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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意外的生日宴 ...

  •   才刚开学涂老师已经在每天的班会里三令五申各种禁止,想迅速让大家从过年的轻松氛围里猛然扎入学习的汪洋大海里。我脑子里绷着的一切为高考的弦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如果有也就是每次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两天短暂沉浸在武侠小说世界里的时候。校团委的工作基本都是担一个虚名,实际的工作老师都很贴心地分给高一学生了。我不敢参加其他的活动,也不敢给报社杂志社投稿,因为我担心我的任何一项额外活动都会间接影响到我的高考,虽然我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开学后的第一次归学假享受双周末,爸爸妈妈提议去水库玩一玩放松放松。
      需要放松的其实不止我,还有妈妈。她在新的私企里,看似工资更高但是老板并不按规章制度出牌,未给工人缴纳五险一金,还试图偷税漏税。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无法左右老板的意思。每个月做税务报表时,妈妈都是提心吊胆。因为一旦顺应老板的意思,则不符合她多年来的职业规则和操守,很可能承担被税务局查账后处罚乃至其他的责任。而且,老板为了掌握真实情况还让妈妈做两套账目,一套给他自己看一套应付税务局。工作上的压力和理念上的冲突,让妈妈在家里的笑容越来越少。有一天她甚至在家里的沙发上哽咽着对我说:“你妈没本事,这个工作干不了,我的存折在抽屉里,密码你知道…”她这样情绪化的表现以前也有过,但这次实在是厉害,这种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语气也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心里压力也很大,我很不想回家面对她的忧虑和悲伤,但她是我的妈妈啊。爸爸和姨妈轮番开导她,如果实在觉得压力大怕承担不必要的责任,那就辞掉工作再找别的。可是好胜的妈妈觉得是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推荐她到这个公司,如果没按人家的意思做好工作,不仅自己没面子也给推荐人带去麻烦。现行的法律规定下,的确有很多公司采取各种办法偷逃税务,说的好听是合理避税,说的严重了那就是触犯法律。公司老板一般都会少交税多得利,但是一旦假账东窗事发,很多老板都会推卸责任让专业会计背锅。妈妈历来做的是合法账目,行事坦荡的原则也贯彻在工作里,现在的新工作的确让她精神压力很大。妈妈真的是不容易啊,从小没有爸爸远离妈妈,好容易靠自己长大又被迫代替姨妈下乡几年,荒废了最好的几年青春。嫁给爸爸后,长达几年的异地分居,好容易团聚了也没享受到物质上的红利。把人生大部分的青春奉献给国企后,又遭遇工厂破产下岗自谋生计,人生里的道道坎个个坑硬是让她没什么时间喘息。可是她从来没有向生活和命运低头,也很少自怨自艾,多少次在没人关心时自我激烈,不断提高自己,和爸爸共同为改善生活而坚持努力着。
      可是我的压力也不小啊,我知道家里没条件给我的将来保证些什么,除了读书我别无选择。可是在自己不擅长也没兴趣的数理化面前,我就是一台做题机器,没有选择只有不停地做啊做啊,直到自己熟能生巧突然开窍,还要保证在高考里正常发挥,因为一考定乾坤啊。这天英语半小时,我被一篇课外阅读卡住了,搞了好一会儿我才理清关系恍然大悟,有些懊恼的我,情不自禁地挥着我的右手从脸颊右边到了左边,还轻叹了一句:“哎呀,真的是!”这一幕被与我隔了中间一个小过道的马小伟看到后,他立刻笑起来,模仿我刚才的动作和语气凑近我说:“木清凌,你也有撒娇的时候啊!”
      我脸一红,仿佛被人发现了秘密:“哪有,我刚才哪里是这样了!”
