽出剑直立在胸前，苍冰一样的眼眸透过剑刃直直地注视着对面的二人，吐出铿锵有力地誓约：“吾等为警告之声，吾等为戒律之剑！”
　　伊尔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喃喃地说：“……瑟法•迪兰。”
　　“非常荣幸，能令菲尤帝欧的王子记得我辈名讳。”瑟法调整了一下架势，摆出攻击的姿态，剑尖直指伊尔，目中一片冰寒，“没想到那么重的伤你也能够活下来——上次是我的失误，但此次我必将取你性命！”他看了一眼站在伊尔旁边的休，“还请不相关的人士让开，我不想伤及无辜。”
　　“你是什么人？”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的话，休只是固执地问自己的问题。
　　“他是瑟法•迪兰，纳斯利特王国迪兰家族的大公子。灾厄之塔的诫之骑士。”伊尔抽出剑，站到休的身前——诫之骑士戒律相当严明，只要休不出手，他们是不能对不相关的人士动手的。
　　“诫之骑士？”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灾厄之塔他当然不会没听说过，但是诫之骑士……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词……
　　伊尔没心情在这个时候继续回答他的问题，倒是瑟法•迪兰为休作出了解答。
　　“吾等效忠于世界的中心，只为世界正义挥动此剑。”
　　——虽然对于休来说，这种回答跟没答一样。
　　“那么，伊尔凯拉斯•菲尤帝欧，虽然敬佩你的顽强，但是很遗憾。为了这个世界，请你再死一次。”那个男人这么说着——长剑在胸前一划，凌厉的剑风仿佛能将万物撕裂！
　　※ ※ ※
　　远在几步之外，伊尔就可以感受到风的变速和威压——只因为瑟法•迪兰挥动了他的剑。
　　艾瑟雷迪特之塔有其内部的骑士团——名为灾厄骑士，而在这之上的，便是诫之骑士。诫之骑士是万中选一的人才，整个坦里亚大陆也只有三名骑士被授予“诫”之称号。
　　瑟法•迪兰便是这三人之一，精英中的精英。
　　伊尔上前几步，抽出他的无月之剑，凝视着对方，试图观察每一丝细微的动作以取得先机。
　　对方似乎也在估量伊尔的身手——
　　这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休在一旁眯起眼。看着这一幕，他心底燃烧起一股无名之火——他能感受到伊尔的恐惧。直觉的，他认为这个男人就是伊尔变成“亡灵”的关键。
　　事实上他的猜测跟真相差得不远，伊尔在两年前本来是和一个佣兵团一起旅行。但是瑟法•迪兰的出现破坏了一切。那个男人高强的剑技不仅杀光了保护他的同伴，还在他身上留下了那道无法消去的丑陋伤痕。让他时时刻刻无法忘记那时与死亡接近的恐惧，也让他不再敢与人同行。
　　伊尔没有等待，因为他知道等待只会让剑技不如瑟法的他更加被动——在风吹过的刹那，他的人影已然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就是金鸣相交的响声。
　　瑟法轻松地架住了那道银色的弧光。
　　不过伊尔并没有停顿——他迅速贴着十字剑的边缘滑下，脱离之后立刻改变角度回斩，同时上半身往后仰，躲开迎面挥过的剑锋。
　　然后两柄剑再次架在一起。
　　伊尔手腕一翻，就着这个姿势，用剑格架住对方的剑柄，直刺对方。瑟法用力挥剑，同时身体一侧，伊尔的剑锋被荡开。两人分别后退一步，接着再次缠斗在一起。
　　连续不断的相击声传来，休只能看到剑的残影和交击时迸出的火花。
　　伊尔很强——休一边回忆着速剑威尔拉用剑的景象，一边和眼前的景象做对比，得到结论。
　　但是瑟法更强——他总是轻松地接下伊尔的攻击，虽然目前还没有反击，但显然伊尔并没有胜利的希望，就算是有，也就只有千分之一。
　　休皱了皱眉，双眼凝视着那个银色的身影。当他“认真”地看过去之后，两人的动作在他的眼中都变得缓慢，他能清楚地分辨出激战中的两人，然后将目标锁定在瑟法•迪兰的身上——
　　“休——不要——！”伊尔猛地向后跃开，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动得很厉害！他甚至不顾瑟法的存在，转身朝休大声吼着：“不要，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休想用魔法帮助他——但是不行——诫之骑士的想法根本不属于人类认知的范畴，他们只是严格遵守戒律的机器。一旦休动手，不管他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被列入追杀名单。
　　但是他的呼喊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凝聚的风呼啸着冲向瑟法•迪兰，苍冰色的瞳孔猛然紧缩，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身形向右一跃，回头看去，额上冒出一丝冷汗——两人环抱的大树被风切成两半，从中间裂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瑟法看向那个有些奇怪的青年，沉声问道。
　　“休。”
　　“默语者•休。”瑟法用肯定的语气说着。
