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08、日子如水

　　闲聊之余，我得知龚晖在平城的外企工作，但是他总觉得平城作为内陆城市工作机会有限，发展可能性受限，有意在下半年前往上海发展。熊杨林考上的是南方沿海城市211重点大学本专业研究生，一雪去年考研失败的前耻。原本他可以调剂回财大本专业硕士项目，他却坚持要考这所大学。因为他一直苦追不舍的冯霜已经在去年考取该校本专业硕士录取资格，为了追心上人的他，真是感天动地啊。但是我心里明了，彼时的冯霜已经认识了新的男生，好像已经开启新的恋情。最初从冯霜的室友娇娇处得知，冯美女是平城某重点外语中学的天之骄女，可以拼颜值的她才气不输。她一心想去那所大学读书，因为她喜欢看海，那所大学里就有海。而且通过娇娇给我的空间链接，我看到冯霜在新的大学里依然如鱼得水。外语口语向来出众的她还能歌善舞，在新生晚会上吸睛无数，被一个已经毕业工作的本专业师兄紧追不舍。最后一次看她空间的更新，仿佛她要参加某个考试，考试间隙在师兄家里吃饭并午休。她师兄虽然不在家，但是师兄的爸爸平易近人对她特别关心友好，让她在异地他乡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这么看来，一切应该是进展顺利。我当然没有对熊帅哥提到这些，毕竟他已经考研成功，那所大学的研究生学历即使不能让他抱得美人归，也是他未来的有利投资和加成啊。况且我和他根本就不算熟络，何必多说这些是是非非。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跑诸脑后吧。
　　佟璐美貌依然，但养尊处优的她有些肉眼可见的发福。而且她的话语间都是投资贸易、护肤服装等，再不是当初学校里那个和我曾一度走得较近的普通女大学生。是啊，富二代的太太，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关键人家还如任小姐所说很勇敢地接受了，厉害啊。吴玲玲毕业后如愿进入平城一家国有银行，她毕业前就成功减肥20斤，加上她性格外向，看来也是在单位里混得风生水起。我基本都是听他们七嘴八舌讨论，对自己的情况要么轻描淡写要么三缄其口。本科毕业将近一年，大家的差距已经逐步拉开。我并不强求，但也对好些不如意保持回避。酒席散去离别之际，龚晖对我说：“清凌，你英语挺好的，要不考虑去上海发展吧？我们可以一起闯上海滩啊！”
　　“哈哈，”我没忍住笑起来，除了觉得有些冒险也想掩饰自己的失落，“上海滩不适合我，算啦！祝你在那边大展宏图，闯出一番天地，我看好你哦！”
　　我在大假的第五天下午回到崖城，若是以前我肯定放假的头一天下午或晚上就赶回家，这一次倒让爸妈有些意外。不过，在得知我是跟同学出游后，他们又心下安慰没有继续追问。直到第七天下午返回平城，这期间胖大海只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过了半天才给他回复，心里却暗自埋怨他没有多发几条。同时，我还努力控制自己不给他发短信，怕他看轻了我。
　　假期结束后我回到平城，听说姨妈的一个朋友在之前受姨妈所托，帮忙打听朋友的外贸公司是否有职位空缺，现在有反馈了，他们真的要招人。我想既然是一个机会，就去面试看看，毕竟现在的单位虽然清闲，但作为一个项目下的编外人员，我的未来始终不稳定。面试的时间很短，公司的方经理没有问我任何专业问题，只简单问了下工厂及我当时工作的情况。结束前他特意让其部门的章副经理过来看了下我，对方问：“你是平城财大国际贸易毕业的？”得到我肯定的答案后，她点点说：“我没什么问题了。”临走前，方经理提到公司未来两个月要搬迁，建议如果我要入职也在两个月之后。他没有明确给出薪资，我也不敢多问。毕竟这还是一家国有改组为股份制的外贸公司，管理上还未完全脱离以前的机制。方经理只用一个“按规定，我具体也不清楚是多少工资”就把我搪塞了，我也不认识公司内部的其他同事，两眼一抹黑问了个寂寞。
