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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池鱼之殃 ...

  •   喜喜……
      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不会轻功,也许更应该在背上长出一对翅膀。
      隔着十多丈的湖面,我盯着对面的绝世美人,真真懊恼之极。

      脑子里千头万绪,一时竟如猫抓的毛线团,完全忘了自己原来也是在船上,要过去只消划船便可。就在我神经短路的当口,对面的美人居然与我心有灵犀,长袖一展,人便似惊鸿掠影,随风轻飘飘地就朝我飞了过来。
      啊,喜喜!
      我见人迅即便到眼前,正欲上前来个久别重逢后的拥抱,却见青影一闪即逝,擦过我直往身后掠去。耶?耶?!微微敞着怀抱,我不由发傻。
      “小公子,你这是?”
      “嗯?哦,无事。”醒过神,我冲凤瑜笑笑,连忙转身去看身后。
      身后的湖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的男女老幼见绝世美人临空飞来,纷纷惊呼出声。美人却没有丝毫停滞,轻飘飘地落在其中一艘华丽到夸张的大船上,抬手撩起船上重重叠叠的七彩纱幔,人便即刻隐没进船舱柔和的光里。
      我直愣愣地盯着那船上不断飞舞的纱幔,晚上的风已很是寒凉,但刚刚拂过鼻端的香味却暖似冬阳。
      香味隽永,温软绵长,这是——桂花的味道……
      这般熟悉的气息,他,果真竟是喜喜。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天,我莫不是脑子养鱼了,现在还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万一他又不见了,我可到哪里寻去。
      按捺下心底突生的火烧火燎,我转头寻求船主的帮助,对着身边看不出表情的凤瑜谄媚一笑:“凤公子,帮小弟个小忙,稍稍把船划过去些些可好?”手指着那花里胡哨的大船,我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变身成蜘蛛侠,手腕蜘蛛丝一吐,人便能弹到那船上。
      凤瑜蹙眉,一脸为难道:“区区小事,何须小公子客气,只是两船间船只太多,怕是难以近前啊。”
      我看看面前大大小小挤挤挨挨的船只,确实,为了看情留花开,大家伙儿一窝蜂地全挤在一块儿,我们的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就在我盯着那船上的彩纱直咬牙时,身边突地响起道讨好的声音:“小神仙,你别恼,我带你飞过去可好?”
      我转脸,才注意到一直紧挨着我的燕翎,晕,刚刚因为看到喜喜太震撼,把身边人都给忘了,倒没想起这个可利用资源。
      大喜之下,我全不客气,一把抓住燕翎,笑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燕翎见小神仙对他笑得百花盛开的模样,一时晕陶陶不知所以,不过慢了半拍,身边人居然不知去向。慌忙抬头,却见一抹白影携着人早已去得远了。

      我紧紧抓住抱住我的人的衣襟,完全不敢往下看,呜,我一点都不喜欢滑翔机啊啊啊——
      终于飞到了地头,我已是满头虚汗,两腿发软。“江兄,下、下次带我飞的时候麻烦打个招呼先。”这好些天没个影子,才刚照面就又是高来高去,我的小心肝儿啊,可别折腾出毛病来。
      江渐远把我拉出怀抱,扶着我上下冷冷扫视了一遍,便不再理会我,只径直走到飞扬的七彩纱帘前,回头看我。我愣了愣,不由会心一笑。
      深深吸进一口湖风清冷的水汽,其中挟着情留花特殊的寒香,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流经胸口时,一直鼓噪不休的心脏慢慢回复原有的节奏,随着一呼一吸之间,我的情绪一点点沉淀下来。
      喜喜,我来见你了。