　　艾瑟雷迪特之塔也听闻了这个佣兵的消息，虽然大部分学者和骑士都对那个不需要“言”和“杖”就能施展魔法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也有少部分人认为这可能是真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而且对方还站在伊尔凯拉斯这一边！
　　——似乎有点麻烦……
　　瑟法很确定对方没有用“言”，至于是不是有“杖”的存在，因为魔法道具都是形状各异，而瑟法并不是魔法师，所以不太好分辨。
　　但是——是敌人就要消灭。
　　诫之骑士的教条始终都是非黑即白，既然对方站在伊尔凯拉斯这一边，那么就只能杀了他！
　　瑟法握紧手中的剑，向着休冲了过去——魔法师的威胁性比较大，应该要先行剪除。
　　但是他被人拦下，伊尔站在他面前，死死地用剑抵住，眼中闪烁着拼命的光芒。
　　“跟你那柄剑天差地别。”瑟法不由地赞叹了一声。
　　他记得上次交手的时候，伊尔凯拉斯手中的那柄剑支持不了几个回合就断了——那是理所当然的，诫之骑士的十字剑都是用特殊的钢材制造，经过魔法加持，普通的长剑根本无法比拟。
　　涨红着脸哼了一声，伊尔发现自己在力量上还需要继续锻炼——光是比拼力量，他也不是瑟法•迪兰的对手，更不要说剑技了。
　　“救命——救命啊——！”
　　二人正僵持着的时候，远处传来凄厉的呼救声，还伴随着某种巨响。
　　瑟法和伊尔对视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伊尔点了点头，二人同时跃后一步。相比瑟法的沉稳，伊尔拄着剑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休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伊尔直起身子，抓着休的披风领子就是一阵猛摇，“我不是叫你不要动吗——？”
　　“难道让我……看着你死？”休淡淡地说。
　　伊尔的呼吸不由一滞。
　　——我们是同伴，不能看着你死，伊尔。
　　因为这句话，他们都死了，而自己还活着……作为“亡灵”活着。
　　也许是看出了伊尔眼中深藏的痛苦，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对方：“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瑟法站在他们不远处，神情冷漠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然后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救命——！救救我——！”
　　呼救声再次传来，伊尔和休也一起朝那个方向看去。休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虽然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一个年轻人从树丛中跑出来，身上的皮甲都被鲜血浸染成红色。
　　“救命……”他见到前面有人，眼睛一亮，勉强自己加快步子多跑了几下，实在累得受不住了，扑倒在地面上，“救命……救救我……”
　　瑟法立刻提着剑走过去，扶起年轻人，然后望向伊尔和休：“暂时休战？”
　　“可以。”伊尔点点头——诫之骑士绝对会遵守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休战，就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况且，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根本不是瑟法的对手。
　　“啊……”休突然出声，身边的伊尔被他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认识的？”
　　休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在酒馆里他邀请过我一起做任务。”
　　“你会治疗魔法吗？”瑟法问，“他身上都是野兽的抓伤。”
　　——野兽的抓伤？这附近有这么厉害的野兽？
　　两人心里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说到厉害的野兽……他们昨天还遇到了一头……
　　休走上前，将手放在那个年轻人身上，淡淡的光芒从掌心冒出，血很快止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瑟法见那个褐发青年已经停止了发抖，就开口询问对方。
　　“魔、魔兽——”青年惊恐地瞪着树丛，其余三人也在此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和更胜于血腥味的浓重杀气，两个剑士立刻摆出迎击的架势。
　　一头巨狼从树林里跃出，落地的时候四人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抖了抖。那头巨狼虽然浑身沾满了血腥，但是勉强可以看出原来的毛色。
　　“那头……白银狼？”休歪着头问伊尔，看起来有些疑惑，“……怎么变得这么大？”
　　那匹狼似乎看到了他们，它突然露出凶狠地表情看着休，愤怒地嚎叫了一声，爪子焦躁地踏着地面。
