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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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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不过是重逢的开始,但他眼中曾经鲜明的生命之火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死寂空茫。
在听到身边的少年呼吸平稳了好一阵子之后,伊尔悄悄地从休的外套下面爬出来。
他几乎在那个少女接近的时候就醒了,因为对方给他一种相当诡异的感觉——令他觉得熟悉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的危险。他能明确地感觉到少女的敌意——那种出自灵魂的敌意让他觉得战栗,想要避开躲藏。
不过休站在了他前面,拿着他的剑,为他挡住了那个少女的敌意——即使那个少女说出所有真相之后,他依然没有退开。
伊尔觉得温暖——从来没有人会在知道了他背负的诅咒之名后,依然站在他身前帮他阻挡敌意。就连他所爱的母后也从未违逆过父王,唯一一次是在最后那场大火中,用她的生命拯救了自己。
但是那个西维拉娜说自己会害死他,那样确定的语气。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离开吧。伊尔其实并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他而死亡……
少年默默地拾起被放在一旁的剑准备离开——那把剑是他唯一的行李。
但是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的手一抖,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一个人是走不出这个森林的。”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跟平时没两样,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就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睡过。
他走到伊尔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还在发烧吗?”
伊尔用手试了试温度,虽然还有些发热,但是肯定比之前好多了,所以他摇了摇头。
然后休的手就伸了过来,径自盖住伊尔的额头,感觉到手下的温度并不在“正常”范围之内后,他的手中渐渐放出白色的光。
等到光芒消失,休的手离开,伊尔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完全不烧了。
——那个是……魔法?可是,他没有“杖”,也没用“言”。至少看过姐姐们和宫廷法师们施展魔法的伊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休……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这个人是被法月所钟爱的人吗?
——或者……
休看着伊尔呆愣住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极轻的微笑。那张平时毫无表情的俊脸立刻就生动起来。
伊尔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地笑了:“我们都是‘异类’吗?”
“那又怎么样?”休毫不在乎地说,“活下去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哪怕自己活下去会带来灾难?”伊尔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一个他自己。但是事实上,他无法像休一样忽略掉那么多东西——他觉得有些羡慕对方,能够只为自己活着,那也是一种坚强——他所没有的坚强。
“你想活下去吗?”休凝视着伊尔的眼睛,认真地问。
“当然。”伊尔很肯定这一点,如果他不想,他根本不会这么努力的逃离,逃离那场大火,逃离囚禁他的王宫,甚至,逃离命运。
——果然是很美丽的光芒,那种仿佛盛满生命活力一样的眼睛……休看着伊尔,对方眼中那种对生命的执着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
——没有感情,就不可能体会到这种执着……但是看着少年的眼睛,却觉得心底有什么在涌动。所以他才会想要救这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吧?
“那么,你能肯定你就是那个不详之人吗?”休继续问。
伊尔摇摇头,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地开口:“可是……所有人都这么说。”
“所有人都这么说也不代表那就一定是对的。”休斩钉截铁地说,他空白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某人的话语,接着他将这句话念了出来,“生物是聪慧也是愚昧的,能够做出判断的只有时间和命运。当你无论如何也无法肯定或否定,你不如把这个问题交给时间——时间能证明一切。”
他顿了顿,用那种独属于他的漠然却坚定的表情继续说:“不等到那一天来临,谁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不详的人。所以,为了自己,活下去吧。”
伊尔的眼中浮出水汽……第一次有人用这样诚恳的语气让自己活下去……他眨眨眼,努力的让那些水汽消失,然后问休:“如果最后证明我是呢?”
休似乎没想到伊尔会这么问,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真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伊尔像一个真正的、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大声地笑了起来。“坦里亚说不定会毁灭的哦。”
“在这之前说不定你就死在旅途里了。”休淡淡地说。
先是夜遇暴风雪,然后又走进这片诡异的森林,实际上这个家伙最不详的地方正是他自己的厄运吧?
“也说不定呢。”伊尔笑了,“但是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他伸出手——
“我们约定怎么样?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休歪着头想了想,将手放在上面:“……那就约定吧。”
两只手握在一起。
——那场约定之后,一晃就是三年。
应该是十八岁的休坐在埃萨鲁城树影酒馆的一角,酒馆的喧嚣吵闹完全跟他无关。他微微晃荡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让里面淡蓝色的液体折射出紫色的光彩,然后想到那个曾经跟他做过约定的少年。
——伊尔……
对于自己依然记得这个名字以及和这个名字对应的脸孔,休多多少少有些惊讶——那些旅途中遇到的人,大都没有办法在他脑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但是那双紫色眼睛里的生命之火常常出现在他脑中。露宿野外的时候,偶尔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穆伊之月,就能想到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伙……
应该还活着吧?
