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15、工作和生活

　　国庆长假又来了，这次我无处可去，为了节省生活开支，我在长假头一天晚上就赶回了家。车站里人山人海，原定的公交班次运力严重不足。我和妈妈老同事的女儿许珂一同结伴回家，我们在窗口排队半个多小时才买到票。后来看到前面队伍的长度一眼望不到头，许珂给她爸爸打电话，因她爸爸是崖城车站的司机，又找了公司里的熟人，我们这才能够被安排到特殊通道上车。尽管这样，我到家也是九点多了，妈妈早就煲好了排骨汤也做好了红烧鱼等我。想想这一个月的工作，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又可口的饭菜，简直太幸福了。虽然是大假，但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也没有精力和财力去凑热闹。于是我基本都是在家晃悠，头两天跟父母去参加朋友或同事孩子的婚礼。席间有人问到我是否有男友，妈妈笑着直摇头。对方只好安慰道：“刚毕业，也年轻，慢慢找吧。”第三天我和爸爸骑车去小塔镇玩，依然到处都是游客，而且大多数都是从平城过来的。小镇依旧，而我的心情早已不一样。之前读大学时春节寒假高中同学会我也来过这里，那时天寒地冻没什么游客，空荡荡的街巷里只有我们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学。大家说着不走心的话，也不曾想到未来大家会变成怎样。现在的我，都不敢与往昔的自己对话。因为我不曾知道，自己会变得如此平凡甚至庸碌，对未来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以前被我敬而远之只能远远观望的男男女女，现在竟然让我如此羡慕。我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只想要细水长流的相伴，踏实平凡的守护。可是，全部都没有，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我跟爸爸在河边并肩走着，他一再问我想不想吃什么，我都摇头。再好吃的东西，也全无心情，再好的风景，也只能和父母共赏。在平城忙碌工作无聊生活时，我也会想念父母，想着和他们当初在崖城时，周末去郊外放松的情景。因为妈妈的姐妹都不在崖城，而大伯家和我家走动不多，所以生活里绝大部分时间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单纯时光。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无聊枯燥，但现在看来竟都成了奢侈。我当然每个月回崖城一次，可是工作让我疲惫，感情让我心累，心情成了累赘。所以我同父母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简单开心，毕竟我的人生已经到了新的阶段。妈妈很少过问我的学习，所以我和她精神层面的交流很少。爸爸对我一直严格要求，但是面对选择时尽可能给我多的自由。我不知道这对于我而言是好是坏，但是我的人生还是需要我自己去经历和开拓。大假很快结束了，因为搭乘公共交通从家里到平城的出租屋需要三个多小时，而且大假之后很多在平城工作的崖城人也要集体返程，乔希的爸爸决定送我们返回。妈妈准备了很多东西让我带回平城，她总是怕我吃不饱穿不暖。听说富养的孩子对物质很看淡，反而在精神层面上有更高的追求。但绝对不是富养长达的我，也一样对物质要求很低。大约是父母即使再艰难，一日三餐从没有敷衍对待过。我从不羡慕同龄女生的漂亮服饰，也少留意她们花枝招展的打扮，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全且满足。
　　每天重复的高强度工作依然继续，我越来越适应，尽管不是很开心。这天方经理交给我一个任务，我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赶紧按他的要求完成。其实，我在午饭前就完成了任务，但是我怕他继续委派新的任务就到午饭后才交给他。很快他就在办公室里对我嚷：“木清凌，你做的是什么？我让你干的事情，你怎么不问清楚就闷头开始瞎搞？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等了这么久等来的东西不是我要的，还不如我自己做！”我们部门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只好赶紧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继续挨骂。近来我心情一直欠佳，身体也有些不适，今天本来从包哥那里接过来的工作就够多了，方经理又临时甩给我一个任务，我觉得头都要爆炸了。他一向威严，我一度到了不想跟他多说话的地步。