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青席

4、第 4 章

　　暖风拂面，陌上草熏，四月的天气惬意的让人直想枕在微风中沉睡。
　　如此醉人的清晨，阿发站在大门口开始了每日晨练。
　　吐纳，收拳，抬眼时远远地就望见一抹白色身影沿着左边小路缓缓踱步而来。
　　待少年走近，阿发重重拍拍他肩膀，乐呵呵道：“阿水，你要出门么，我去派个人跟着。”
　　少年揉揉肩膀，视线看似漫不经心地在阿发头上停留了片刻，忍笑道：“不用了，只是去景云家里一趟。”
　　阿发无奈地看着他，忍不住咕哝：“有这么好笑么，蓝向那小子明明说很好看……”
　　昨天清晨，阿发破天荒的扎着整整齐齐的头发守在门口练功的时候，叶府的人都震惊了，春兰特地跑过来观摩了一下后，捧着脸满脸娇羞娇滴滴地说了声，阿发哥哥你头发不乱的时候真是个男子汉呢。
　　于是下午的时候连小宝都颤巍巍地扑进他怀里，抓着他头发，口齿不清地叫唤，爹，爹爹……男子汉……
　　叶府的人度过了无比欢乐的一天。
　　阿发忍下扒头发的冲动，哼哼道：“要笑就笑吧，反正这次赌约我是一定会赢的，到时老子要吃穷蓝向那个臭小子！”
　　所谓的赌约是指如果阿发能保持七天不把头发扒乱的话，蓝向就得请他去祥和楼吃饭，至于输了又该如何，依旧无人知晓。
　　阿水默默地看着阿发，为什么有人能够逢赌必输而且总是输给同一个人却还是一直如此激情地赌下去并且每次都深信自己会赢呢？
　　看着阿发斗志昂扬的脸，阿水认为梦想是人生的动力，于是就默默地出门了。

