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晴》浅忆花

90、法庭相遇

　　长久的沉默。

　　江文迩那一瞬间脸色复杂到难以形容，好一会儿才渐渐趋于平静。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许伯樑不同意他们交往，那样家庭出来的人，讲究门当户对倒也不奇怪。可是许思琨又不会听他的话，这几年还一直都吵着要改姓，这种谈婚论嫁的大事，他应该自己能把握才对。

　　“他……有去找过小冉？”

　　她这么问，许思琨一下就知道江文迩想的是什么了，他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不是……您想的那样。”

　　到底是母子，两人又都是聪明人，这点默契总是不缺少的。

　　江文迩莞尔，“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不过也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总应该你自己做主，他就是真的想干涉什么，你肯定也不让的。”

　　不是许伯樑的阻挠，那还能是什么？江文迩心中的疑云更重了些许。

　　还想继续追问，却见许思琨整个人都很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眼神恍惚，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江文迩哪见过他这么消沉的模样？看来冉晴于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也侧面说明了，可能他们之间，真的无法挽回了。

　　而那个原因，应该很沉重吧。也让他难以言说。

　　她突然就不想问了。让许思琨说出来，对他都是一种折磨吧。

　　许思琨的手搭在额头上，苦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还透露着苦涩，“如果没有许伯樑，她还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至于成为孤儿。”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低到尘埃里。可车内空间就这么大，江文迩怎么可能没听清楚。

　　她心理咯噔一下。冉晴虽然没有提过自己父母的情况，可她也能猜测到她的家庭应该并不美好。之前填资料表的时候，她就很奇怪，冉晴的紧急联系人，填的并不是父母，而是舅妈，而且也从未提及过自己的父母。想来不是离异就是遭遇不测了。可她从未想到，这还和许伯樑有关系。

　　“这……”她皱紧了眉头，“那她对我……”

　　许思琨摇了摇头，转头给了江文迩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她那么拎得清的一个人，当然知道自己要恨的人是谁，更何况那时候你们已经离婚了。她连对我都没有恨过，只是不愿再见我，对您，肯定还是师徒的情谊为重。”

　　江文迩莫名舒了口气。也是，冉晴那么懂事的孩子，自然能理得清楚感情上的问题。况且就算要心生芥蒂，之前在知道许思琨是自己儿子的时候，就应该有了，可她表露出来的别扭，也只是因为许思琨是她的儿子，她有点不好意思罢了，和许伯樑那一层倒是没关系。

　　看着许思琨那一脸痛苦的模样，她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儿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真的是很没办法的。”

　　“我知道。”

　　他五年前就知道，可到现在，却也无法接受哦。

　　“你爸爸……”

　　江文迩只是刚说出这三个字，许思琨就睁眼一脸的嫌恶表情，“不想提他，心烦。”

　　“好好好，不说了。”江文迩也顺着他的意，安慰地笑了笑，“要是觉得心烦，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工作上要是空，出去玩玩散散心也好。”

　　她隐隐能猜到为什么许思琨说因为许伯樑他们才走到了这一步。那么繁重的纠葛，对于冉晴而言，此生或许真的，无法放下。

　　之后好一段时间，冉晴就再也没见到过许思琨。最开始几天确实是有点不适应，有些习惯也改不过来，稍微过了几天倒也就好了。让她有点尴尬的是，同事还是会问她关于许思琨的事情，每次被问到，她也就只能尴尬地笑笑，什么话都不说。

　　他应该是消停了吧，冉晴想着，都半个多月没来找自己过了，江文迩也没有再提起过他，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只是有一件事，是她一直都不能释怀的。那天和许思琨吵架的时候，她确实生气，有的话没经思考就从嘴里蹦出来了，晚上在床上躺着想了想，就后悔了。他和许伯樑还是不一样的，她却说了这么重的话，她总是能想起来，那天他落寞又委屈的眼神。

　　大多数时候，哪怕就是他病的最厉害的那几天，她看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眼睛里是有光的，可那天，她却感觉到他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或许那番话真的很伤人吧。

　　可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对他造成了伤害，也无法挽回了。他现在不来找自己，也挺好的。她要是真的这么好心去和他说一声对不起，说不定他又要来搅和她的正常生活了。

　　只是她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他居然是在法院里。

　　上次医疗纠纷的案子开庭审理，她自然要出庭作证。

　　开庭前几天陆瑜就来医院里找过她告知了她开庭的时间，以及在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点什么。她还愣了一下，还想着以许思琨的性子，怎么会放弃这么好一个纠缠自己的机会？难不成真的放手了？

　　当时她也没想到，许思琨当时也在现场，也要出庭作证，今天在证人席上看到他，来愣了一下。

　　“诶，这不是你的那个那个谁吗？”赵芸扯了扯冉晴的衣袖，小声地说道。

　　冉晴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在人群中，似乎一直都是很出挑的那个，自己总是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她便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我又不熟。”她看都不看一眼。

　　赵芸掐了她一把，“心虚什么呢？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

　　“帅啊！”赵芸晃了晃她的手臂，“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没太看出来，今天一看，真的好帅啊！比郗医生还要帅！”

　　她干巴巴笑了笑两声，“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那不是……这么养眼，看着吃饭多香啊！”

　　冉晴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脸色好像是好了些，只是看起来和以前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总感觉……有些压抑？

　　她还没想通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就宣布开庭了，她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

