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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伴着冷清话音,卫宴踏了双月白底靴越过朱红的高大门扉,双肩披着的灰黑鹤氅紧紧贴在身上,下颌的领口处还束起白的锦带。

      卫宴径直走近内殿,躬身抬手向李皇后行了礼,“儿臣向母后请安。”

      同时,苏染染和王茯苓也弯腰屈膝的朝卫宴款款一拜,“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李皇后刚要出声问着,就见站在下方的卫宴连连咳嗽,本就惨白如纸的脸色更透着病态,仿若膏肓之兆。

      强忍着咳嗽声,卫宴侧过身子看了看苏染染,厚重的鹤氅之下,他缓缓抬起劲瘦臂膀,墨色袖面掩着青筋乍起的手背。

      “殿下……”

      苏染染迈开步子就接住骨节分明的手,殿下这是怎么了?分明回京路上还好好的,连鹤氅都没披着。

      “太子表哥”,站在一旁的王茯苓急切喊着,几个疾步就走到卫宴身边。

      “王三小姐,请自重。”

      虚弱话音说着,因咳嗽而颤抖的身形往苏染染靠了靠。透出凉意的手心搭在圆润指尖,苏染染承着绢帛一样轻的手掌,心上一紧,好似被什么紧紧攥住了一般,窒息得喘不过来气。

      “染染,孤无恙。”

      卫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素日里温润的眉间更柔软了些,仿若隆冬时飘落的漫天雪团子,细而轻,满满含着温柔。

      “是,染染知晓了。”

      顺着他的话音,苏染染搀起手臂 ,慢慢往描金玫瑰椅挪动步子。柳眉半低,婆娑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殿下……

      殿下透着病白的指腹,在她指尖拍了拍。动作很快,若不是自己步子稍稍一顿,她定然以为是错觉。

      殿下,当真无事。苏染染掩住面上释然,搀着卫宴落座之后,才回到自己位子上。

      王茯苓见自己被两人明晃晃的忽视,心头自是不好受。敛了狭长的丹凤眼,在苏染染跟前匆匆而过。

      时日还长着,她就不信苏染染能一辈子受宠。区区庶女罢了,待太子殿下倦了她,有她的“好日子”过活。

      鹅黄罗裙摆动,攒珠并蒂莲绣鞋抬起,发髻间的点翠錾金步摇垂落于青黄水光之上。

      见状,优雅坐在扶手椅上的李皇后平和出声打着圆场。

      “太子怎的有时日过来?宣政殿那边,可还一切无虞?朝堂政事固然重要,你这身子也要好生照料着。”

      李皇后不经意地瞧了鎏金云纹护甲,眼眸盖住一层浓浓的喜色,她很是乐意见到眼下场景。即使卫宴一时半会死不了,掀乱他的东宫后院也能解解她心头之恨。

      卫宴不过只比恪儿大了一岁,太子、嫡长子,全然被他占了去。抬起护甲掠过宫装上的大朵芙蓉绣花,先皇后都无福消受的贵气,久病体弱的卫宴能承得住吗?

      “劳母后担忧了,儿臣今日刚迎着染染回京,就见母后身边的徐嬷嬷到了侯府门口。儿臣想染染头一次进宫,便随着一起了。恰巧,父皇寻儿臣过去,这才来迟了些。”

      即便卫宴说得慢条斯理的,苏染染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温茶。那时见话本子写着殿下入朝堂的事,只觉他必定心思深。

      今日亲眼目睹,唯独余下了心疼。他本该是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却因着病弱式微,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东宫太子。

      政事上稍见起色,就被圣上赐下了一桩全然无用的婚事。

      “迎苏妹妹回京?”

      刚坐下缓过神的王茯苓开口问道,上下目光扫视一番,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王三小姐不是王御史府上年岁最小的?许是孤记错了。”

      卫宴端起茶碗,轻啜一下,转而向上座的李皇后说道:“染染念着儿臣身子不好,便在小半月前去了福安寺祈福。儿臣见昨日身子舒坦,就去迎了染染回来。不过……”

      他温润话语一顿,李皇后的眉间都皱了起来。她真没想着,卫宴会对苏染染如此上心。

      他既坦言提及此事,定当是知晓那群匪流从何而来。可这又如何?出着主意,给了钱财的人是承安侯府大小姐,苏毓月。

      “不过,如何?”她一手搭在掐丝龙凤纹上,身子往前倾着,语气口吻尤为的关切。

      “无碍,不过是回京路上碰见一众上不了台面的匪流,现今都已送至京兆尹处。”

      卫宴的话说得很慢,面色淡然的看向李皇后。她和宸王的心思,自己岂会不知。

      堵不如疏,藏不过显。两人既然如此急不可待,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宸王猜个够。

      “匪流之徒?”