　　“看来是那头……”伊尔喃喃地说，“它很明显讨厌你。”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瑟法已经拔剑冲上去，十字剑划出冰冷的寒光，想要把白银狼切成两半。但是那头魔兽跃起避开了锐利的剑锋。不过瑟法的攻击还没有结束，锐利的剑光一次又一次地在白银狼身上划出道道血痕——伊尔第一次站在无关的立场欣赏到诫之骑士的剑技，比起两年前，他感到了更加深刻的绝望——这就是诫之骑士的实力……
　　用不了多久，那个令褐发佣兵拼命奔逃的魔兽就吃了瑟法•迪兰重重一击，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头魔兽究竟是怎么回事？”瑟法随意地甩去剑上的血珠，走回来问那个佣兵。
　　一般有魔兽意味着附近有它的创造者，最起码也会有创造者的实验室。灾厄骑士有义务扫清大陆上的魔兽和邪恶魔法师，也有义务要保护坦里亚大陆的人们。所以瑟法才会在听到呼救之后示意伊尔在战斗中收手——而现在他要先询问有关魔兽的事项。
　　“我……我……我不清楚……”年轻人颤抖着说。他不过是刚刚成为佣兵，满心希望能在佣兵界作出一番事业，至少也希望能得到一个被人认可的名号。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新人，所以也不敢接难度高的任务——这个任务雇主只是说让他们来剿灭狼群，并没有说里面有魔兽……
　　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白着脸吐了出来：“它……这头狼它……吃人……”
　　三人不以为意——魔兽既然会攻击人，自然也会吃人。但是那个青年接下来的话让瑟法变了脸色。
　　“它吃了……我的同伴后……就变大了……”
　　“不可能！”
　　这是伊尔遇到瑟法•迪兰后，第一次看到他失态，那几乎是惊呼出声——
　　“……卜喇德米特魔兽吗？”休眯起眼。
　　诫之骑士立刻警惕地看向他：“你怎么会知道？”那明明是灾厄之塔的机密资料！
　　休看了看瑟法的眼神，又看了看伊尔无所谓的表情，轻轻地笑了一下。
　　“是啊……我怎么知道呢？”他淡淡地说，“我不记得了。”
　　这次换做伊尔微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记得了？”
　　“恩。”休点了点头，“我遇见你的一年前，独自从雪地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伊尔沉默——看这个家伙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要是安慰他的话又觉得别扭。于是他转移话题：“什么是卜喇德米特魔兽？”
　　“就是靠吞吃人类的血肉来获得进化力量的魔兽。”休将脑中的知识挖出来，慢慢地说着，“这种魔兽是禁忌的魔兽，不过被归类为禁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靠吃人来进化……”
　　“那是为什么？”瑟法知道的似乎还没有休多，他看着那个黑发青年，冰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但面上恢复了不为所动的平静。
　　塔里面记载的只有这种魔兽的特征，并没有这种魔兽的制造方法——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惊呼“不可能”的原因——竟然有人得到了连塔里都没有制造方法。
　　瞥了瑟法一眼，休用冷淡的口气继续说：“……因为几乎所有的能够大幅度进化的魔兽都是用人为基本材料做成的。”
　　那个褐发的新佣兵脸色更加惨白，他捂住嘴，看上去又要吐了。
　　就连伊尔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人……？”瑟法问。
　　“是的。”休点点头。
　　“你们看——”伊尔指着那头白银狼死去的地方——
　　身躯渐渐缩小，毛发退去，真的露出一个人的形状……然而很快的，那个人化为一滩透明的液体，消失了痕迹。
　　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不由得退后一步——当然除了休以外。
　　“那就是这一类魔兽最后的下场。”休淡淡地说，走上前看了一下，从那滩液体中拣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子。上面画着一个符号——圆形里面一个月牙。
　　“那是什么？”伊尔问。
　　“铭牌。”回答的是瑟法，他也处理过魔兽，知道魔兽身上有表示创造者身份的铭牌，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符号。
　　他转身问那个褐发佣兵：“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
　　“就在那片森林深处。”青年总算平静了下来，指着森林里对瑟法说。
　　“我想进去看看。”出乎意料，说出这句话的是休，他看着手中的铭牌，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觉得对这个东西有点印象。”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