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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雨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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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后,冉晴穿着常服,白大褂都没有换,便直接去院长办公室找江文迩。
今天她排的是午班,却上午就来医院了,毕竟放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懈怠了,还是早点来医院比较好。
她轻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却没有反应。
江文迩向来兢兢业业,一般很早就会到医院了,怎么这个点了办公室却还没有开?
她疑惑了一下,还是拿出自己的门禁卡刷开了门。她的卡虽然能刷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却很少用。
推门进去,看着办公室厚重的窗帘紧闭着,屋内一片漆黑。她摸到开关,整个房间亮起来之后,发现桌椅摆放的非常整齐,桌面上也是空无一物。这架势看起来就像是江文迩很久没有来办公室了。
想起来去三亚之前,江文迩和自己说她在照顾许伯樑,就连病人也暂时不接的事情,她冉晴也就不太奇怪了,可能这段时间,她也没怎么来过办公室吧。
她关了灯,又把门关上,准备去科室找一下郗霁。
“诶,冉医生来了啊。”
她刚走出没几步,就迎面碰上了推着清洁车来打扫的保洁阿姨。
她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早啊。”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前段时间出差了,有些事情不知道,院长是不是很久没来了啊?”
阿姨点了点头,“是的啊,有三四天了吧。”她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吧,医院的事情现在都全权交给副院长负责了。”
冉晴微微皱眉,感觉自己猜的可能没错。
“好的,谢谢阿姨,我先去上班了。”她准备去郗霁那儿求证一下。
郗霁早上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后,就看到肤色变化非常明显的冉晴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师妹,你这肤色,是去非洲挖矿了吗?”
冉晴也知道自己这几天在三亚玩,晒的有点黑了,可去海边玩晒黑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郗霁上来就这样调侃她,让她很不爽。
她懒得和郗霁互怼,直奔主题,“我刚才去了老师办公室,看她人没在,打了电话也是关机,想来问问你什么情况呢。”
郗霁收起脸上的笑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都陷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中,声音有些低沉,“去处理后事了。”
冉晴本是在把玩着沙发边上放着的一盆绿萝的枝叶,手指勾在那儿绕着玩,听郗霁这么一说,她手上的力道稍微大一些,便不小心扯下了一片绿叶。
“是……”她咽了咽口水,“是他吗……”
郗霁嗯了一声,“我从三亚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出院了,应该已经是在家里走的。”
被冉晴扯下来的那片叶子,已经在她手中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她心里并没有自认为该有的快感,反而觉得憋的难受,甚至有些悲怆。
郗霁从边上的架子里抽出一份报纸,起身走到冉晴面前,放在茶几上。
版面是黑白的色调,没有一点其他的色彩,内容便是许伯樑去世的讣告。一整个版面,都是有关此的内容,只是草草扫了几眼,冉晴就看出,起码在很多人眼中,他是一个心怀公平正义的人民公仆。
这样的结局,她又怎会满意?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从未想要许伯樑死过,她想要的是许伯樑对当年的事情有个交代,想要他还父亲一个清白。他这样死了,就带着当年的秘密一起下地狱了,父亲的冤屈岂不是永远无法洗清了?
她年少的时候,看过那些重拳打击犯罪的新闻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许伯樑的罪名有一天也会被人发现的吧,到时候就能真相大白了。可这十几年过去了,她看到的只有许伯樑一路稳步高升,从未被人抓住过小辫子。
是他狐狸尾巴藏的太好了吗?
郗霁抽走了报纸放到自己桌上,“老师和我交代过,她自己也不清楚要多久才能回医院,在她回来之前,你先跟着我。”
冉晴点了点头,“好。”
下午郗霁排了门诊坐诊,冉晴便跟着他一起去,刚到诊室坐下来,郗霁摸了摸口袋,“啧”了一声,看着第一个病人已经进来了,便只好对冉晴说,“我的印章好像忘记带过来了,你帮我去我办公室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拿一下吧,拿刻我名字的。”
冉晴点了点头。
她之前还以为郗霁是那种只知道工作,也没什么其他爱好的人,直到前不久才发现,他喜欢篆刻,而且还听江文迩说,他都是用上好的玉料刻的。那时候她就不禁咋舌,真是有钱人喜欢的活动啊……
怪不得别的医生都是大笔一挥哗哗哗地签字,就郗霁还要随身带一个章,咻咻咻地给病人敲章。
就连那个抽屉,冉晴之前也瞟到过一眼,里面放的好像都是他刻的章。
她小跑进了办公室,拉开抽屉一看,放着不少印章,都悉心地包了起来。
冉晴拿了几个看看,发现都是小篆,她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字,嘀咕着,“怎么都没有简体字的……”
她翻了好一会,看到的不是那些在她眼里像画符一样的字体,就是根本刻的不是名字,什么光风霁月、云销雨霁……
翻到最下面,抽出一个盒子,包装是最精美的,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个印章,初略扫了一眼,好像应该是简体字。
“雨止?”她把其中一个印章倒过来看,细细辨认了一番,是流畅的行书字体,可这两字,她却感觉格外熟悉。
她很快就回忆了起来,这不是当初郑灵灵给她的考研复习资料上写着的名字吗?那个时候郑灵灵说是自己的亲戚给自己的,不过前两天她也承认了,是许思琨让她转交给自己的,她也没太多想,还以为是许思琨买的资料。
可郗霁的印章上怎么会刻这两个字?他和雨止有什么关系啊?
