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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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归时的过程，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先坐火车，下了火车坐大巴，坐完大巴坐三轮，坐完三轮坐拖拉机，坐完拖拉机坐驴车，而最后那么一段路连驴车都没，只能徒步。
到最后，我连路都打听不到了，走了很久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好按着标得模模糊糊地图去找。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建王想要和邻国谈一笔铁矿的生意。这种生意自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谈，两边都很明白。谈的地点原著没提，我只知道结果。
结果，是谈成了的。
但邻国不要钱。
他们国家几经战争，如今国土面积不是很大，现任国君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情，他们向建王提出，要铁矿可以，用土地来换。
邻国圈的地方，就是归时。
并且，邻国表示，只要土地，不要人。
按理说他们的商谈不该在这个时候——最起码动手不该在这个时候，可是不知为何，建王的计划提前了。
按理说这事儿怎么也不该我来管——一边是有实权的皇亲国戚，一边是一个平民，蚍蜉撼树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我也想报官，我知道有几位官员还是很靠得住，可是我没有证据。证据在建王书房东边中间那个花瓶下方的暗格里。打开暗格的方式是往花瓶里倒热水，再按下地板上出现的密文字符，顺序是捌叁肆壹。可是很显然，我现在既没有办法往花瓶里倒热水，也没有办法去按地板上的密文字符，我甚至连王府都进不去。
归时说是在本国的范围，然而那边偏得上下不着，踩在邻国的边境线，基本就挨着。极其偶尔的贸易活动，也是和邻国做。
把这里无声无息地给邻国，让邻国的百姓占据这块地方，以建王的能力，也不是做不到。
所以商谈的结果就是，这厮同意了。
踏马的。
我抹了一把汗，展开地图，研究着。
建王很喜欢用毒。
特别是，不落人口实，于名声无碍，无色无味，又救不回来的那种。
在原著里，他处理这座小城，用的方式，就是毒。
纵使这种毒实际上有解药，我也不能拿这么多人命冒险。
地图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我走的方向应该没错。如此这般，我走得都快脱水了，前方渐渐能看到房屋的轮廓。
有小孩子好奇地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我试着跟她比划：“有水吗？”
她点点头，不多时就端来了一碗水，水上还浮着两片叶子。
我接了过来。
嗓子干哑得快要冒火，却没急着喝。
村子里的人居住得不算紧凑，常常要走一段才能看到下一家。而建王需要这些人全部无声无息地毒发身亡。
他下毒的方向，依原著提供的信息，似乎是水。
可是这样就有问题。
我看着碗面上，那两片尖部泛紫飘飘浮浮的叶子。
如果在水里下毒，必然要下到水源里，如此，波及的范围也太广了。
而且邻国的人还打算在这里生活，大抵不会愿意。
那么……
我看着这个孩子：“这个水，不要喝。”
我让她带我去了采摘这个叶子的地方。
小女孩点点头，真就带我去了。她家里没人，走出门之后，门也就这么开着。路上我挺想教育她不要这么相信陌生人，不过这个话题还是先等一等吧。
这种叶子，当地人叫作什么“枯枯达”，发音有些奇怪，而且只生长在某一片区域。他们认为这种叶子是灵木，对身体很有益处，因为分布不广，也不许牲畜来吃，归时人会用这种叶子泡水或做菜。
灵不灵木的我不清楚，不过就算是普通的叶子，倒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
我蹲在枯枯达生长的区域，看着那一片迎风舞动的草叶，微微蹙眉。
这区域不大，一眼可以望得到边。我在边上找了块石头坐着，再有人来摘草，我就拦住；并且让他喊更多的人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掐了几片叶子，喂了一只鸭。
不出意外地，那只鸭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
夜色铺天盖地似海，灯火如明珠，涌动在这浓重的浪潮之中。
有个少年站到我身边，问我：“我们……是不是被放弃了？”
我看向他：“没有。”
“我们会死吗？”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会。”
“那我们……要做奴隶吗？”
