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41、出国留学的憧憬

　　这天下午的二班学习，人数特别少一共只有几个人。其实这样的小班于我而言是很开心的，这样有了更多的表达和练习机会，只是不知道王老师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她临时决定要我们分两组进行情景模拟角色扮演，我和姗姗及高强一组。姗姗的口语其实要差一些，同样来自于县城的她做着她不擅长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心里有压力也有些着急。排练时高强开始还忍住脾气，后来慢慢变得不耐烦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啊？是不是故意的哦！”
　　姗姗又急又羞，眼泪夺眶而出。王老师关心地走过来问怎么回事，高强抢先回答：“她的台词最少，每一次都没什么进步，搞什么嘛。”
　　姗姗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我赶忙说：“其实姗姗真的很努力，她也不想这样。我觉得她是太紧张了。”说完我看了高强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一副勉为其难懂了的表情，忍住没有再说话。王老师鼓励姗姗后，建议她等下可以拿本子上台表演，如果忘词了就念台本没有关系。表演结束后，因为人少没有课间休息，王老师让我们提前放了学。但是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关切地坐到姗姗旁边问她更多的英语学习基本情况。我和高强也都还在收拾书包没有着急马上回家。
　　姗姗既感激又羞愧地说：“其实我的英语的确不够好，尤其是口语。可是要出国留学，这一关必须要过。”
　　“那你是不是很想出国留学呢？”王老师问。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的，”姗姗欲言又止，“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这话说的也太假了吧，”高强没忍住插了一句，“什么叫没有办法？有很多人想出国刷盘子都行，就是没机会也没钱。”我其实心里也有和高强一样的疑问，只是我没表现出来而已。论出国留学，我也很想啊，可是想想平时拮据的父母，我是坚决不能随便提出这样的想法。
　　王老师对高强说：“你不能只站在你的角度想，我认为姗姗的情况跟你们不太一样。”姗姗顿时眼里流露出异样的神情，缓了一会儿她才道出因为惹上当地社会的混子而不得不出国留学的原委。
　　高强听后镇了镇：“为什么一定要出国呢？转学不可以吗？离开你们的阳城，去别的地方比如来平城？或者去别的省份也可以啊！”
　　“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姗姗的身体不禁抖了一抖，“我有一个女同学被qj (qiang jian)，坏人依然逍遥法外。我们那样的小地方，这个女生的名声就这么坏了…”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然而姗姗还在继续喃喃道：“其实又何止这样呢？还能闹出人命来，那些人有多恐怖我不是不知道。如果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其他呢？”
　　王老师安抚地拍拍姗姗的背眼神有些暗淡地说：“我明白，我理解。”我不是完全不知道姗姗在说什么，在崖城妈妈的远房亲戚里也曾有一个人的儿子做生意风生水起，却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样的人。后来糊里糊涂就在闹市区被一记冷枪暗算，凶手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其实也不能全怪别人，”姗姗仿佛又有些释然，“我自己也有责任。我爸妈开公司很忙没时间照顾我，我觉得很孤单就拿钱出来请同学们吃喝玩乐，认为这样我就很有面子也不再孤单。也就是这时候他突然闯入我的时间，对我百般照顾，我认为这就是爱情。我太傻了，太傻了…”
　　王老师看姗姗又激动起来，搂住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转身对我们说：“你们先走吧，我想跟姗姗一起吃个饭再单独聊一聊。”我和高强马上会意就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我的情绪仿佛瞬间受到姗姗的影响而变得有些沉重，打算一个人穿过联大的后门去坐公交回理工大。
　　高强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叫住我：“你等下我，我推了自行车跟你走一段。” 我怔怔地等他取了自行车有些木然地跟他并排走在联大的校园里，突然问他：“你也要出国留学吗？”
　　“应该会吧，”高强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我爸一直都希望我出国。”
　　“是公派吗？”
　　“公派的名额有限，对候选人的要求特别高，除非你很优秀，否则谈何容易啊。”高强好像很懂的样子。
　　“那就是你自费出国？”我张大嘴巴觉得难以置信，“那要花很多钱吧？”
　　“花钱是肯定了，”高强想了想，“看你学的专业想去的国家和学校了，还是可以申请国外学校的奖学金，这个既要看实力也要看运气了。”
