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晴》浅忆花

49、相册

　　“在看什么？”许思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呀，你吓了我一跳。”她猛地回头抱怨道，“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上，露出好看的锁骨，头发擦的半干，湿漉漉的，贴在额上，冉晴看的脸有些发烫，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慨，他真是个人间尤物啊。

　　许思琨把毛巾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一手换着她的腰一手拿起桌上的照片，挑了挑眉，“今天拍的照片啊。”

　　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有点像柑橘味，她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很好闻，有一种在夏日的午后，喝了一口冰镇的橘子汽水的感觉，清凉又劲爽。

　　“你挑一下你喜欢的，我先去洗澡吧。”她推了推她的手臂。

　　“嗯。”他将照片放下，走到衣柜前翻了一阵，“穿这套吧，裤子勒一勒应该不会掉。”他拿出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和一条网球裤。

　　“好。”今天他们还在草地上滚过，她虽然没有太严重的洁癖，但也不会穿着外衣上床，更何况这还是许思琨的床。

　　不需要洗头，只是冲个澡，只是出了点意外，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都掉地上弄湿了，她就顺便洗了放洗衣机甩干准备等下再来晾出去。

　　许思琨的校服套在她身上，大小刚好，裤子虽然腰大了些，但系紧裤带刚好合适。

　　她走进房间，许思琨正坐在桌前低头俯首，一本摊开放在桌上，刚才放在柜子里的几本相册都拿出来放在手边了。

　　她走过去，才看到他是在把今天拍出来的照片贴进相册里。

　　“洗好了？”他抬起头，把椅子往后移了点，拍了拍腿，示意冉晴坐上来。

　　冉晴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了下来，却还是被他手一勾，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见挣脱无望，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相册上，“你在贴照片啊？”

　　“嗯，这本是全新的。”他往前翻了几页给她看，这本相册只贴了他们今天拍的那些照片，而相册的成色，也比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几本都要新。

　　冉晴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强调全新了，甜意在心底弥漫开来，“这些都是相册吗？”她指着边上那一叠看起来有些旧的。

　　“是啊，都是以前的照片。”他看出她的心思，翻开一本给她看，“这本是里面是中学时期的。”

　　她最后面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多是同学之间的合影，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冉晴却能从人群中一眼找出许思琨。

　　他果然在哪里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高中时期的照片是最多的，军训、运动会、游学活动、迎新晚会……什么校园活动都没有落下，有集体照，也有不少个人照。

　　“这些都是我高中的班主任拍的，每次学校活动他都带着相机给我们拍照，毕业的时候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厚厚的一叠照片。”

　　现在想起来，那段记忆还是挺美好的，虽然那个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每天都和许伯樑水火不容，但在学校里的时光，他过的还是很快乐的。

　　“咦，你还会拉小提琴啊？”冉晴看到一张他端着小提琴满脸投入的模样，有些惊讶。

　　“跟着我小舅妈学过一点，后来就荒废了。”他回忆了一会儿，“这次我好像就拉了一首小星星。”

　　“那也挺厉害了，我都没学过什么乐器。”

　　越往前翻，看到的就是愈发青涩稚嫩的许思琨，他长相没发生过太大的变化，完全就是现在的缩小版。

　　翻完这一本，许思琨又把边上一边拿过来给她看。

　　这一本相册的时间应该更久远，相册封面上的图案就已经暴露了年代感，封面也有些泛黄。
　　“这个是你父母吗？”

　　冉晴随手一翻就翻到了一张合照，两个大人手里各抱着一个小女孩，小许思琨站在他们之间。她回头看了眼许思琨，又细细端详这那个男人的眉眼，倒觉得还是很像的，都有那种儒雅的感觉，边上站着的女人也有那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娴静典雅。

　　“不是，是我小舅和小舅妈。”许思琨解释着，“我父母工作忙，很多时间就住在他们家里。”

　　她点了点头，那怀里抱着的那两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他那两个妹妹了。

　　又翻了翻，看到的多是他们兄妹之间的合影，冉晴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父母的照片。

　　“咦，这个怎么反过来了贴了？”翻到前面，这一整面上好几张照片都是背面朝上，根本看不到照片中的内容。

　　“都是和我爸拍的照片，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就翻过来贴了。”

　　他解释的风轻云淡，冉晴却心里像压上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十分后悔自己问出的问题。看来他和父亲的关系真的不是很好啊，可是既然他不想看到这些照片，扔掉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还要留着呢。

　　她哦了一声，一只手缓缓滑下，握着了许思琨环着她腰的手。

　　剩下两三页都是这样，照片都是翻过来贴的，她也不想再看了，合上了相册放回桌上。

　　“我……”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先说！”两个声音又同时响起，然后又一起笑出声。

　　冉晴笑着戳了戳他的手，“还是你先说吧。”

　　许思琨点了点头，低头玩着冉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划过，似是思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的家庭有点复杂，我妈是医生，父亲是公职人员，他们事业心都很重，没离婚之前能见上面的次数也不多。我开始还觉得他们这样各自做各自喜欢的事情，这日子总能过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妈突然和我说他们要离婚，她要去香港进修，就办好手续的那天，她出了民政局，和我吃了顿饭之后交代了几句，就去香港了。

　　“我爸那边的亲戚，在我妈背后也说了不少闲话，多说我妈不顾家，连孩子都不要了。可后来我妈走了才半年，我爸就抱回来一个小孩，还告诉我说这是我弟弟，让我们好好相处……”
　　说到这里，许思琨顿了顿，冷笑了一声。

