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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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清英的眼里就再没有了我。他能看见所有的人，却唯独看不见我。
我在病房里的时候，清英总是侧过头去不看我，任我和他说什么，他都不答话。有的时候我和清英两个人就默默的坐在病房里，一连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
清英刚刚手术完不久，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自主翻身，所以每隔两个小时，护士就会进来帮清英翻一次身。
每到这个时候，清英都会让护士请我出去。我其实是知道的，清英只是不想我看见他无助的样子。因为为了方便护士照顾，清英的下身没有穿裤子，而且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排尿了，所以下身插着导尿管。
看着床边挂着的尿袋，我心里难过的要命。从我认识清英的那天开始，我就从没见他用过这种东西，可是现在他却要受这种罪。
护士帮清英翻过身之后，就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我坐在清英床边，说
“清英，其实这些事情我也可以为你做的，你不要总是这样躲着我。”
清英看看我没有说话，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我却看到了一滴泪水悄悄的从清英的眼角划过。
我就这样白天晚上一刻不离的陪着清英，已经一周没有上过班了。每天呆坐在清英身边，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直到有一天姗珊强行把我从医院拖回了家里。
我和姗珊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手拉着手。姗珊侧头看着我说
“一韩，你要振作一点。不然清英还没有好，你就先倒下了。”
我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姗珊继续说道
“一韩，你和清英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拖着，你也看到了清英这些天来对你的态度。他的想法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接下来就看你了。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我知道我这样说不好，但是有的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幸亏你没有和清英结婚，不然你会更痛苦的。”
我转头看着姗珊，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鼻音浓重的说
“不是的，姗珊，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答应嫁给清英。如果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的话，我的心里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姗珊转身搂住了我的肩膀，我慢慢缩进姗珊的怀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清英的病情基本稳定了以后，周源温每隔一天就会来看清英一次。每次周源温的神情都显得很疲惫，我知道因为清英这一病，公司里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他也很不容易。
这天，周源温把我叫到了病房外面。双手抱着胳膊，眉头紧皱的和我说道
“韩一韩，你是学医的，清英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比我更清楚。我不多说别的，只希望你能把你和清英之间的感情问题处理清楚。如果你不能留在清英身边陪他一辈子，那么我就希望你能尽快离开，不要让清英陷的太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完全没想到周源温会突然和我说这些，大脑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源温看着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病房。过了一会儿，我也推门进了房间，看见他正在给清英削着苹果，清英微笑着不知和他在说些什么，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一般。
自从周源温和我说过那些话之后，每次他来看完清英要走的时候都会避开清英，问我同样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站在走廊中央，指着周源温的鼻子大声吼道
“姓周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想留在清英身边了？我今天就告诉你，我韩一韩这辈子还非夏清英不嫁了！”
周源温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竟完全不顾这里是病房，冲着他大喊大叫。只见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把把我扯到身边，俯身在我耳旁低声说道
“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里面的清英说！”
然后周源温眉毛一挑，嘴角微微翘起，好像自言自语般的小声嘟囔着
“我就知道，清英这小子不会看错人的。”
说着他便一手插着裤兜，一手转着车钥匙，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
“韩一韩，你记住了！这话要对里面的清英说！”
看着周源温渐远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从明天开始，清英就准备接受长期的放化疗治疗。清英在国内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我就准备先辞职，在医院好好照顾清英，等他的病情稳定了以后再重新找工作。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清英之后，清英一愣，接着便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严肃的说
“一韩，我不同意！如果，你非要那么做的话，我就放弃所有的后续治疗，直到病死为止！”
“清英，你不要这样！”
“一韩，你说过，你的理想就是做一辈子医生，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改变自己。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就算你现在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清英说着又偏过头去，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我知道清英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所以没办法，只好请了一个护工阿姨白天照顾清英。而我则继续在单位上班，等下了班之后再去病房换下护工阿姨。
这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经常在早上换衣服的时候，给患者看病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或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泪流满面，常常会吓到身边的人。我们的科主任看到我这个样子，特许了我两个月的假，要我调整好心态之后再来上班。
我告诉清英我没有辞职，主任只是给了我两个月的假，等两个月之后我还是要回去上班的，清英这才勉强同意我先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开始了放化疗之后，清英身体上的排斥反应就很明显的表现了出来。先是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接着就开始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你前脚刚喂进去的粥，他后脚就悉数给你全吐出来。一天这样反反复复四五次，直吐的清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轻轻的喘息着。
这么折腾了十多天以后，清英就开始拒绝再吃饭了。
我端着妈妈熬的瘦肉粥坐在清英的床边，逼着自己狠下心来说
“清英，你知道，医生总有办法让你吃饭的。就算你不开口，还可以用鼻饲，但是那样你就会很受罪。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清英显然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眉头微皱，似是在想象着那下管的痛楚。
看着清英，我的心头一软，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道
“清英，我妈妈熬的瘦肉粥很好喝的。不骗你，不信你尝尝。就吃一口，好吗？”
我舀了一勺喂到清英嘴边，清英犹豫着看向我，最后还是乖乖的张开嘴巴吃了进去。我一小勺一小勺的慢慢喂着清英，清英吃了小半碗之后，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靠在床上捂着嘴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起身去给清英倒水，一杯水还没有倒满，清英就突然扶着床边的护栏吐了起来。我赶紧回来将清英扶起一些，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
“怎么样？清英，还想吐吗？”
清英摇了摇头，在我怀里又干呕了几口，渐渐的软倒在我身上。我慢慢扶着清英靠回床上，拿了条湿条毛巾给清英擦了擦吐在身上的稀饭，然后帮他换下了弄脏的衣服，之后又找来拖布把地擦干净。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我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粘着清英吐出来的稀饭，于是起身去卫生间里简单的洗了一下。
当我从卫生间出来，穿着湿乎乎的衣服坐在清英床边的时候，清英用充满自责的眼神看着我说
“一韩，你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你没有责任这样照顾我的。”
我一边伸手给清英揉着胃，一边说
“那我问你，谁有责任来照顾你？又或者我有责任去照顾谁呢？”
“一韩，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不再健康了。”
“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健康的呀！”
“那不一样，以前我至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可是现在，我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还拿什么来给你幸福呢？”
“清英，你什么都不用给我。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一韩，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清英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轻轻的为我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我哭着拉过清英的手在嘴边轻轻的吻着。
一个月以后，当清英进行第二个疗程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掉的很厉害了，护士不得不把他剩下的头发也一起剃掉。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我怕清英会着凉，所以就买了一顶薄的线帽子给清英戴上。清英一边拉着帽沿，一边小声的说
“一韩，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呢。”
“是吗？”
清英冲着我微微笑了一下。我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上涌。
清英自从开始放化疗之后，身体就明显的消瘦下来。一米七八的个子，但体重却还不到一百斤，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脸也有些脱了相。往日温文尔雅、清秀俊朗的清英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眼眶深陷、瘦骨嶙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Cancer患者。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清英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