      王茯苓急声说道,视线扫过苏染染,“殿下受惊了,若是府中祖母知晓,必定要心神难安了。茯苓虽才疏学浅,但也常常随着祖母礼佛,抄写经文还是能瞧过去的。”

      苏染染缄默无言,太子殿下此次确实被她所拖累。

      “王三小姐似乎很喜欢赠送人东西,明前茶是,祈福经文亦是。那儿臣斗胆,向母后讨个恩典。寒食的祭酒悼文就由王三小姐来誊写,也不枉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寒食为清明前后一二日,当日要禁烟火,吃冷食。最为要紧的,就是扫墓祭祖。其中这祭酒悼文,更是为皇家祭祖所诵。

      皇家祭祖,朝中官员凡五品以上,皆要携家眷前去。而祭酒悼文,众人都得拿着,双手奉之,不可有差。

      殿下让王茯苓誊写悼文,那许是即日就要写着,每日坐于案牍两三时辰,一日都不能落下。

      李皇后自然听出卫宴要罚王茯苓的意思,可寒食祭酒一事,往日不都是内务府同礼部打理,今年怎的让太子提了出来。

      “太子莫要说笑了,这寒食祭祀的事,内务府都还没备着。再者,祭酒悼文也有太常卿在……”

      “母后说的是,但父皇已将此事交予儿臣。还特意说着,让染染随儿臣一同去。”

      苏染染也要去?

      李皇后眼眸一缩,目光满是惊诧之意。太子到底和圣上说了些什么,竟能让苏染染去寒食祭酒?想当时,她为继后,也是等了三年才去。

      见李皇后不出声,王茯苓心头的怨恨更深,手上拿着的丝帕都要被指尖扯破了。苏染染还真是好手段,一个庶女也配去祭祀?

      承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视线,苏染染只回了浅浅一笑。她虽没去过寒食祭酒,但也略有耳闻。自己现今不过是未经三媒六聘抬入东宫的太子妃,去祭祀,确实于礼不合。

      众人心思各异,卫宴掖了掖鹤氅的边角,向李皇后行了退礼,“儿臣有些疲了,恐无礼冲撞了母后,这便同染染退下。”

      车内,不知是不是苏染染的错觉,她总闻着檀香气味要浓了些许。殿下依旧紧紧束着鹤氅大衣,挺拔的腰背坐得板正。

      弯臂垂落放于双膝之上,白皙面色稍稍红润了些,双唇下颌直直地绷着。

      许是她盯得太过出神,迷离的眼眸一抬起,透了白的锦带就绕在她肩上。

      他离自己很近,高挺的鼻翼两侧泛着一层毛绒绒的微光,阖上的桃花眼,尽数都是倦意。

      鸦羽似的眼睫稍稍颤动,光洁脖颈间,喉结滚了滚,嗓音柔软到不行得说着。

      “染染,让我睡一会。”

      话声刚落,苏染染便觉肩头一重,耳畔响起清浅的呼吸声。她耳根赧然,沾了浓的羞红。

      殿下,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起初,苏染染还坐得规矩,半点也不敢动。而后知晓他睡得深了,才敢缓缓抬起手腕,依着他的面颊轮廓描了起来。

      大魏第一公子,肤若凝脂暖玉,身如苍竹冽松。他的眉眼总是温润得像水一样,平和安然,容得下许多杂乱无章的愁。

      苏染染动作很轻,指尖仅是虚掩在他面上,并未真的触到面颊。心里生出一种很奇怪的异样,她眼下早就逾越了规矩,可自己没觉着丝毫的怕。

      甚至,甚至于,她还有一丝窃喜,窃喜自己能如此近的看着他。还没相见之前,她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模样。

      纵然如此,她仍然被他温润而又冷清的矜贵所惊艳。

      苏染染指尖颇有些烫,动作也是很慢,慢到她刚触及他上唇沿,马车就飒然停下来,侯府到了。

      蔺云坐在灰蓝车帘外,手中马鞭一收,就恭敬唤了声,“殿下,苏二小姐,承安侯府到了。”

      声响,苏染染连忙收了手掌心,心虚看着快要醒来的太子殿下。自己真是着了魔,什么僭越的事都干得出来。

      “染染,孤唐突了。”

      卫宴一面整理着衣襟,一面慢慢挪动后背。脊骨微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次下手还真是重啊。

      苏染染欠身应着,也不敢抬眼看他的脸,“殿下当心些身子,今日的事,染染在此谢过了。”

      卫宴瞧见车窗外着急走的身影,脸上多了些悦色。他睡得本就浅,更何况有她在一侧。

      喉间冒起铁锈味的腥甜,和着茶的清香,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嘴角溢出丝缕的红。

      东宫外,蔺云着急停了马车之后就掀起车帘朝卫宴喊道:“殿下暂且忍一忍,别睡,御医立即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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