　　陆瑜前两天过来通知她们的时候，也说过这次庭审中间只要没出太大的问题，结果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开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平时里电视剧也看的不少，自以为对庭审还挺了解的，可真的身临其境地体会了，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轮到证人发言的时候，她和赵芸也就按照陆瑜教的在那儿陈述事实，可对方那个辩护追问了一些她觉得非常不着边际的问题，还多次对证词产生质疑，而在被告席上的家属，看着她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她也有点慌乱了。

　　也就没多久的时间，冉晴觉得真的是度秒如年，简直比论文答辩还要煎熬。

　　还好陆瑜反应也很快，把对方律师的好几个问题都驳回去了，再向法官说明她们是第一次参与庭审，再加上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有些紧张。

　　她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往许思琨面前经过，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当作没看到他。

　　“李长威。”他突然出声，冉晴脚步一顿，下意识疑惑地看着他。

　　“被告的辩护律师。”他继续道，“最擅长打的就是医疗纠纷的官司。”

　　她哦了一声，感觉好像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继续走回了位置。

　　许思琨刚入证人席，许思琨就挑眉对李长威点了点头，“李律，没想到第一次和你交锋，我是在坐在这儿啊。”

　　而李长威下面一句话更是在全场扔下了一颗炸弹一般，“我要求换法官。这位证人父亲是许伯樑检察长，据我所知许伯樑检察长和您私交不错吧。”他对着法官微微颔首笑道。

　　法庭瞬间骚乱了起来。

　　听到那个名字，冉晴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赵芸拉了拉冉晴的袖子，“什么意思啊？还可以换法官吗？”

　　冉晴心情不好，也不想解释，“我也不知道。”

　　毕竟还是和许思琨好过一段时间的，对他们那一行的一些事儿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过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仅仅是因为证人父亲和法官私交不错，应该达不成换法官的条件。

　　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庭审稍微暂停了一下，但讨论结果最终还是不换法官，继续庭审。

　　许思琨坐在证人的位置上，比起她刚才直板板僵硬地坐着，可轻松太多了，那悠闲的样子，应该再给他倒杯热茶的。

　　她想起来，之前她还说过，想要看看许思琨在庭审的时候是怎样的，没想到今天也见识到了，只不过他是坐在证人席上。

　　尽管中间出了个小插曲，许思琨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面对法官和李长威的问题，他都回答的很自如，甚至一度还和李长威唇枪舌战了起来，好像他才是原告律师一样。

　　“哇……真帅。”赵芸又开始拉着她的袖子开始犯花痴了。

　　从许思琨坐上去之后她就低着头，不想去看他，只是声音却无法阻隔。他的声音好听有磁性，又坚定的很有力量，说着说着也会幽默一下，活跃一下气氛。

　　赵芸这么一说，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她感觉许思琨好像也往这边看了一眼，马上避开了视线。

　　“帅什么？凶？你们护士站骂人的时候也这样，你怎么不崇拜一下你们护士长吧？”

　　赵芸觉得冉晴今天真是奇怪，真是性情大变。以往在医院里，冉晴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性子温温的，别人开玩笑说她几句都是笑笑，也不会怼人，今天怎么回事儿啊，一直在怼她。

　　“那不一样，你看许律师对外就是这么凶凶的，这么维护你，对内呢还是温柔体贴的，这样才好呢。护士长那样的，啥时候都凶神恶煞的，要吓死人的。”

　　她刚才听了一会儿，他在法庭上说话的语气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虽也算不上咄咄逼人，但那个气势是真的凶，和前段时间那个会拉着自己的衣角撒娇耍赖的人简直是天壤地别。

　　冉晴笑了笑，“行啊，等下结束了你去抓住机会去约人家吃饭感谢一下人家，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赵芸看着她的眼神复杂，“冉医生，你这话说的也太绝了吧，自己的男人都能拱手相让啊？”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在医院还是医患关系，出了医院哪还有什么关系啊？”

　　赵芸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她，冲她直摇头。

　　庭审的结果还是大快人心的，虽然那冗长的宣判书冉晴也不是很听的懂，但看着陆瑜的表情，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她也能猜出一二了。

　　赵芸去洗手间了，冉晴便等着，她们俩今天都是请了半天假出来的，等下还要回医院呢。

　　“姐！”冉晴感觉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秦熠泽。

　　“我看了好久呢，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姐你在法院干嘛啊？”

　　看到秦熠泽，冉晴也有点惊讶，不过按照他的工作性质，出现在法院也不奇怪，她出现在法院就有点奇怪了。

　　“医院有个医疗纠纷的案子，我陪同事一起过来出庭作证。你怎么在这儿啊？”

　　之前她没和家里人说那个医疗纠纷的事情，她不太想让人操心。

　　秦熠泽晃了晃手中厚厚的文件夹，“跑腿咯，我这不是在事务所找了份工作吗，每天就到处跑腿。”

　　她这才想起来秦熠泽好像前两天是和她说换了工作，只是那两天她心情不好，只记得自己好像劈头盖脸地冷嘲热讽了秦熠泽一番，连人家在哪个律所上班都没记住。

　　“你的智商确实也只能跑跑腿了。”冉晴又忍不住出言打击他一番。

　　秦熠泽很不服气，“姐你可别看不起我啊，我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的！”

　　“是吗？”冉晴笑了笑，“那你们律所也不怎么样吧？”

　　“谁说的！我们老板可是从香港那儿过来的，年轻有为，还帅的一批。”

　　冉晴突然想到舅妈那天和她介绍宋云超的时候，也是说人家年轻有为长得也还不错，便开玩笑道，“不会是个秃顶老男人吧？”

　　“哪有！真的很帅！而且听说还单身，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下啊？”秦熠泽挤了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