　　回到工作的单位里，我坐在工位上思绪万千。现在的工作虽然清闲，而且钱比工厂多了20%，但生活成本一下高了不少。职位是临时性的，完全是由一个还有几年退休的老领导想最后再创辉煌发起的项目工作组，组里目前就只有他和我两个人。我每天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试图联系到国外相应组织和个人，努力促成双方的联系和合作关系。单位里坐我旁边的尚姐，是别的单位借调到我们中心的公务员，老公是平城某市局领导的秘书。他们夫妻俩靠自己从小镇上走出来混到今天的位置，实属不易。所以，尚姐平易近人且为人热心，平时午餐我们都约在一起。同行的还有一个马姐，负责中心财务。她的儿子以前留学国外，现在美国工作生活。说起儿子，马姐总是一副很骄傲和开心的样子，还说过几年退休了就到国外跟儿子一起生活。当她听说我的学历和经历后，有些不理解地说：“你为什么不继续读书深造？或者出国留学？再不济也到外面的公司打拼，学以致用还能多挣钱啊。”看我面有难色，她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小妹妹，我是真的为你好，中心是个自主营收的单位机构。稳定和收入你总要占一头吧？”我知道马姐说的是大实话，她也是个快言快语的好心人。我想着自己当初去堂州也是为了做进出口贸易，现在有一个从事出口的机会，是不是该大胆走上去接住？
　　就在我对工作迷茫的时候，胖大海也仿佛石沉大海，从我回到平城之后连续几天都没有音讯。我忍不住主动给他发去短信，他说为了赶交货期最近很忙。冯颖也没有在节后及时回来继续复习准备考试，我想着或许因为考试毕竟是在明年年初，弦绷得太紧也不是好事。但我总觉着，换作自己如果要再考研，肯定不会这么悠闲。可我也真的不想再考了，那个苦不是吃够了而是真的反胃了。到了周六下午，胖大海抱着一个大纸箱爬上了六楼，给我送来一个台式风扇。看着惊喜的我，他说：“怎么样？这下你不会觉得热了吧？”
　　从来没有男生对我这么细致关心，我很感动，把对他的抱怨都抛到九霄云外：“谢谢你，这么个大纸箱子你怎么过来的啊？”
　　“还能怎么过来呢？78路公交车啊！”胖大海擦着汗掏出香烟盒，想点上一根。
　　“你能不能别抽烟啊？我真的很讨厌烟味…”我没兜住，立马拉长了脸。
　　“额，”他有些尴尬地说，“那我先收起来…”我照往常那样做了几个菜，饭后他没忍住在客厅的窗户边伸出脑袋抽了一根烟。
　　“你能不能把烟戒了啊？”我看他实在憋得太受，但自己又真的没法与烟共存。毕竟我习惯了没有烟味的家，却也知道戒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努力吧，但现在真的想抽一根。”胖大海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就是加工的那点破事，”他拉紧窗户转头看向我，“我今晚也应该一起在那里帮忙的。”
　　拉紧的窗户依然无法避免窜进来的烟味，我捏了捏鼻子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一起去帮忙啊…”
　　“不不不，怎么能要你去，”他摇摇头，“这不是个持续的活，现场杂乱，你还是不去的好。”
　　我没有再坚持，因为我知道他很多时候的确照顾我的情绪，但是对很多事情都特别有主见。我不是就喜欢比自己大的比较多的男生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害怕，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和他是否真的有未来？我试探性地问了他自己关于两个工作的犹豫，他只说了一句：“还是看你自己吧。”我还想着等自己找到另一半，就可以不用再麻烦父母，能够和对方商量着一起搀扶往前走。显然，胖大海并没有这种打算。他的事情他总是自己作主，顶多时候跟我粗略提一提。我的事情他好像也不愿意多参与，总是以不了解等借口划过。我们唯一的交集好像就是买菜吃饭看电视。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空虚，再读书深造我暂时是真不想了，工作现在看似有选择但也真的不怎么样，感情更是让我一言难尽。在财大继续读研的好几个女同学，我羞于去找她们。好比美女柳若云，眼下在读研究生，虽然毕业时跟前男友分手了，但现在肯定依然炙手可热。