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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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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赦。
元帝驾崩。举国丧三月,禁声色,禁丝竹,禁嫁娶之仪。暮春三月,苏州护城河畔垂柳拂晓,运河之上渐起繁华。
一艘精致的楼船靠在渡口,风帆摇动,人影交错。
“这是先生给宋师兄的信。千万要亲手交到师兄手中。”一青衣男子神色虽憔悴,似一夜未眠,但依旧微笑着,眉宇间浅浅的分离情愁,“一路保重。”
闻言,粉衫女子难掩蓦然发红的水眸,“……替我拜别先生…尘玉永生难忘这些年先生的教诲…永生难忘。”
说完,便转身疾步上船。
永生难忘…
淳于明哲愣愣地看着楼船扬帆渐行渐远,喉间发紧,只为她转身前眼眶中的盈盈泪光。拳掌无力地蜷紧,纵是千般情意又如何?
你我之间又岂是云泥之差。
收起泛滥成灾的感伤,淳于明哲伫立渡口,无言相送。
这一别,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吧。
掀开帷帐一角,风中青衣衣袂飘然…晏尘玉眼中积聚的泪潸然落下,模糊了视线,千言万语只能在此刻化成泪。
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纵使结了心肠,依旧无法改变,徒惹满身相思。
只是这些年来的苏州梦,要怎么醒?醒了,又会面对如何的寂寥?
宰相府。
新帝登基。京城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车水马龙,往来不绝。朱色大门前千斤石狮栩栩如生,昂然坐镇,审视往来于间的鸿儒白丁。
亭台楼榭,斗檐勾拱,无一不处的精巧。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陶贤侄年纪轻轻便荣升为太子太傅,得此贤儿真是羡煞我了。”
堂上锦衣便服男子淡然一笑,轻啜一口刚沏的清茶,两鬓微白,缓缓说道,“是太后厚宠犬儿。”
“此言差矣。你家四郎可是名满京都的才子,担此要职,恰到其人,恰到其人啊!”白苏城抚掌笑道,泛着红光的脸上陈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取过管家奉上的香茶呷了一口,“恩,好茶!定是老夫最爱的大红袍了。”
“正是。”陶绍安捋捋略见花白的山羊胡会心笑道,“且不说璟虛的事,難得今日你我都無事,不如对弈一番,如何?”
“你还真是找对人了,老夫正愁找不到对手呢。难得,难得。”白苏城甚是高兴,“请!”
石榴亭内,微风凌波而来,对弈的俩人衣襟微动,茶香余绕,伺候在旁的家丁深谙这两人的脾气,一时半会不会有动静,奉完茶后便悄然离去。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女人情深思念情人,只想在他身边享尽他的怜爱,陶绍安爱煞其中的怅然,便在这开阔处建了石亭,引水植树,别有风情。
“太后凤体违和,不知这几日是否好些了?”
黑子落下,陶绍安缓缓开口。
“哎,自先皇驾崩之后,太后整日卧榻,太医院反复诊断也只是说是思郁之疾,放开胸怀便可不药而愈,可太后…”一提及烦恼之事,白苏城重重叹了一口气,额中“川”字突显,“真是恼人。”
陶绍安不语。恐怕不知恼人,白氏一族如今的无比富贵全靠太后而来,作为长兄的白苏城虽表面不问朝政,安份地坐着国舅的位子,但白氏人丁不旺,根基不稳,倘若现在失去太后这根支柱,恐怕荣华富贵将成往事,“太后与先帝感情深厚,自是难免要伤怀的…白兄不妨让凉若多去陪陪,也好排遣些寂寞。”
“是啊,多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白苏城置下白子,恍然间想起了某事,“话说回来,贤侄也不小了,陶兄可曾想过他的终身大事?”
“…不知白兄是否还记得璟虚有个婚约?”
不动声色,陶绍安落下黑子。
“这…”白苏城不禁皱眉,努力搜索有关的记忆,蓦然,一抹记忆穿梭浮于脑海,“但那沈家早已不复存在,如何还算?更何况,当年还是陶兄判案定论的。”
前尘往事因他的话再鲜活起来,陶绍安掩饰好内心的波涛汹涌,平静地搁下黑子,“他从未忘过,更是一直当真。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白苏城瞧着棋局,几分诧异地看向陶绍安。
怎么会走这么一步…
看来还真有些故事…
石榴亭外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