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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不可逾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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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跟着江文迩坐门诊的时候,冉晴还是找了个空档提了句许思琨昨天胃疼的事儿。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也去过了,他吃不了药只能肛塞,他不肯配合也不好硬来啊。”
冉晴到今天也不太明白江文迩对他们之间的事是什么态度,她们待在一起就是看诊或者手术,说的都是工作和学业上的事情,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很认真不掺杂任何个人感受。下了班之后又是各回各自的办公室,也很少有交流。
权衡再三,她决定还是自己先跨出一步,免得总是被许思琨牵着鼻子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出来:“老师,我不知道许思琨是怎么和您说的,但我们真的已经分手很久了,我大学毕业之前就分手了,我也没想着复合。现在他住院,我照顾他一点也没什么,只是有的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还是……还是有点超越普通的医患关系了,我也还是挺困扰的。”
说要这番话之后,她都不敢去看江文迩,紧张地搅着手指,眼神胡乱地瞟。
很久都没听到江文迩的回复,她愈加紧张了,说出这番话的后果是什么她也考虑过,说不定真的会惹怒江文迩,不过她也觉得江文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就算她和许思琨真的有什么纠葛,也不应该带到工作中,所以还是说出口了。
就当她实在绷不住想抬头看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上有些重——江文迩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他,也辛苦你了,不想去就不去了。”
看着江文迩如此平静的回答,冉晴反而有点心慌了,“老师,也不是辛苦,就是……”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每次和许思琨见面,都要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那种感觉,真的是比做一台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还要累。
江文迩缓步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天,眼神中带着沉重的情绪。
“思琨小时候我就没怎么陪过他,好多时候他生病我也不在他身边。有一次他发烧了,病人刚好出了点状况,我看他睡着了,烧也有在退下去,我以为很快能回来,就去了医院。谁知道一去就去了大半天,他在家里醒来没见到我也吓到了,又烧起来了,后来好在他小舅妈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烧的昏迷不醒了,再晚一点送到医院,真的就有生命危险了。
我对他也一直很愧疚。我也很想多陪陪他,可每次在工作和家庭之间,我都选择了工作。他知道我在医院工作,也知道医生这个职业意味着什么,也很懂事,不会缠着我。别的小孩都不喜欢生病去医院,可问他喜欢什么他都说喜欢生病,因为只有生病去医院的时候,我陪他的时间是最多的。也因为这些,他生病的时候一定要找我看,还要人陪着。
他这次胃出血住院,我也想着多陪陪他,只是他这次是连我的话都不太听了,点名了要你陪。我这些年也确实没有尽什么母亲的责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怕话说太重了他愈发抗拒,很多事情都还是顺着他,包括让你去陪他的事情。”
听到这里,冉晴心里愈发不舒服了。
许思琨或许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阳光吧。他对人总是很温和,性格脾气都很好,可心底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甚至比她还要没有安全感。她仅仅是担心寄人篱下会受人诟病,便很努力地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可许思琨比她还要害怕失去,才会做出这么多看似幼稚的行为。
现在这么一想,冉晴觉得他真的很令人心疼,甚至比自己还要可怜。她父母去世了,顶多只留个念想,而许思琨父母却都健在,可父亲和他水火不容,母亲又基本没有怎么参与他的成长,他心里多少也是难受的吧。
“我不是不想去陪他……”冉晴摇头道,“只是我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
这次住院她还能陪着他,那之后呢?难不成之后他每次住院她都要陪着了?