还有曾静，虽然相貌并不出众家庭条件也一般，她高中时期的男友还在北方那个城市深造，但她的未来是有明确方向和盼头的。再说那些找到好工作的校友和同学们，无形中也让我自惭形秽。余骁其貌不扬来自单亲家庭，高考数学不及格，大学微积分考试挂过科，英语口味也很普通，可是人家毕业时不声不响就进了一家我从未听说过的新加坡外资银行。还有当初排话剧的师姐高欢，毕业后就在平城唯二的欧洲外资银行里就业。我这个昔日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变得如此平凡普通，甚至还不如当初。凡此种种都像巨石般压在我的胸口，我既感觉喘不过气又挪不开石头，各种汇聚在心中，无处诉说。
　　过了一周又是周末，胖大海说他真的很忙抽不出时间过来看我。我说过去找他，他又说没时间没地方招呼我。我也想过去参加活动、兴趣班甚至话剧或演唱会，但是看看自己口袋里的收入，我不愿向父母开口。虽然他们总在电话里说：“你钱够用吗？不够就说，我们马上给你打过来。”在我的字典里，是没有工作后再向父母要钱这个字眼的，更何况爸爸还曾经对我怒吼：“以后18岁了，就给我滚出家门！”那或许是他一时的气话，但是我真的仔细听了并认真记在心里。我18岁后因为要读书离开家门，但经济上依然还是仰仗父母。我没有魄力、压力和动力，像某些同学那样利用空余时间分秒必争地勤工俭学供自己读书，毕业后还有一屁股的助学贷款等着按时还款。我最后思前想后，联系上了还在医科大学读本科的邓莹莹。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可以放下戒备比较放松。或许这源于她也是有些高开低走的路线，但是她今后必然会是各大医院抢手的香饽饽，不会像我这般没有具体的专业本领，也没有人脉和经验，丢在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淹没吞噬。
　　莹莹看到我的第一眼笑容就堆到眼角：“你终于来找我了！”我没忍住冲过去和她抱在一起，有些日子没见，她更加清瘦了。
　　“你要是再不来找我，就该到别的地方才能见到了我。”她拍着我的肩膀说。
　　“什么意思？你要走？”我觉得就从财大转到医科大学之后，任何事发生在她身上，我都不会觉得吃惊。
　　“不是，因为医大新校区开放，所有本科生要搬过去学习生活。本部这里以后只面向研究生和博士生了。”莹莹拉着我开始找好吃的，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啊，是了，财大现在也是这样，新招收的本科生全部都去了新校区。但已经在本部的本科生暂时不影响，”我想了想，“不对啊，你是本硕连读，也算硕士研究生啊。”
　　“虽然是直升不用考研，但我现在毕竟才大三啊，还有两年才能进入研究生部。”说到这里，莹莹眼里的光变得有些暗淡，“你们都毕业工作挣钱了，我还在大学里打转。”
　　“你这是选对了路，以后出来就一劳永逸了。”我安慰她。
　　“学医是条不归路，本科就比其他专业多一年，出来工作还要规培耗几年。”话题虽然沉重，但莹莹的语气总是春风化雨。我总是很佩服她抗压的能力，很多事情她都是结果出来后才轻描淡写说几句。换作我早沉不住气了，也难怪她爸对她说出“你是不是要我甩出切菜的刀你才高兴？”要是我爸这么说我，我肯定早就崩溃了。我一向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生怕让他们失望和不开心。可是毕业后，好像一切都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很多事情既不可控，也不是我努力就一定可以达到目标的。当然，如果我不努力，目标更是纸上谈兵。跟莹莹聊的越多，越觉得她变化不大，还是那个心胸开阔且思想单纯的高中女孩。她人很友善，但又往往在集体生活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因为她成了同学里的老大姐，还是有人知道她从财大转校到医大的特殊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