反正我也是包哥的助手而已，那就主要跟包哥沟通，不得不的情况下才向方经理请示汇报。谁料我今天又撞到枪眼上了，也难怪方经理要骂我。如此不留情面当着众人的指责，好像还是我人生的第二次而已。第一次当然是小学数学老师那句“木清凌若是你能凭自己本事考上，我手掌心煎鱼给你吃！”现在方经理就差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他就是嫌弃我蠢笨，又不肯多问一句确定，结果白忙活一场，浪费大家的时间。所以当他喋喋不休继续训斥的时候，我就低头站在他旁边默不作声。最后他只好作罢，重新嘱咐后让我重做。我刚回到座位上，包哥就在电脑上发来即时消息：“小木，方经理交代的事情要做，可是你手里本来的活也别忘了啊！”
　　“好的。”我手里飞快打出字回复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复如何快点完成方经理交代的事情。终于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我头昏脑涨外加肠胃翻滚，因为太忙都没时间觉得饿，现在真的是饥肠辘辘啊。我知道写字楼附近的饭馆都不便宜，也没有简单的炒饭和面食之类，便只好坚持步行二十分钟到公交车站附近的面馆去吃面。路过那家连锁西餐厅时，我觉得那金碧辉煌的装饰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想到在那顿价格不菲的晚餐之后，陆达又跑去吃了一碗面，我觉得特别讽刺。吃完了那碗有些小贵味道也不怎样的面后，我觉得我整个人缓过来一些。王大力这时回复了我的短信：“不好意思，刚看到消息。你还有时间见面吗？”于是我跟他又在联大东门碰了头，有个人聊聊天的感觉真好，仿佛我从从里探出头，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天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一个美国客户发来的邮件，正文不长附件是一个Excel表格。长达几页的表格里详细列明该客户需要的产品名字、规格、质量和数量，我正纳闷以前从没处理过这个客户的订单，他可真是一个大客户啊。包哥已经把表哥打印出来放到我桌上说：“小木，这个样品你来负责收集，集齐后一起发快递给他。”
　　“啊？”我有点没回过神来，“样品？”
　　“对啊，他写了具体的要求，都是需要样品，”包哥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永远只是要样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单。你辛苦了，开始着手筹备吧！”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表格里有前后一百多种产品，加上不同的样品包装和数量，总计少说得有三百五十件，这得收集到何年何月？人家还在正文里说了一定要赶在一个月后的拉斯维加斯工具展前拿到东西，这样他就能在展会上推荐给客户再找我们下订单了。原来在美国的客户需要经过两道他手才能接触到最终的中国厂商，不需要实业成本的贸易商只需要一个空壳公司就搞定了一切，简直太完美了。
　　看我有些出神，包哥又继续说：“你该做的工作也不能落下，至于这个样品你尽量给他收集吧。我也只知道其中十几种产品的厂商，其余的你请示下方经理。如果都没有的，你就需要自己去找供货商，然后向他们要样品了。”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只是点头。十一点多方经理才到办公室，他进门就大声说：“半夜三点有个客户给我打电话，说货还没到港口。雪雪，到底怎么回事？”负责后续工作的副经理卢雪被吓了一跳赶紧接话：“我已经催了货代，原定的船期晚了几天，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是啊，我也跟客户提前讲过了，他当初也同意的。现在神经病一样也不顾时差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呢？接了那个电话我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都睡不着…”方经理的吐槽没有人再接话，办公室里只有霹雳啪哒敲击电脑键盘的忙碌声。他有些没趣的没有继续说话，端着茶杯到饮水机旁接了热水，吞下一片胃药。在回到他办公桌前的路上，他又绕到包哥和我的位置说：“你们看到美国客户的邮件了吗？”
　　“看到了，他要的样品我让小木着手收集。”包哥马上回答。
　　方经理点点头又看向我：“你这次要多用点心，尽量给他收集齐全发过去。那么多产品，如果每一件都订给几千数量，这就是未来的有一个大客户了。”我不敢多言，照例点头。方经理又不放心地问：“你都知道该联系谁要样品吗？”