      “哎呀,真的是!”马小伟再次模仿我的强调和动作,“别解释也别掩饰,事实就是事实。”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真的懒得争辩,不觉得是个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平时正襟危坐的自己偶尔表演的诙谐小剧场被人看到了而已。
      “你别这样嘛,”马小伟看我无奈又有些生气的样子说,“你一向都很正经,其实刚才这下更真实!”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忽然觉得原来平时严肃的自己在他们眼中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也无所谓了,因为这些都对高考无所助益,不需要放在心上。
      今年我的生日恰好是个周六,每年都是阳春三月过生日,一泻千里的油菜花,人面相印红的桃花,千树万树开的梨花,仿佛都在为我祝福。晨练之前,爸爸向左去打太极,我向右去晨跑。虽然生日那天补课的物理依然是听懂了但不会做,但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说她给炖了莲藕排骨晚饭就可以吃,爸爸说晚饭会再给我加粉蒸排骨,听得我心里暖暖的。下午补课结束后,我按妈妈说的顺便叫廖不凡到家里来吃饭,一起热闹热闹。廖不凡怎么算也是我们家的亲戚,来一中读书这一两年,还没到家里来吃过一顿饭。他所在的组本要做清洁,但组长冯颖懒得叫人打扫,便全部都四散走了。我等廖不凡收拾好书本一起下楼时,看到罗倩和马兴华推着自行车同行。我们同他俩打了个招呼,谁料罗倩追上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说:“你们一起走吗?小心涂老师看到喔。”
      “你不是也跟马兴华一起走吗?”我反问她。
      “涂老师知道的,我们就是讨论学习,刚才还问了物理老师一道题目。”罗倩马上解释道。
      “那就好。”我真的不想跟她多说,便示意廖不凡快走。
      “哎呀,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还说叫你我们一起出去吃小饭馆呢。”罗倩示意马兴华别只站着。
      马兴华迅速会意说:“就是啊,我们在这里等你,想叫你一起吃饭。”这个谎也撒得太不地道了,明明知道我一向放学时走得早,你们在这里晃荡是想避开我吧?
      我当然没有戳穿他们,只是很平静地说:“不用了,家里等我回去吃饭呢。”
      “吃啥好吃的呢,”罗倩一下来了劲,“可以带上我吗?”我知道她爸爸作为市长工作行程很满,好多时候周末也有工作安排,所以她妈妈也不常在家,烧菜做饭更是少之又少。今天,一定是她回家没饭吃,又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吃,所以拉了马兴华作陪。可是,我今天才不愿意跟她一起吃饭呢,爸爸妈妈还等着我呢。可是,我本没打算请她做客,她这算是自己邀请自己吗?
      见我不置可否,马兴华也来了劲:“就是啊,木清凌,有好吃的别忘了我们啊。”
      廖不凡看这阵仗也觉得啼笑皆非:“班长,你想蹭饭是吗?”
      “哎呀,都是同学,别说的这么难听嘛…”马兴华脸上兜不住了,但是笑脸依旧。
      我一看这情形是很难拒绝了,只是担心家里饭菜不够,委屈了第一小姐啊,便说:“我不知道家里饭菜够不够,你们想来就来吧。”
      本来有些无聊的罗倩一听眼睛立马放光说:“我们吃不了多少,就尝尝。”说罢她让我坐她的自行车再示意马兴华骑车载廖不凡,直奔我家。
      我们一进家门,妈妈就知道情况有变,我在厨房里悄悄跟他们说了大致情况,妈妈便叫爸爸出门去买点熟食回来加菜。自己则赶紧下楼去小饭馆里再打了些米饭回来,以免到时候米饭不够贻笑大方。见爸爸和妈妈因为他们的到来突然忙起来,廖不凡抢先说:“阿姨,别忙了,我真的吃不了多少。”
      罗倩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要跟木清凌回来的,我们就坐坐,等下我跟马兴华出去吃饭。”她嘴里还含着妈妈给她削的苹果,笑意盈盈。
      “来了都是客,家里难得有同学来吃饭,今天你们又不用上晚自习,挺好。我们不忙什么,饭菜都是现成的。”妈妈赶紧张罗着要拿碗筷出来。她的谎言听起来也好讽刺,都差遣爸爸出门买熟食去了,还都是现成的。