霁,雨后转晴……
她猛然反应了过来。
她喃喃道,“我居然都没想到……”
有些事情在脑海中串联起来,尽管现在很想求得一个答案,但毕竟还是上班时间,还是先把郗霁的印章找到最为要紧。
她又看了看另一块印章,上面刻的正是郗霁两个大字,她拿了出来,放进了口袋。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郗霁这么久以来一直照顾自己是许思琨的意思,可她亲口问过郗霁,他也矢口否认了,在她的印象里,师兄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就连对一些危重病人的情况,他也会如实告诉病人,就从未想过他会骗自己。而且她之前也从没有想过那些资料会是郗霁的,毕竟那上面的字体是非常工整的蝇头小楷,他看郗霁常写的是行书,写快一点的时候,都要变成草书了,完全不像啊!
想起之前郗霁有意让她避开和许伯樑的碰面,那个时候她就有猜到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后来她被外派交流学习,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现在想起来,总是要好好问问清楚才对。郗霁怎么看都是许思琨选择内容内应的不二人选啊。
拿着印章回来,诊室里忙到飞起,冉晴把一肚子的疑惑都压着,打算下班的时候好好和郗霁聊聊。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郗霁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师兄,我有问题想问你。”冉晴拉着小板凳坐到她边上。
“嗯?”郗霁睁开眼,拿免洗消毒液搓了手,转头看着她。
冉晴深呼吸了口气,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刚才去拿章的时候,有一枚刻着雨止两个字的,想问问是什么意思。”
郗霁还以为她想问的是学术上的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他笑了笑,“是我的表字。”
“表字?”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他揉了揉眼睛,解释道,“挺复古的吧,我们家的人除了名字,都有表字,长辈都喜欢叫我们的表字。陌净和陌凉的表字,就是子洁和子竹。”
冉晴蹙紧眉头,“我准备考研的时候,临时换学校,资料什么的都要重新买,那时候有人送了我一套资料,扉页的署名就是雨止。”
郗霁屁股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居然忘了这一茬。
他一手扶着把手,另一手捂着额头,眼神紧张地四处乱飘,“是吗……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冉晴直勾勾地看着他,“是你给许思琨的吧?你们早就认识了吧?”
他额上冒出一层汗,这样的表现已经说明了结果。他也没打算再瞒下去,“确实也就是这几年认识的,资料么,也是他问我要的。”
“还有呢?”冉晴步步紧逼,“除了考试资料,他还让你做了什么?”
避开冉晴求知欲极强的目光,郗霁挑了挑眉,还调侃了一番,“你这说的我特别没面子啊,什么他让我做什么啊,我们都是在自愿的基础上,平等交易。”
冉晴皱眉问道,“什么交易?”
“还不是关于你的交易。”他轻声嘀咕。
她真的是太相信郗霁了,郗霁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都被出卖的死死的,她还毫不自知。
“还有什么,师兄你都招了了吧。”她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块印章,在郗霁面前晃了晃,“上次好像听老师说过,这块光风霁月,你特别喜欢。”
郗霁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语气紧张,“你要干什么?”
冉晴往后退了一步,紧握着印章撺进兜里,“我们也可以在自愿的基础上,来一次平等的交易啊。你告诉我我想知道,我就还给你。”
郗霁扶额,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好脾气的师妹,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你不都猜到了吗?就是他托我多照顾你一点啊。”他目光一直落在冉晴的口袋上,奈何他也不能硬抢,诊室之间有一扇小门相互隔开,边上的诊室医生还没有结束看诊,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冉晴又是靠门站着的,很快就能脱身出去。
她表情严肃,“具体点。”
郗霁长叹一口气,挠了挠头。不是他不想说,是太多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
冉晴缓缓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师兄,这边外面对着的是还在建楼的工地,扔下去应该不会砸到人的。”
郗霁瞬间就急了,语速飞快,“就一直让我帮你点啊。你初试成绩不高,他就托我给你点机会在复试的时候表现一下优良的学术素养。读研的时候也让我多照顾你一点,带你做做实验发发论文什么的。然后帮你租房子什么的,都是他让我干的……大概就是这些事情,详细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先把东西还给我吧小姑奶奶,我求你了,那块我刻了好久的,玉料也是上品啊……”
冉晴的眼眶有些发酸。就算早有预料许思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帮了自己很多,可她从没想过,竟是如此的细致入微,从学业到生活,她每走的一步,他都有在前面给自己铺路。
“所以……”她喉间动了动,“老师会收我做学生,也有他的因素在里面?”
郗霁的心思全都在自己的那块宝贝上,紧张的都流汗了,“这倒不是。这件事是我的想法,和他也没关系。额,东西能还给我了吗?”
郗霁前面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也没必要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同她撒谎,想来这件事真的与他无关吧。
冉晴把那个刻章交给郗霁的时候,整个手都是抖的。
郗霁以最快的速度接过,生怕她有些许反悔。
“师妹啊,我作为局外人,也比你年长几岁,算是长辈吧,看的也透彻点,稍微多说几句。许叔人都走了,你和他的仇恨纠纷也该告一段落了,一直放在心里,难受的也是自己。
“还有许思琨。为自己做事,坚持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可要是为别人,能坚持一年半载已属不易,他这样坚持这么多年,我都佩服。你何尝不给他一个机会?”
虽然平时他和许思琨嘴仗也没少打,但在感情上,他是真的一直很佩服许思琨。他见过的分手情侣,一拍两散之后多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许思琨这样处处帮着人家,还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他是从未见过。
前几天他还在医院里碰到就许思琨,他无意提到就冉晴,就见他一脸落寞地苦笑一声,“我以后和她都不会再有什么关系,还是要托你多照顾些了。”
“我话就说这么多,该怎么抉择也是你的事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