　　我赶紧开口：“有一些包哥给我标出来了，剩下的还要请教你。”说着我把打印出来的表格双手毕恭毕敬递给方经理。他略有些欣慰地接过去回到办公桌上。
　　“他要的东西还真多，”不一会儿方经理自言自语的声音就从我身后飘过来，“我知道的就这些，剩下的你自己找找，实在不行就先发这些给他。他要的这么急，你动作要快！”我赶紧起身跑到方经理座位旁边，又拿回了表格。
　　午饭前，吴勇特意等我一起吃饭。他见我闷闷不乐就开玩笑说：“还是开交易会经理不在的日子爽啊！”
　　我连正眼看他的精神都没有：“是啊，好日子到头了。”一周的交易会，方经理为了节省成本提高效率，只参加了三天。包哥扛着样品守完了全程，那几天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吴勇、唐哥和负责后续工作的雪姐队伍。方经理的同学赵哥平时就很少出现，方经理出差他更是直接不露面。那几天客户、工厂都忙着参加交易会，要处理的订单也少了，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可是现在一切又恢复正常，不对，是雪上加霜火上加油伤口上撒盐的节奏啊，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别这样嘛，工作时工作，生活时生活，现在你就别再想工作，好好吃饭。”吴勇安慰我。我冲他点点头，微笑是真的挤不出来了。下班后，我又约了王大力聊天。他的北方方言口音讲起段子来真的很好笑，再加上都是学经济的背景，有些幽默还真的只有我们才懂。我今天约了他吃饭，想到他虽是家中独子却也来自农村，我主动建议去吃花溪牛肉粉。因为那里花一碗米粉的价格，可以免费无限续粉。因为过了饭点，店里的人不多，所以当我们飞快嗦完第一碗粉，要求续加时，老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我和王大力一人加了半碗，他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没忍住说：“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好。”
　　“你没工作过吗？”我反问他时也没影响我嗦粉。
　　“当时在工厂，日子其实还是挺舒服的，吃住都不用操心，所以我有时间复习跨专业的研究生考试啊。”王大力停下手中的筷子，他是真的吃饱了。
　　“你有本事啊，就现在这工作，我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干别的。”我端起碗喝汤，连汤渣也不想放过。王大力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起身去老板身边买单。“下次到我住的地方，我请你吃饭好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我是打算AA制的。
　　“你住那里有什么好吃的？”王大力笑嘻嘻看着我，“你还饿？”
　　“师大周围好吃的不比联大的少，而且我也会做饭啊。”我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
　　“哟，你还会做饭，真没看出来呐！”王大力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我。
　　吴勇在我们公司一个月后，跟公司里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我了。不仅因为他的工位就在我旁边，更因为同为重点大学毕业学生之间的惺惺相惜吧。我不懂他研究的技术问题，他看不下去我无穷无尽的工作量。午饭时候他最初是与包哥和唐哥一起的，但慢慢的他要么选择跟唐哥单独，要么和我及姗姗、韩姐一起。我能察觉到他很快就知道唐哥在公司里虽然资历老，但一直不受方经理待见，总是被不留情面的训斥。他应该是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毫无脾气地被呼来喝去，也想跟唐哥这个受气包划清界限免受牵连。周五下午的网络即时通讯上，他主动找我说话。那会儿，我终于忙完了一个新的订单，正在长长舒一口气。他先打出消息：“刚才看你忙得不可开交。”
　　“习惯了，总是这样的。”我马上回复他。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他问我。
　　我想也没多想：“一天在家整理内务，一天出门逛逛吧。”
　　“去哪里逛？”吴勇继续问。
　　我想了想才打出：“应该是去附近的公园集散地吧，那里我到现在都没逛完。”
　　“是吗？我还没去过，要不你带上我？”
　　“可以啊。”于是我和吴勇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约好了周末去公园逛逛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