既然约定了的话。
“嗨,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默语者休吧?”一个穿着皮甲的年轻人坐到他身边,休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自顾自地开始喝酒。
这三年间认识他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总会有人跑来搭话。通常是佣兵或是雇主。不是有了什么委托,就是想邀他入伙。
休会选择佣兵作为职业是因为坦里亚大陆上佣兵的界定比较松散,并没有特定的组织和管理者,只有接受委托——完成任务——拿到报酬这三个步骤,至于确认任务已经完成的方法和确保酬金的支付,都只能看雇主和佣兵个人的手段。
基本上他只会在身上的钱不太够用的时候接受一些金额高的委托,而入伙什么的通常都是直接拒绝。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在佣兵界留下了“不管任务多么困难都是零失败“的记录,循环往复,来找他的人就更多了。
“果然很难搭话啊……”年轻人苦笑着自语,然后毫不气馁的再接再厉,“我说,我这里有个委托,但是我们人手不太够,你要不要来试试?这个活佣金很不错。”
休微微抬了抬眼皮,他目前口袋里的钱还足够:“人手不够为什么还要接……”
年轻人愣了一下:“当然是因为佣金丰厚啊。”
新人——他判断。
佣金丰厚的背后是高危险,佣兵是拿命混饭吃的职业,人手不够还去接相当于找死。
然后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又不急需要用钱,而且他不太喜欢集体行动。
年轻人惋惜地笑了一下:“抱歉,打扰你了。”
休没有吭声。大多数的时候人们跟他说话得到的都是沉默回应,再加上关于他奇怪的魔法的传闻,人们才给了他这个默语者的称号——凡是能够得到称号的人都是比较出名的佣兵。称号并不是自己给予,而是被众多佣兵和雇主们叫出来的,那是一种对实力的认可。
酒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休喝了一口酒,黑色的眼睛扫向那个特别吵的角落——几个看起来相当粗鲁的醉汉聚在一起,大声地叫嚷着。
他没兴趣地将头转回来,这些人不是在咒骂越来越艰难的世道,就是在诅咒这个千年的灾难即将来临。
似乎有不少人认为生在这个灾难出现的时代简直就是命运的不公,他们不停的抱怨甚至想要报复——其实那种人就是如今世道越来越乱的罪魁祸首,每一年的灾难来临时都会出现不少。
——今天似乎特别热闹。
在第二个人坐到他旁边后,休这么想着,不过他依然没有转头看一眼,直到对方出声叫他。
“你还是老样子呢,休。”坐到他身边的青年看着他。
休这时才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
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褐色的短发和眼睛,五官看起来很温和……似乎是有点印象……
“……你该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青年怀疑地看向沉默的休,然后在对方的眼睛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哭笑不得的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威尔拉,三个月前我们一起合作过一次,护送维因家族的大小姐,你记起来了吗?”
威尔拉……三个月……护送……休在自己脑袋里将这些消息拼凑成型,最后点点头:“‘速剑’威尔拉……你有什么事吗?”
“只是看到你在这里,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接个任务,大伙也挺想你的。”
速剑威尔拉是佣兵团“隼”的头头,在佣兵界也颇有名气。上次和休的合作令威尔拉对这个奇怪的家伙很感兴趣,但是不管他怎么劝诱,休还是不为所动的拒绝了他的入伙邀请。
“……你也是啊。”休喃喃自语,最近大任务挺多的?
不过一路走来的时候,他倒是听说最近埃萨鲁城附近总是有商队无故失踪,这个城市也确实比他上次来的时候萧条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做生意的缘故。也许他们的任务跟这件事有关?
