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晴》浅忆花

97、新的生活

　　他又摸出了一根烟，刚夹在指尖，就觉得边上有阴影覆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手一抖，烟都掉了下来。

　　“真是烟酒都沾全了啊。”冉晴看着他，讽刺地笑着，“许律师，乱掸烟灰，这算不算污染环境啊？”

　　虽然江文迩给她放了假，但她还是按照排班表到点才下班，又在食堂里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刚走到楼下，就觉得楼下停着的这辆骚包的车子分外眼熟。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好像是陆瑜的车子。远远看过去，车窗还是摇下的，还有一点红色的荧光从车内闪出。她走过的时候，便驻足在窗前，看了一眼。

　　看到是许思琨，她一点都不惊讶，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有这个念头了，毕竟陆瑜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出现在自己家楼下。只是她自己这下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应该和他拉开距离的吗，怎么还走了上去，甚至在看到他在抽烟之后，还忍不住地嘲讽了两句。

　　不知道怎么的，许思琨心虚的不行，嘴上还叼着的燃尽的烟头，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拿在手上，满脸是无措的表情。

　　冉晴只是轻笑了一声，便又迈开步子往楼里走。

　　“晴晴！”他这才回过神来，拉开车门就追了上去。

　　冉晴走的不快，刚走出两步就被许思琨拉住了，他身上烟草的味道随着风进入她的鼻腔，惹的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放手。”她有些厌恶地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

　　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曾经烟酒不沾的他，也会变的。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去聚会，也会有人给许思琨递烟倒酒，那个时候，她明明很努力掩饰住心里的不悦之情了，许思琨拒绝了之后还会低头哄着她，声音轻柔地和她说，“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碰的。”

　　她那时候还讶异，他怎么每次都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把她的心思看的这么透彻。可后来想想好像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在他面前，向来是没有一点秘密的。

　　可现在看着他，冉晴只觉得可笑，男人的话，果然是最不能信的。

　　“我……”许思琨怕弄疼她，只是抓住了她的衣袖，紧张地解释，“我这是第一次，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风有些大，他被呛着了，再加上刚抽了一支烟，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几声。

　　冉晴的心也随着那几声咳嗽声跳动着，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她想把手抽回来，可许思琨抓的真紧，看着他一脸心虚又紧张的样子，冉晴也相信这确实是第一次，可还是忍不住开口嘲讽，“这么巧，第一次就被我撞上了？”

　　“我以后都不抽了，你别生气。”他声音弱弱的，就像是犯错了的小孩子。

　　她笑道，“生气，我生什么气？你要抽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思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每次她淡悠悠地说着自己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吊到了万米高空，心慌的不知所措。

　　就算知道她的话多少有些违心，可他还是会慌乱，会紧张，怕她哪天真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过好几波人，经过两人的时候都不免放缓脚步关注一下，即使是陌生人，被人这么看着，冉晴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麻烦你松手。”冉晴再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休息了。”

　　虽然下午不忙，但一想着许伯樑就在神外，她空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去世的父母，精神上的疲倦，更是磨人。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许思琨动作轻柔地把她往边上带了带，“去车上，还是你家？”

　　“好好谈谈？”她冷哼了一声，“你哪次好好谈过？每次不都是你耍无赖吗？”

　　许思琨语塞，她说的没错，回想前几次，他确实太无赖了，也没考虑过她的情绪。

　　“对不起。”他低头认错，“这次是真的，好好谈谈。”

　　冉晴偏过头不去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吧，快点。”

　　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见到许思琨。尽管他出院了有段时间了，精神状态却还不是很好，或许也有许伯樑住院的原因夹杂在里面，他眉间还有浓重的愁色。

　　冉晴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心疼他的吧。不管怎样，许伯樑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分不开的，他也不是那般绝情的人，就算没有表现出来，心里肯定是难过的，还要顾及她将那些情绪压抑在心中。

　　他这下却说不出口了，明明这番话在脑海中打了无数遍草稿，可真的要说的时候，像是有棉花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口。

　　冉晴等了他好久，见他迟迟不说话，也不想再等下去，想抽回手，“不说就算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们去香港吧。”