　　“哎，好难啊。我都不知道该说羡慕还是可怜姗姗。”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想出国，可是我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我自己也没那本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还这么小，想那么多那么远，何必呢？”
　　“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很多的样子，也就是你高一我初三而已。”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还会笑就好，”高强好像舒了一口气，“可是我好像大了你差不多两岁哦。”
　　“你怎么知道？”
　　“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好像提过嘛！”
　　“这个你也记得？我还认为你觉得我土包子，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话说的，虽然你颜值不高，”高强转头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有生气，“但是英语口语还是可以的。”
　　“不过，说实话姗姗的经历还是把我吓到了。她家里虽然有实力供她自费出国留学，但是这种变相被迫的感觉好难受啊。”我不由地又想到了姗姗。
　　“不过，这又不是你的生活，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能够自由选择啊。”
　　我有点不相信这话出自平时话不多但有些吊儿郎当，时不时还有些骄傲的高强之口，我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保持严肃但又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是长到你的笑点上了吗？”高强被我笑得莫名有些心虚。
　　“没有。我是没想到你说话也会这么有深度。”
　　“是我平时嘻哈惯了，你觉得我还很幼稚是吗？”
　　“那倒不至于，”我连连摇头，“你出生在大城市，跟我们这些小县城出来的比，是会有优越感的这很正常。”
　　“不能一概而论，大城市也有无可救药的笨蛋、懒虫和贱骨头啊。”我再一次被他逗笑了，但我的公共汽车站也到了。
　　“我要坐车回表姐家了，那明天见咯！”
　　“这么着急干什么？今天本来放学就早，我请你吃个冰淇淋呗。”高强居然主动发起了邀请。我觉得自己现在震荡后的小心脏倒的确适合吃点甜的，虽然平时我真的不喜欢吃甜食。于是，我跟他又返回往联大家属区附近的小卖部走去。因为是暑假，小卖部的客人不多，我们站到冰柜前老板已经迎上来：“帅哥，今天吃什么啊？”看来老板已经跟高强很熟络了，我的视线毫无悬念地停留在薄荷超冰上。高强则迅速地从冰柜里拿出一个黑糊糊的包装说：“我要这个。”当他看我准备拿出薄荷超冰时，对我说：“你要不要试试我这种？”我仔细一看是名为“苦咖啡”的冰淇淋，正在犹豫的时候他又说：“既有巧克力又有咖啡，先苦后甜你试试吧。”我居然神奇地没有再犹豫也拿起了同样的冰淇淋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果然如他所说，是一支神奇的冰淇淋。我们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往运动场旁边的小花园走去，我好奇地问他：“你爸爸在大学里教什么？”
　　“数学，他以前是师范大学数学系的学生。”
　　“哇，好厉害，”我表现出捧场的样子，“我爸以前也是师范大学物理系的学生，后来因为不是前三名分到了安市的农业大学任教。”
　　“安市？你不是崖城过来的吗？”
　　“那是之前的事了，我和妈妈一直在崖城。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们，爸爸从安市回到崖城的中学里教物理。”
　　“从大学老师变成中学老师？！”高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崖城没有大学，”我耸了耸肩，“但是他第三名的同学朱叔叔现在就在联大教物理，我前几天还见过他。”
　　“是吗？”高强叹了一口气，“如果那个朱叔叔和你爸换一下，说不定我们从小就能认识。”
　　“可能吧，教师子女一般都会混个面熟。”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你没有想过到平城来上高中吗？”高强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学校也有不少外地的学生，还有好些是学霸。”
　　“我初中的同学有好几个也要到平城来读高中，但是我不会。一个人面对生活上很多问题，我睡眠又不好，住学生宿舍肯定很惨。还有，要多花父母的钱，也没有教师子女的特殊照顾，算啦！”我也没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原因或是借口继续留在一中念高中。
　　“平城的中学多，但重点中学也就那几所竞争也很激烈。不过肯定比较多元化，有的国际班高中毕业就可以出国留学，不用参加高考。”
　　“那一定要花更多的银子，我家里可没那本事。”我连连摇头。
　　“别说你家，我家也难啊，我只是打个比方举个例子。”高强已经吃完手里的冰淇淋，“啪”一下把小木棍折成两段。很快我也吃完了，起身跟他再见准备坐车回家。他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后，又转身再往联大教师宿舍骑行。
　　回到理工大表姐的宿舍时，表姐和刚哥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雯姐。我惊喜地跟她打招呼，一问才知道她临时被表姐叫来通知我他们有事出去，要挺晚才会回来。人家想二人世界也很正常，好歹安排了一个人给我交代，没让我独自在外流连徘徊也好，早知道我就跟高强一起吃晚饭好了。雯姐说：“反正我和我老公每天也不过是进货发货看铺子，现在让他守店我出来放放风也挺好。你想吃什么？”