　　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舒家后院，穿行到景云的院落时正好遇到景云的丫鬟小翠端着茶壶迎面走来，看到阿水，忙福了福身，笑道：“祈少爷早，二少爷不在院子里呢。”
　　阿水见小翠努了努嘴，指了指主屋的方向，立时明白了，唇角微弯：“他又闯什么祸了？”
　　小翠吃吃一笑：“昨儿不知谁送了两盆兰花来，你也知道我们大少爷没什么嗜好，就爱些花花草草的，二少爷贪玩说去看，本来也没什么事，可是好端端的花不知怎么的就死了，诺，就被罚抄书了。”
　　阿水想起他的桃花，认为花性各异，与人相仿，因此孰是孰非不好论断，所以身为朋友对此事自当表示理解和同情。
　　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了书房，小翠拉了阿水从门缝里偷偷望去，却见景云手撑着下巴搁在桌上，笔头咬在嘴里晃呀晃，两只脚荡来荡去的，分明早已神游天外去了。
　　两人都在外面窃笑，小翠故意用脚划着地面，又咳嗽两声，屋里的人猛然回神，迅速端正姿态，握着笔低头做认真书写状。
　　外边两人都已大笑出声了，小翠推开门，脆生笑道：“二少爷，不用装了，大少爷已经出府了。”
　　景云被撞破也丝毫不尴尬，高兴地把笔一扔，伸个腰，嚷道：“啊啊，总算不用抄这个鬼东西了！”
　　见阿水在一旁看着他笑，景云几步跳到他面前，用力一拳捶在肩上，哼道：“没义气的家伙，我在家里受罚，你这么多天居然也不来看看我。”
　　阿水轻咳两下，也很是愧疚，就安安静静地站着听景云念叨。景云念着念着就开始讲他的悲惨遭遇，从自然摔破的花瓶到离奇死亡的兰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阿水则适时地嗯两声，间或给他倒杯水润润喉。
　　“……所以说啊，这些根本都不关我的事，阿水你说大哥这样对我是不是太无情了？”景云终于意犹未尽地开始准备着做最后总结的时候，抬头却见阿水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
　　景云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什么表情啊，傻啦你？”
　　阿水把他手抓开,呆呆地不知看着哪个地方，沉默半响，忽道：“景云，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景云心里毛毛的，道：“是啊，两家隔这么近，你搬来的那一年我们就认识了，想一想你那时才才七岁吧，就这么一点点高。”景云边说边用手比划。
　　阿水看他比得那个高度，忍不住黑线，那个高度连三岁小孩都不到好不好。
　　景云见他无语，拍一下他的肩膀，呵呵笑道：“阿水你小时候那么小小的，还好长大了也不矮嘛。”
　　正比划着，景云突然拍一拍大腿决定要比一下身高，于是拉着阿水兴冲冲地比了起来。其实两人身高相近，基本上来说是差不多的。两人背靠背，肩膀都在同一高度上。
　　景云用手在两人头上比划一下，严肃地说：“嗯，我就知道，本少爷肯定是要更高一点的。”
　　阿水默默地不发表任何评论。
　　因为不擅长安慰，而只会用这种方式别扭地哄自己开心的朋友，让他感觉……温暖。
　　阿水笑了笑，温润的眼睛眯成了半个月亮，摸摸景云的头发，一本正经道：“嗯，舒大哥真是太错怪你了，景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嘛。”
　　景云轰地一下脸全红了，好半响才跳到一边，搓着手臂大声说：“奇怪奇怪，你今天肯定中邪了，快去买两道符再来！”
　　阿水依旧笑眯眯地道：“我想也是，我本来还琢磨着要回苗疆去的，想一想要离开你，心里很舍不得。”
　　景云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叫凌霄去揍他。”
　　阿水只是笑笑摇头，本来只想玩笑两句，心里却还是莫名地微微钝痛，于是只能沉默。
　　景云见他这样，急得在屋里打转，又怕问错了话惹他伤心，原本天真稚气的脸配上一副凝重深沉的思索表情……
　　唔，还真是不搭。
　　阿水见他如此，忙把他拉过来坐下，沉思半响，却不知从何说起，各种思绪堵在心口，最终却只是汇成一句叹息：“舒大哥对你好……”
　　“嘎？”景云张大嘴，半响才跳起来，大声嚷嚷：“你肯定是发烧脑子不清楚了，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大哥从小念叨我就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的伺候，罚抄的书都能堆满书房了，背书的时候挨的板子数都数不过来，禁足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月，这样也叫好？！。”
　　阿水低下头，轻声道：“要是表哥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可以大声的训斥，也可以坦率的示好，像一家人一样……
　　景云握住他手臂大声道：“是你表哥对你不好？他做什么了？”
　　阿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觉不觉得我表哥跟从前有什么不同？”
　　“不同？”景云为难了，他可还真是看不大出来，那张面瘫脸难道不是要陪他到地府么？看着阿水满脸期待，他郑重点点头：“嗯，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不过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阿水看着他明显一头雾水，决定单刀直入：“我的意思是我表哥对我，你有没有觉得跟从前不大一样？”
　　景云认真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小时候对阿水还颇为羡慕，觉得他表哥不说废话，不罚抄书，阿水出门也只是让人跟而不会禁足。等到更大一点的时候，又想他表哥是不是稍微冷淡了一点，但是想想阿水一切都是比照小离的，应该也不会让他受委屈，于是就只能解释为他表哥天生面瘫。难道这两年有什么改变了？
　　阿水看着他，轻声道：“表哥以前对我很好，就像对小离一样好，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有点冷淡，也不怎么说的上话……虽然从前话也不多……总之就是不一样。”
　　景云更困惑了，难道他表哥不是一直都“不看人，不讲话”……的么?
　　凭这个怎么能看出“从前”和“现在”的区别呢？
　　虽然不理解，景云仍是试着分析一下形势：“那这两年有没有什么明显对你不好的地方，比如说，有没有扣你零花钱？”
　　阿水终于知道向景云求教是个多么不靠谱的决定。
　　景云见他无语，讪讪道：“这也是思考的一个方向嘛。”说着有低下头接着思考去了。
　　就在阿水觉得没什么希望的时候，突然景云拍了下桌子，大声道：“有了！”
　　虽然不抱太大期望，阿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景云看着他，高兴地道：“我们可以直接去问你表哥啊。”
　　绕是阿水这么有受惊经验的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想倒，默默站起身，还是先回家吧。
　　景云连忙把他拦住，咕哝道：“有很奇怪吗？我觉得这方法不错啊，你在心里猜来猜去的有什么用？说不定你表哥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点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你表哥。”
　　阿水简直要狂叫了：“你疯啦，我表哥现在在徐州。”
　　“我知道啊，”景云看着他，笑得露出满口闪光的白牙：“阿水，你还没出过远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