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枕边泪

2、流落民间的格格

　　她，生长在皇城根儿下，是个有假包换的格格。怎奈高考时运不济，被发配楚地，委委屈屈地成了我的大学同学。四年刑满，格格顺理成章返京，却发现京城已是人满为患，别说庙堂之高高不可攀，就连写字楼里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于是，格格只得屈尊降贵，去超市安生立命。
　　陨落在超市的格格，不到一个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她是出门就打车的主，现在，却连地铁都舍不得坐，宁可五点钟起床赶公交，理由很简单：地铁票2元一张，坐公交车只要花费0.4元。她说：“一个月累死累活就那么不到一千块钱的收入，可不得省着花吗？”她毕竟是格格，落魄了也有格格的尊严，总不能让人说她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了还花家里的钱吧？不能花家里的钱，不仅仅不能打的士，更不能买昂贵的衣服，好在大学期间买的衣服多，可以将就着穿，只是吃东西是不能一劳永逸的，于是，每次打电话，她都会告诉我，她有多想吃一碗牛肉粉，她说，长沙3块5一碗的牛肉粉，北京要20元一份，20元啊，能坐50次公交车了，她怎么舍得吃？只能回想着长沙牛肉粉的味道，想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那份思而不得的痛苦，我在电话这头也能感同身受。不过，让我更感意外的是格格思想觉悟的变化。都说北京人傲气，我们虽是同窗挚友，我对于她平日里瞧不起咱民间女子的做派也颇有微词。可自从她进了超市，她便完全脱胎换骨了，做营业员时，她佩服那些只有初中文化的打工妹，她说她们推销产品时的说服力远远胜过她这个法学专业的本科生，她们搬起货品来像举重运动员，抓小偷的能力堪比警察，样样本事都让她羡慕不已。几个月后做了收银员，她更是拜了一个中专毕业的民女为师，认认真真的跟着人家学习点钱和识别□□。开口闭口都赞“我师傅真行！”
　　做了收银员，不但要像做售货员时一样忍受起早贪黑，每日站得腿发麻的痛苦，还得承受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折磨，如果出了差错，更得赔钱，说起这些，她会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可当我劝她另谋高就时，她却往往止住哭声，叫道：“你以为现在找份工作容易啊，我还挺得住！”
　　我知道找份工作不容易，可是，我觉得格格活得更不容易，人家朝九晚五还抱怨呢，她可是天没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终日不见日头啊。多少次，我在睡梦中被她的电话叫醒，看看时间，已经是零点了，她说她刚下班，还在回家的路上。随后，免不了又要向我诉说今天又犯了什么错，被主管骂了之类的委屈，活像一个怨妇。
　　我考研期间，格格很体贴，一直没有打电话来诉苦。转眼我们已有半年没有联系了。今天，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却不再是抱怨，她很兴奋地告诉我，她已经于三个月前荣升店长助理，并且正向着人事主管的高度冲刺。她学会了熟练使用各种办公软件，考取了人力资源师职业资格证，而且，有了做营业员和收银员的宝贵经历，她感到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同事们也都认同她这位从基层走出来的管理者。谈及以后的职业规划，她踌躇满志地说：“我的近期目标是做人事主管，远期目标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超市！”言谈之间，我发现往日那个心比天高的格格又回来了。我问及她的消费观念有没有随着薪资的增加而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她笑了：“以前那样浪费哪行啊，我正在积累创业经验，当然也要积累创业资金。”呵呵，看来，流落民间的格格真的告别了过去，她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