我半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你想做奴隶吗？”
他摇摇头：“不想。”
我坚定道：“那就不做。”
“没事的，”我拍拍他的肩，“安心。”
之后的一切，就理所应当，并且，还算井井有条。
正面打，是打不过的。无论是跟邻国还是跟建王。
我看着这不足百户的小城，看着他们收拾行囊，趁着夜色，背井离乡。
沈梁熙这个人还是比较仗义的。我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有一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还是回到辰州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我物色茶馆时，在一家很偏僻的小茶馆遇到的，替流□□童解围的那个年轻人。
他已经在周边安排好，这些人一过去，他那边就可以暂且接应下。
潮水过后，一如往昔。
只是，这座城……
变成了空城。
我知道以建王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派人来查看，确认这种毒到底有没有用。
我在枯枯达生长区域的周围放了几只动物尸体，以显示出，是因为当地人看到有动物被毒死，才没有再继续吃这种叶子。
至于要不要放火将这片都烧了，我还在犹豫，因为我不清楚这个毒会不会挥发到空气里。
可是……建王的人……
陷入黑暗以前，我脑海里最后的意识，是“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嗯……”
醒来之后，我看到我的面前，几步之遥，站着一个男人。
即便我没有亲眼见过，我也认得出来这是谁。
——建王。
《川泽录》中，最大的反派。
以他做事之狠戾，很多人看原著的时候，大多会留下一个此人面容阴鸷冷漠的印象。
事实上他长得很英俊，装扮中还带点读书人的儒雅，举止高贵，又带点上位者恰到好处的疏离。
“谢青溪？”
我眯了眯眼。我的眼前还不是很清晰，只能隐隐看到他嘴巴在一开一合地动。
他的第一句话是：“好名字。”
第二句话是：“可惜了。”
“我这个人，行事一向很公平，”他在我面前悠悠地走动，“你烧了我的地窖，放走了归时的人，这些礼，我收了。”
“那么，我的礼，也请你，好好享用。”
嗓子……好干。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我隐约觉得建王把我关在马车里走了很久，又仿佛天旋地转只是我自身的错觉。
耳边好像听到吆喝。什么“桃花酒”……
沈梁熙赞叹道：“好香的酒！甜而不腻！”
林暄尝了一口，呛咳着，舒映端起酒杯，嗤笑了一声。
俞寄尘静静地看着他们，不多时，他转过头，举杯向我，面若桃花：“来一点？”
桃花酒……是了，八珍街上好像是新开了一家酒铺……
离俞府……不到五里的距离。
俞府……
俞寄尘。
俞寄尘……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又有讨厌的声音在絮絮叨叨：
“我听说，谢老板很喜欢钱。”
滚。
“这毒很有意思，价值千金，谢老板可要好好体会。”
滚……
“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毒，被你折腾得就剩那么一点儿了，既然你这般喜欢，那就都给了你罢。”
我艰难呼吸着，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毒草……似乎可以致幻。
我仿佛又置身于一片狭小的黑暗里。没有光，也……没有人。
没有声音。
沉寂。死寂。黑暗一片，没有光。
说起来，出车祸的明明不是我，被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扭曲空间里死去的也不是我。
特别害怕的，留下阴影的……
却是我。
麻蛋……跟大反派干架的不应该是主角吗？
主角穆川泽本来就是世子，他爹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功赫赫的王爷，当真是要权有权，要人有人。
可是，现在，跟建王对上的，为什么会是我？
“谢老板，归时那边，就是个烂摊子，一群奴隶的后代罢了，还混着肮脏的血——你说，你何必呢？”
他俯身在我耳边，低低道：“你以为你救了他们，放走他们，同样会有人来救你？”
“没人会来救你。”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悄、无、声、息。”
不。
不是这样的。
有一个人，会来。
就算没人会来救我，他也会来。
他说过的。
他说会试着对我好。
他说……不会再有别人。
纵使没有人会来，他也……一定会来。
我在黑暗里，整个人被缚得动弹不得，身周一片冷凝，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远在天际，几乎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搞不好我上辈子就是个刀鞘，这辈子成了人，刀印儿还在。”