      马兴华觉得不说点什么也不对的样子:“阿姨,我们真的就来坐坐就好了,不用吃饭。”
      “都到吃饭时间了,再说今天是清凌生日,来点同学在家吃饭也热闹啊。”妈妈冷不丁说了这一句。
      “啊?”罗倩三人突然愣了一下,觉得很突然,“我们不知道今天是木清凌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啊!”他们三人齐齐向我祝福,我开心地接受了。妈妈则已经给每人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先喝点汤,我们再吃饭。饭前喝汤,苗条健康。”妈妈炖的排骨汤真好喝啊,我几乎全程没有抬头,只听到罗倩不停说“好喝好喝。”爸爸也很快就买回了甜皮烧鸭、卤牛肉和凉拌鹅肉,分装在盘子里端上了饭桌。家里平时很少这么多人吃饭,又还是我的同学居多,气氛格外热闹。席间,妈妈问起学校的事情,罗倩总是喜欢抢答,马兴华就不停点头附和,而廖不凡则偶尔插一两句嘴。晚饭在和谐的氛围里结束了,罗倩和马兴华各吃了两碗饭,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因为同为男生的廖不凡也只吃了一碗。饭后廖不凡首先说了“谢谢”后离开,随后罗倩和马兴华也道了别。
      我和妈妈收拾完桌子,忙着洗碗然后准备和爸爸一起出门散步。妈妈一边收拾一边笑着说:“罗倩也真是厉害,我看她吃了不少,真的好胃口。”
      “你管人家呢,”我催促妈妈,“赶紧洗完了出门散步去。”
      “我这手上可一直没停过啊,下午也是主要在家里给你烧菜做饭。她吃完一碗饭的时候也没下桌,我就知道她还想吃的样子,才执意给她添饭。”
      “你看看你,老这样。人家可能真没打算要吃两碗饭,偏偏你一而再再而三劝她,所以她才吃了第二碗。”
      “如果她真不想吃或者吃不下,我劝也没用。”妈妈倒是说的大实话,但廖不凡只吃了一碗,或许是因为客气吧。
      正说话间,听到有人敲门,爸爸打开门一看说:“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本来木清凌妈妈只是想请你们来吃一顿饭,你们怎么还买来这些东西啊?”我和妈妈闻声从厨房来到客厅,看到了提着生日蛋糕的廖不凡和手捧鲜花的罗倩后面站着马兴华。
      “都怪我这张嘴,”妈妈一下脸红了,“我本意是要留罗倩和马兴华吃饭,这下反而让你们破费了。”
      “今天是木清凌生日,应该的应该的。”廖不凡把蛋糕往桌上一放,有想走的意思。
      “蛋糕是廖不凡买的,他坚持要一个人付钱,”罗倩慌忙解释道,“所以我和马兴华又一起买了这束花。”
      “那你们坐下,我们一起把蛋糕切了吃。”妈妈又忙着张罗起来。匆忙间,也没点蜡烛和许愿,爸爸拿出水果刀准备开始切蛋糕。
      “叔叔,是不是该让清凌切第一刀啊?”罗倩试探着问我爸。
      “啊,是吗?我不太懂这个,那清凌你来吧。”爸爸把刀递给我。我接过后切了第一刀之后依然又把刀子递还给他,因为还是爸爸做事细致不会把奶油糊地到处都是。我们分吃了蛋糕后,廖不凡提出要先走,妈妈劝他多玩一会儿,爸爸则说:“人家可能也有安排。”
      “是啊,廖不凡学习认真,是要回教室复习吧?那我们不多留你了。”妈妈会意道,这下他们三人才算是真正离开了。
      他们刚离开,妈妈就感叹道:“廖不凡这孩子还真懂事,出去就想到给清凌买蛋糕。我们本来好意想请他来吃顿饭,结果还让人家倒贴了一个蛋糕。他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啊。”
      “算了,买都买来了,我打算让清凌帮他把下个月的补课费交了。”爸爸还是很善良的。
      “这个主意好,那下次交补课费你记住啊。”妈妈冲我说,我点点头。
      “罗倩和马兴华肯定没想那么周到,是廖不凡出去先买了蛋糕,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才买的花吧。”妈妈继续猜想,我则不愿意再想那么多,拉着她要出门散步去。这十多年来,生日蛋糕对我而言从最初的求而不得到现在的可有可无,可谓是跌落神坛。但是廖不凡的这一举动还是很暖心的,我和妈妈一样很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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