　　“啊？”

　　冉晴想过许思琨会说些什么，想想他应该也只会说那些被重复了千万遍的话，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去香港？这是什么意思？她实在是接不下去。

　　“我……”他说完就后悔了，可也只能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见到许伯樑，之后的学业可以去香港那边继续，文海总院也在那里，我也可以去总部的事务所……”

　　“够了！”冉晴打断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这才明白，许思琨这还是贼心未死，还是觉得只要没有许伯樑，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能解除，可他们之间的问题，哪有那么简单？

　　他一下就焉了，这个想法，他是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告诉冉晴。他想的是，他们两人走到这一步，都是在冉晴知道许伯樑是他父亲之后开始的，那只要以后自己和许伯樑再有交集，是不是她还能回心转意？于是这个想法便应运而生。

　　“你还没搞清楚吗？”她咬着牙，“你就算以后和许伯樑一面都不见，都没法改变你们的父子关系，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我对得起我爸妈吗？

　　“还有，他的是胰腺癌，这种病治愈率极低，能熬过半年都算他走运。”

　　许思琨的眉头缩的更紧，“所以，就算他死了，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吗？”

　　冉晴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又移开了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后悔。

　　她反问，“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许思琨抓着她衣袖的手紧了几分，另一只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最后一次问你，也希望你能诚心诚意地回答我。”

　　她手心一凉，不经意间他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刚想抽回手，发觉两只手之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看到之前她送给他的那串手链，正夹在两人的手之间。

　　她怔住，也不再有所动作。

　　沉默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开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他声音深沉低哑，透露出淡淡的疲惫，似是压抑着浓重的情绪，只是看着冉晴的眼中，却依然闪烁着光。

　　冉晴心一悸，心中翻涌的苦涩，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又何尝不是？

　　属于她的那一串手链，不管搬了几次家，她每次都会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夙夜难寐的时候，也会翻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好像能给她安心的力量。

　　可现在他拿着这条手链给她看，只让她觉得分外扎眼。

　　“以后各自都会有新生活。”她声音轻微，想挣脱开她的手。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扎在许思琨的心口，不致命，却让他体会着凌迟一般的痛苦。

　　“啪嗒——”

　　就在她想挣开的时候，手链也在两人的拉扯之中扯断，珠子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许思琨惊慌失措地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珠子，眼眶红红的。

　　趁着他失神，冉晴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笑着看着地上散落满地的珠子，“有些东西，终究是抓不住的。”

　　他怔在原地，一截手链绳子还被他握在手中。

　　是这样吗？越想要抓紧的东西，反倒是越抓不住，最终只能像这串手链一样，分崩离析。

　　“希望你能守信用，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答案，也很清楚了。”

　　也不再等他说什么，冉晴就小跑地进了楼。

　　冉晴进了家门之后，没脱鞋也没开灯，便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卧室，摸黑打开了床头的抽屉，精准无误地拿出了那串手链。

　　放手链的位置她再清楚不过了。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这条手链，然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会一遍一遍低声呢喃着许思琨的名字。

　　朝朝暮暮，相思刻骨。

　　怕是不会再有一个人，会让她这么刻骨铭心地爱一回。

　　可偏偏也是他的父亲，毁了自己的家庭。

　　这一次，她是真的永远推开了他了吧。

　　她握着这串手链，也不管地板冰凉，像婴儿一般蜷缩在地板上，紧握着手链，贴在心口，只是眼睛微微一闭，泪水就从眼角话滑下。

　　以后他们都会有新的生活吧，只是新的生活里，都不再有彼此。

　　想到这里，她就不止地哭泣。

　　你的名字已经刻在了我的心底，刻骨铭心，却永远无法相守，刺痛的让人窒息。

　　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真的是哭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才摸黑着爬了起来。

　　上一次这样毫不掩饰地流露悲伤，不受控制地哭泣，还是在刚知道许伯樑是许思琨父亲，压抑不住地大哭了一场。只是自那之后，她就会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从未在人前流露出些许悲伤难过的情绪，那淡然的模样，好像真的已经将他放下。

　　可又怎么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