但是他同样拒绝了这个任务:“不了,我暂时不缺钱。”然后在威尔拉的苦笑中走出了酒馆。
——埃萨鲁城是苏提卡王国的中部城市,地处坦里亚大陆偏南,比位于大陆北方的可可里村要温暖宜人的多。
他突然如此想到。
没有一丝相似,但他就是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白雪中的村落……他与那个少年相遇的村落。
休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决定在埃萨鲁城住一天再走。
第二天出城之后,他向着南边继续前进,从埃萨鲁到下一个城市,中间只有一个小村落,而且那个村子位置偏僻路途遥远。这也是他选择住一晚再走的原因。
走了大概四分之三的路程之后,休渐渐听到了前方的撕杀声。他看了看周围,不远处似乎岩山环绕,看起来比较像是盗贼们喜欢聚集的地方。
大概是有什么人在剿灭盗贼吧。
他拿出地图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正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休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往那里走去了。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艳丽的火焰染红了半片天空,休第一眼就望见了起火的山寨——果然是个强盗窝。山寨外面已经堆积了一些尸体,看样子这场战斗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
看装束另一方是佣兵,大概是某个委托。
那些佣兵的实力相当不错,剿灭这些盗贼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凭着自己优越的视力看到了昨天在小酒馆邀请自己的威尔拉。
这么说,他说的任务就是剿灭这里的盗贼?休淡漠的想,确认了一下方向就想要离开。
但是随即,他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飞舞的火星之中,被灼热的气息扭曲的景象之中——在众多人之中,那个剑士挥舞着银色的长剑,快速地穿梭在人与人的缝隙之间,每一道闪光就会带走一条人命。
紫色的长发在鲜血中飞扬,冰冷的紫瞳如同死神的双眼。他干脆利落地收割着生命,赐予极速而无痛的死亡。
休停住了准备离开的步伐……
这场战斗很快结束,休在威尔拉惊讶的目光中走到紫发剑士的身后——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淡淡地微笑着:“伊尔,你果然还活着。”
剑士转过身看着面前披着披风的青年,他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抿了抿唇,最后也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休,我们又见面了。”
※ ※ ※
因为隼佣兵团决定在此地驻扎,而且伊尔跟他们一路。休也就不急着前往下一个村落,准备就在盗贼的山寨附近过夜。
他坐在伊尔的身边,拨弄着火堆,没有开口的意思。
而紫发的剑士在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
威尔拉多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俩,他的同伴们都围着另外一边的火堆,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最后好奇心战胜,他忍不住开口询问,对象当然是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那一个。
“休你认识‘亡灵’?”一个过了三个月就记不住他的脸的家伙,竟然能会认识这个从答应接下任务开始就一个字都没有说的人……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大众脸?
即使是速剑威尔拉,也多多少少会有些虚荣心的……
但是他问完之后,就看见休转过头对着自己,那张俊脸上永远千篇一律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伊尔也只是默默地啃着他自己的干粮,完全没有接过话的意思——气氛一时冷场。
“亡灵?”休难得主动的开口询问……他直觉自己不会喜欢这个词背后的含义,但是这个词似乎跟紫发的少年有关……他转头看了一眼对方——伊尔看起来除了身体抽长,长出了一些恰到好处的肌肉以外,似乎完全没有改变。
“亡灵,就是这位剑士的代称了。”威尔拉示意休看伊尔,“我被你拒绝之后就在埃萨鲁城南门遇到了他。金发蓝眼,紧身无袖上衣,黑色袖套,长及地的下摆——还有漆黑的剑鞘。一看就知道是‘亡灵’的装束……”威尔拉顿了顿,笑着继续说,“就跟你‘默语者’的特色装束一样——黑发黑眼,披风,黑衣,还有——面无表情。”
威尔拉的本意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他显然找错了对象。因为无论是休还是伊尔都不是会注意到气氛这种东西的人。
“‘亡灵’……是指伊尔?”休转头看向三年不见的青年,黑色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波澜。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以‘亡灵’代称。”威尔拉这样告诉休。
其实威尔拉自己也对这位以“亡灵”为代称的剑士很好奇,所以他才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出邀请。
——诡异的剑法,冷漠的态度,谜一般的来历……跟休如此相似,但是又截然不同。
休是毫不在意,他则是完全的拒绝。
青年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样,依然神情冷漠地啃着他的干粮,默不作声。
直到休叫着他的名字——
“伊尔。”
剑士将最后一口干粮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吃下之后转头看向休——对方除了身高以外完全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脸上的轮廓线更加分明了一些,看起来不再如初见一般稚嫩。
不过伊尔很清楚,即使是初见时,休也足够老练到能一个人在这块大陆上生存。
而他自己,流浪了半年、在佣兵的世界挣扎了两年半,最后才得到“亡灵”这个称号。他并不是很在意人们怎么称呼他,不过这个称号象征着佣兵们对他的认同和尊敬,象征着,他具有相当的实力——能够活下去的实力。
“有什么事吗,休?”他平静地说,声音有些冷。
休注视着少年的眼睛,白天看到的不是错觉——那双紫色眼睛里找不到一丝过去的痕迹……曾经燃烧着的生命之火完全湮灭,变成和他自己一样的空茫。
亡灵,他不喜欢这个称号。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
看到休只是发呆似的看着自己,伊尔觉得有些不自在。对于能和这个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人重逢,伊尔心里其实是相当高兴的。
但是这三年的经历让伊尔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主动做出一个笑容。他似乎已经忘了如何与人友善相处,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
“休……你默语者的名头很响亮。”他僵硬地扯开嘴角,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跟别人没话找话说了……但是面前的人很不给面子的继续沉默。
“……我去那边看看他们……”觉得气氛有些凝滞的威尔拉走过去找他的佣兵团团员们,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不善交流的人。
休眯起眼睛牢牢地盯住伊尔:“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当然。”对于休接过话的行动,伊尔松了一口气,“我们这不是再相见了吗?”