　　冉晴回头看他的表情，他倒也还算平静，只是嘴角的笑意，看起来却那么讽刺。

　　“当时我真的无法接受，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是我妈选择事业而放弃家庭，这半年内甚至都没怎么和她联系，看到那个小孩我才知道，我曾经那么尊敬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幼时和父亲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总是记得，父亲总会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与他一起看书，看的多是一些古籍，多是论语、孟子、史记之类的书。年幼的他只认得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一头雾水，父亲总是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解释。

　　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父亲是怎么向自己解释这句话的。

　　做父亲的要仁义，做母亲的要慈爱，哥哥要对兄弟友爱，弟弟对各个要恭敬，子孙对长辈要孝顺，在内才能和平安定，在外也能有所成就……

　　可真也真是讽刺，连父仁都无法做到，却要他和弟弟好好相处。

　　“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弟弟，我托陌净家里人帮我办了港澳通，去香港找我妈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却特别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又是只带我吃了一餐饭就送我回去了，还和我说什么你可以不接受那个弟弟，可是父亲就永远是父亲，血肉亲情是无法分割的……”

　　“为什么啊？”听到这冉晴也有点不可思议，忍不住打断他，“为什么你爸爸都出轨了你妈还能这么平静啊？”

　　许思琨摇了摇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做，我也很不明白，她在事业上明明那么强势，在婚姻里却一直妥协，甚至他出轨了还一直保护他。我爸是公职，如果被人举报私生活不检点，肯定会影响前途，所以我妈就离婚成全他，就连离婚后，还要被我爸那边的亲戚说闲话……”

　　怪不得，他会那么抵触父亲，就连父亲给他安排的未来规划，他都要全部推翻。

　　冉晴微微转身，搂住他的脖子，面对着他，安慰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的语气和表情似乎都没显露出什么，冉晴却还是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压抑。就算他的心思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很难接受父亲的出轨和一个突如其来的同父异母弟弟吧，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也还只是个中学生。

　　许思琨感受到她的意思，心情瞬间也明朗了些，满足地把她搂在怀里。

　　“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和我小舅长的有点像？”

　　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冉晴一下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回想了一下，他确实和他小舅长的还是挺像的，都说三代不出舅家门，总有点道理的吧。

　　“是啊……”她如实地点了点头。

　　他也点了点头，“我在远洋的时候，不少人都误以为我们是父子，长的有点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们行事作风也很像。”

　　他说一句，冉晴就嗯一声当做回应，其实她也不知道许思琨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只是我更想像我小舅的，是他对另一半的那种深情。”

　　“诶？”冉晴抬头，撞进他那笑意盈盈的眼中，这就是重点吗？

　　他慢慢地解释，“我小舅妈生二胎的时候因病离世，十多年过去了，小舅别说再娶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未曾有过，就一个人带着我小表弟，我听说前两年他的老丈人都想给介绍一门亲事，都被他拒绝了。”

　　冉晴之前也搜过远洋集团的资料，自然也看到过一些关于他小舅的资料。她是记得这位身价上亿的掌门人自妻子过世之后一直未再娶。

　　“怎么和我想着说这个？”

　　冉晴虽然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听到他明确地说出那番话，还是有些迷糊。

　　“我是想告诉你，对待感情我绝不会像我那个渣男老爸一样。”他的睡裤是丝质面料的，冉晴坐在上面有点滑下去，他把她往上抱了抱，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会像我小舅那样，只要认定了是你，这辈子就只有你，从一而终。”

　　温柔的情话，与他的气息一起，扑在她的颈窝里，痒痒的，还带着几分温暖。刹那间她心头流淌过暖意，确实很感动，只是也有不安感涌上心头。

　　她抬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带着笑意，却又好似可以看见里面坚定的光芒。

　　他们也交往过一段时间了，对于他的人品，冉晴觉得自己还是摸得挺透的，他确实一直都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这番话也应该是他的肺腑之言，绝不是一时拿来哄她的漂亮话。

　　只是如此，并不能消除她心中的顾虑。

　　她埋头在她怀里，闷闷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以后就不会变心呢？”

　　收紧了环着她的腰的手臂，许思琨语气坚定，“绝对不会，除非我死了。”

　　冉晴迅速抬手捂住他的嘴，有些气恼，“不准说这种话，快呸呸呸。”她是学医的，对这种话还是挺敏感的。

　　许思琨学着她的样子呸了几声，知道自己可能碰到她的敏感点了，上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她也很不开心，很识相地认错，“对不起，以后都不说了。”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只是你要相信我，我的爱情，自始至终都是以你为中心。”

　　冉晴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她知道他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睡衣很薄，隔着一层薄薄的的布料，还是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暖意以及心脏跳动的声音，冉晴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乱，思绪搅成一团，有很多话想说，却乱的不知从何说起。

　　今晚他对她算是掏心掏肺了，就连父母离婚的事都告诉他了，这应该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了吧。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将她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告诉他？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然而还伴随着恐惧与不安——她还是没有信心。

　　只是看着他颇期待回应的眼神，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这一刻，她只想安然地沉醉他的温柔乡中，哪怕发现是一场梦，也都值得了。

　　“我……”她张了张嘴，点头道，“我相信你。”

　　我从未想过有一个人的世界会以我为中心，也从未想过我曾经避讳不及的爱情，也能让我如此沉沦。

　　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略显快速的心跳。

　　心满意足地抱着怀中的女孩，许思琨脸上全然是满足的笑意，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她现在是属于自己的，以后也都会是，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