　　“嘿嘿，要不我们还买凉菜吃吧？上次那家真好吃。”我的思绪仿佛飞回到一年前。
　　“那家是平城大学附近的私人作坊，这边吃的我还不了解。你的意思还是买回来吃？”
　　“对啊，买回来吃更划算啊，在馆子里吃肯定更贵啊。主食搞点凉面什么的就可以了。”
　　“你真会过日子，那现在就出发。”雯姐一把拉着我出了门。晚上等到快十点表姐他们也没回来，雯姐早就骑车走了，她住在平城的另一头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我依照表姐以前每晚关门窗的注意事项检查了一遍，躺下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床尾旁的大门有人大声叫嚷，我赶紧翻身起来才发现我从门内插上小门链，把表姐给反锁在外面进不来。等我解开门链，表姐早不耐烦的黑脸写着无比的愤怒，我道歉后忍不住打呵欠，刚哥做和事佬劝了劝就走了。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表姐还在熟睡。我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洗漱完毕吃完早点赶紧出门，留一方净土给她。
　　到了班上才知道今天陈老师病了，两个班合起来由苏格兰外教上课，我顿时有些失望。还好，外教今天上课不像第一天那样划水，他的思维和方式还是有可取之处。不过我还是觉得中教更走心更扎实，课间时分我又遇到高姐姐。听说她要参加周六的演讲比赛，我承诺到时做她的啦啦队员。中午放学时，陶姐姐告诉我她中午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所以不能跟我吃食堂了。我便一个人背着书包往食堂方向走去，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风在我旁边停住，耳边响起了高强的声音：“今天怎么一个人？”
　　“陶姐姐跟她男朋友吃饭，所以我就一个人咯。”以前在一中习惯独来独往的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你先走吧，”高强转头对他身旁的另一个同学说，“我今天也在联大吃食堂好了。”他同学一脸坏笑打了个招呼，骑车先走了。
　　“你不是和他都一起行动的吗？这样放人家鸽子好吗？”我还不认识那个男生，只知道他们通常形影不离。
　　“那是我高中同学，”高强望向他同学的背影，“我拖他来上口语班，他老拉我去打游戏，真够哥们。”
　　我没忍住笑起来：“那你也可以选择不打啊。”
　　“还是得来一点娱乐和爱好调剂啊，不合群也不好。”
　　“你有食堂的饭卡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职工子女，上小学时脖子上就挂着钥匙和饭卡。”我们边说着就走到了我常去的食堂门口，他停好车我们一起进去。他轻车熟路地打好两个硬菜和米饭，走到还在普通窗口排队的我旁边努了下嘴说：“等下坐那边哦。”等我打好饭菜走过去，他都快吃完一半了。
　　“你吃的这么素？”高强盯着我盘子里的一个半荤菜和一个素菜瞪大了眼睛。
　　“我发育没你那么好，够了。”我内心却想着他盘子里的一顿花销够我吃两顿半了。
　　“你确定？”他不由分说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两片卤牛肉给我，我来不及端开自己的盘子就谢谢他并接受了。这么些天没有吃过大荤的我，觉得那牛肉真香啊。顿时有种想冲到那个窗口对师傅大喊：“给我切半斤！”的冲动，当然只限于冲动而已。
　　“上次你说你也想出国留学，是打算什么时候呢？高中毕业就去还是读了本科再去？”我突然又想到了出国留学这个话题。
　　“还是会参加高考吧，我认识的一个师兄是在国内读了一年本科再去的美国。”
　　“他是自费还是公费？”
　　“你别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着公派好不好？公派的一般都不会几年读完一个学历，顶多就是交换生或访问学者去个一年半载。师兄是家里自费去的，现在研究生毕业留在那边挣美元啰！”
　　“哇，美元！”我兴奋地差点喊出来。
　　“看你那掉进钱眼里的样子，”高强也没忍住笑起来，“他学的好像也是物理…”
　　“啊？物理啊，哎，我最讨厌物理了…”
　　“不会吧，你爸可是物理老师，完全能手把手教会你。”
　　“别提了，物理最差。”我没精打采地说着，“你家这么近，为啥你中午不回家吃饭？”
　　“双职工家庭，我妈要上班，我爸也经常跑科研项目不能按时回家，我基本都是在外面吃饭。”
　　“你读的是平城的重点中学，学习也一定很好，是学霸吧？”我一脸仰慕的表情。
　　“学渣还差不多，”高强苦笑着，“不过在我们班就算差生也能上平城联大。我们老师经常在班里训斥我们‘你们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去旁边的联大上大学！’”
　　“哇，这么夸张，”我简直不敢相信，“就是差生也能上重本？”
　　“一所大学并不是只有重本啊，985和211也有一本或者专科院系啊。”高强又有些不耐烦了，大概觉得我这样的县城土包子连这些都不懂。
　　“我这刚考完中考，大学还离我远着呢！”
　　“高中过得挺快的，下学期再文理分科，简直觉得高考就在明天了。”
　　“你读文还是理？”
　　“肯定理科啊，读文科能选的学校和专业少，出国也难啊。”我听后瘪了瘪嘴，心里有点烦。论兴趣和天赋，我肯定选文科。论理智和未来，还是得选理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