“见面的是‘亡灵’和休,伊尔呢?”休状似平静地反驳。
“伊尔……”青年微微眯起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休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紫月,继续说下去:“当初伊尔曾经说过,会努力活下去——成为一个‘亡灵’就是他所谓的‘努力活下去’吗?”
总是平淡毫无变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慨——他曾经期待过跟伊尔的重逢,但是伊尔违背了约定!就像是生命里最后的光芒被“亡灵”夺走了一样!
“伊尔没有办法活下来……”紫发的青年说,垂下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休解释,又像是在低声自语。
——伊尔,曾经对逃离了菲尤帝欧公国的生活憧憬不已的自己,曾经为惨痛而残酷的现实折磨不已的自己,还有……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自己。
他不自觉地抚摸着脖子的左侧——在衣服下面有一道巨大的伤痕从脖颈延伸直至小腹。他甚至能够回忆起那把锐利的十字剑劈在身上时的撕裂感觉,以及在死亡边缘挣扎时的灼热痛苦……
——伊尔凯拉斯,你必须死。
那个穿着银色服饰的男人冷酷地说,如同死神宣判。
但是他活下来了……在那样的重伤之后……成为亡灵,成为杀戮者,活在鲜血中,便是因为曾经允诺过的一句话——他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实现那个再逢的约定。
但是现在对方却说他违约了……伊尔微微眯起眼,心中有种刺痛的感觉——他还以为那次重伤之后,自己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伊尔……”看着剑士迷茫的神情,休感觉到自己肋骨上方的某个地方隐隐有些疼痛……那是心脏的位置?他用一种陌生的表情摩挲着自己的胸口……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剑士突然站起来,走到一边背对着休躺下,很快休就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但是他分不出来对方究竟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躲着他。
休的脸上恢复到平时的面无表情,接着他看到威尔拉和他的团员们在招手让他过去。
在休坐定之后,妮娜迫不及待地问:“休,你和‘亡灵’很熟悉?”妮娜是一个专长治疗的魔法师,虽然是个小姑娘,却是佣兵团里的副团长,因为专长治疗的魔法师很稀罕。
休以微弱到几乎觉察不出来的动作皱了皱眉,不过他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般没有丝毫起伏:“他的名字叫伊尔,不要叫他亡灵。”
“伊尔?休你果然认识他。”团里用斧头的大个子跟着说。
“唉唉,你竟然能让他跟你说话——自从他加入之后我们都没有听过他说话呢。”
“是啊是啊。”
……
然后周围的人就开始吵吵闹闹自顾自地聊起“亡灵”的话题,休则是再次陷入沉默发呆的状态,不过他的耳朵还是接受了一些有关紫发青年的消息。
——那些消息,完全无法跟那年森林里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休漠然地看了一眼独自躺在一边的伊尔……紧接着,他站起身拿出地图。
威尔拉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走?”现在天已经全部黑了,即使是他们佣兵团也不会愿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走夜路。
休冷淡地点点头,照着地图对了对方向,全然不管隼的团员们惊讶的目光,自顾自的离开。
亡灵……休觉得胸口有一种闷闷的感觉,虽然原本空洞的胸腔被什么胀满——但是他不喜欢这种闷闷的感觉,那让他觉得双眼酸涩……似乎想要“哭泣”。他从来没有哭过,也很少笑,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模糊的情绪,所以他不希望能带给他这种情绪的伊尔死去……但是似乎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