“谢青溪，别哭。”
“以后，带你去看海。”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你确定……这关系是兄弟？”
“哥。”
渐渐地，我感到了光。
同时，还有热。
好热……
像烟火。
深究起来，其实俞寄尘比我要大几个月……却也由着我，喊我“哥”。
“谢青溪。”
这个人在我面前的时候，似乎真的不是那么有底线。
“谢青溪？”
……嗯？
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了……
俞寄尘？
哪怕是幻境，看到这个人，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开心啊。
我重新闭上眼，笑叹着喃喃：“这毒草怎么回事……怕不是哪里长的菌子吧。搞不好接下来我还能看到俞寄尘跳舞？”
他沉声道：“是真的。”
“哦。”我敷衍道。
眼皮好沉……周围好热啊，是在办烧烤节吗？
会有很多人吃着烤串又唱又跳吗？
面前的人似乎半蹲下来，放了一样东西在我手心。
“平安符？”我感受着这个大小和质感，眼睛又睁开一条缝，辨认出来，“这怎么像是我的那块？”
许久之前，我让人给俞寄尘送汤。平安符就是那时候丢的。
也许是量产吧。庙里为了方便，刻了很多一模一样的。
下一刻，我被抱了起来。
“就是你的，”俞寄尘道，“你送我以后，我一直戴着它，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拿好它，”他疾步走着，“这次也会没事的。”
后来，在林暄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我大概理清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如我所交代的那样，安顿好了归时的人，也写急信通知了律安司。
却没有想到，我自己落入了建王的手里。
建王给我下了毒，还放了火。我的感觉没错，我当时真就在离俞府不远的地方。此举大概是为了折磨我，连带折磨我身边熟识的人。他们找不到我所在的位置，后来看到某处冒烟，当时俞寄尘脸色就变了，笃定我就在失火的地方，然后只身冲进了火场，把我救了出来。至于我身上的毒，则是一位女神医路过，帮忙解的。
我缓过来以后，去拜会了那位神医。对方是一位极年轻优雅的女子。
年轻。优雅。神医。这个设定……
她见了我，只道：“没什么，我那笨蛋弟弟在你的茶馆里做工，承蒙照顾了。”
我笑：“多谢。”
……是女主啊。
怪不得之前觉得那少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女主的弟弟。
也不知道这时候她和穆川泽遇见了没。
而建王……
律安司已经知晓此事。律安司知道，等于穆川泽知道。
之后交给他们处理就可以了。
“还有苏七爷啊苏七爷！”林暄满脸向往，“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大家都以为他已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大的，这次居然夜探了王府，拿到了王爷的密函……”
“不知道密函上具体内容是什么，总之听霍先生说，很不得了呢！”
“这下，那建王就算不坐牢，也肯定做不成王爷了！”
林暄喜欢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里，好像是有个什么苏七爷……
……我一直以为这是瞎编乱造，没想到真有这个人啊。
辰州的说书先生们果然很有自己的坚持……写话本子一定要有原型是吗。
“吃药了。”
“哦，好。”我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忽的想起什么，看向他，“你的药，也记得敷。”
俞寄尘把我抱回来，当时我整个人都被毒药折腾得神志不清了，都不知道那场火烧得有多快。
而他……就这么冲了进去，把我带了出来。
我没受什么大伤，反倒是这个人，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就昏了过去，身上各种烫伤烧伤擦伤……
我依稀记得火场里很热，比火更热的，却是这个人怀里的体温。
我将药一饮而尽。
“俞寄尘。”
“嗯？”
“除了平安符，还有什么？”我回忆了下，“你当时脖子上，好像还挂着什么东西……”
他取碗的手微微一僵。
他很不情愿地把手伸向脖子，取下一枚东西。
我定睛一看：“玛瑙珠？”
我将珠子在手心里溜了一圈：“这个……生辰礼，你还带在身上啊？”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末了补充道，“你送的。”
我咳了咳，将珠子放回他掌心：“那……明年，再送你点别的。”
“好。”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 8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