江文迩转过身,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且坚定,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分手。但前两天他妹妹来探望的时候,也有和我说起过你们之前感情很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会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还这么依赖。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他也知道错了,毕竟他去香港的这几年,身边真的没什么桃花。
我也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江文迩直视着冉晴的眼睛,冉晴却飞快地躲开了,迅速地摇头,“老师,他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碍于多重考量,她还是决定将真实原因隐藏,那个原因还是由许思琨说出口比较合适。
江文迩挑了挑眉,“家庭因素吗?我倒是也不看重这些,只希望他以后娶的,是他喜欢的就好了。至于他爸的意思,他向来不会听的。”
冉晴听了这一番话后,脸更红了。想到未来几年还都要跟着江文迩,未来还有极大的可能性要留在文海,真是觉得有点心堵。
她垂着脑袋,猛摇头,声音轻的和蚊子叫差不多了,“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有些鸿沟真的是无法跨越的。”
许思琨对她再怎么好,她都永远无法忘记是他的父亲许伯樑导致了自己父母的死亡,这仇恨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放下的。尽管有的时候,她也会一遍又一遍试图说服自己,许伯樑是许伯樑,许思琨是许思琨,许伯樑做了什么和许思琨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父子感情实在不怎么好。可最终只要想到他们难以剥离的父子关系,她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如果真的和许思琨在一起了,她要承担的愧疚太多了,对逝去的父母,对从小养育自己的舅妈一家,甚至是对许思琨的……
江文迩表情略显凝重,看着冉晴的表情愈加复杂,有点后悔那天没问清楚许思琨他们究竟为的什么分的手,起码她好对症下药。
“听郗霁说,你这几年一直没有谈过男朋友,是一直记着思琨吗?”
“不是。”她迅速否认,“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心思更多也放在学习和工作上。”
这话她说处理自己也不信,这几年她一直都不缺人追。不管是在读研还是工作的时候,圈子里里本就僧多粥少,作为为数不多的单身女生,条件也还不错,自然是不缺男生追的,只是每次稍微冒出来一点点苗头,她就很快地掐断,不给人留任何机会。来文海这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有两个男医生或明或暗地对她有所表示,毫无例外都被她回绝了,江文迩也是知道这情况的,自然也不信她所说的话。
江文迩笑了笑,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是吗?之前医院里追你的那两个男医生你也觉得不合适吗?”
冉晴被说的有些心虚,轻轻应了一句“嗯”。
毕竟这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也不是白摆在那儿的,面对着冉晴不自然的神态和细若蚊虫的声音,江文迩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只是她也不戳破,脱下白大褂放在挂钩上,“行吧,既然你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江文迩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冉晴还愣在原地出神,很长时间都在想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真的是让她不要去了吗……是真心实意地说的还是反话啊?
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冉晴还是没有摸透江文迩的意思,又不会厚着脸皮去问,最终还是决定默认为不用去了……
不去的危险是已知的,顶多就是江文迩可能会看她不太顺眼,不过再怎么不顺眼也不至于给她穿小鞋;而去的危险是未知的,许思琨也不知道要作什么妖,而且这段时间他渐渐恢复起来了,从语言上的纠缠上升到行动层面的纠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权衡一番,还是决定,离无赖越安全越好。
冉晴进住院部大楼电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按了特护病房的那一层,直到电梯门开,她看到楼道的陈设,才意识到不对劲。
“真是见鬼了……”她嘀咕了一声,又走回了电梯里,按了神外病区的楼层。
她去特护病房也就这几天的事情,连一周的时间都没有,她居然都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想到这里,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今天没有冉医生的陪伴,许思琨小朋友又开始疯狂作妖,一万个不肯配合护士治疗。
护士抱着盐水袋站在病房门口,一脸的愁容。
前几天冉晴都是早早地就过来了,和她一起去给许思琨打针之后才走,今天却一直没等到冉晴过来。她又多等了半个小时,冉晴还是没来,想了想她有可能是科室里有急事抽不出身,可又不能耽误许思琨挂盐水,咬咬牙还是抱着盐水袋进来了。
只是这小朋友非常不配合,一点都不愿意让她扎针,她好言好语劝了半天,许思琨就是不肯配合,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劝,“你先把水挂上嘛,冉医生科室里说不定有急事呢。”
然而许思琨始终不为所动,连从被子里出来都不愿意。
她叹了口气,提议道,“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不提这个,一提这个许思琨更来气。那天他直接要求冉晴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还当着他的面设置了来电和短信拒接,那叫一个心狠。
发脾气的小朋友抡起手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
“好吧……我去问问。”护士捡起被扔的没多远的枕头,胆战心惊地回了护士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