      抬手撩开纱幔,我不紧不慢地不告而入。只是随意地环视了下船舱,舱里的情形便尽收眼底。
      船舱很大,以金红两色为基调,布置得极为金碧辉煌,脚下铺的是西域缗荭的纯毛暗红地毯,上以五彩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牡丹开得极盛,绵延至船舱的所有角落。船里光线充足且柔和,照得每一件器具皆闪闪有光,那光源稳定匀净,居然是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这船中的东西都可谓价值连城,可惜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这些宝贝被船主毫无章法、近乎炫耀的堆积在一块儿,使得它们的价值大打折扣,刻薄点说简直是俗不可耐,典型暴发户的生动写照。
      舱里除了站在角落当布景,穿着暴露的侍女外,最扎眼的就是主客位稳稳端坐的三个人。居于客位的自然是绝世美人,我的喜喜。喜喜此刻正靠坐在梨花木圈椅中,唇角含笑,神情看来很是悠闲。我掀帘进船,喜喜却并不看我,只把视线定在主位上,仿似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我眨眨眼睛,按下心头的疑惑,也定眼看向主位。
      唔,原来世间还能有人长成这样的么?这人应该不高,至少坐在椅子上时两只脚并未着地。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宽阔的椅子里横向发展,那满身的肥肉堆积在椅子里,偏偏还裹着身橙黄色的绸衣,系着条翠绿的挂满玉饰的腰带,在夜明珠的柔光下,只看身材,相信人人都会以为椅子里摆放的是颗硕大的橙子——还是颗闪光的熟透的橙子!可这也没有什么,世上肥胖者也不算稀奇,但此人却实是个异数。在那肥硕的颈子上放着的居然是颗娇小的头颅,脸上肤色如凝脂雪白,五官精致美丽,尤其是一双眼睛,眼色很浅,却波光潋滟,如一泓温柔的水泉。本来挺吸引人的一张美脸,却又在红艳艳的小嘴上留了两撇乌黑油亮的老鼠须,看着端的怪异可笑,不过多看两眼,竟又从可笑中透出种奇异的狰狞可怖。
      转眸间对上这人的眼,我心内一震,头皮一紧,背上竟生生逼出层冷汗来。不过一瞬,我便又放松下来。江渐远紧贴上我的后背,他胸膛的温度熨帖着我的肩背,阵阵暖意透体,我暗自松了口气。
      转转有点僵掉的颈子,却在撞上橙子旁边人的视线时再度僵硬。
      这世界真是小啊!那人笑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仿佛在这般感叹。
      我的脸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温香阁里的那个“烟熏妆”!我甚至还能记得他的名字!烟火——烟熏火燎过的!-_-|||
      这个烟火此刻正惬意无比地靠在“橙子”的身上,满头的发随意地披散着,却非直发,而是在中祥极为少见的卷发,前世俗称“大波浪”。浓密的卷发在夜明珠的光下流泻着淡蓝的光,就像传说中专门勾人的女巫。这人脸上仍旧是夸张至极的烟熏妆,不过这次似略有不同,眼线画得很长,尾部上翘,应该是想模仿凤凰,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个人觉得可能雉鸡会更像一些。
      他的身上裹着件袖子超级大的胭脂红绸衣,雪白的里衣襟口大开,露出蜂蜜色的肌肤,修长的颈项和锁骨在光的阴影里勾勒出奇特的魅惑。
      不过显然,船舱里唯一被诱惑住的估计也就那颗怪异的“橙子”了!
      此刻“橙子”正在瞪我。
      ——因为烟火正在对我挤眉弄眼。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那叫抛媚眼?
      我转开视线,却对上“橙子”毒蛇样的视线,心里又寒又恼,只得赶紧又转开目光,我还是看着喜喜吧,至少还养眼。
      喜喜依旧没有看我,手里拿着个青花瓷杯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就在气氛陷入某种奇怪的胶着状态时,烟火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悦耳,略略带了些沙哑,相对于他故作魅惑的外表,他的笑声才真正算是勾魂摄魄。
      “橙子”听“美人”笑得动听,不由高兴起来,油亮的两撇鼠须跟着一翘一翘的。“小火,何事发笑啊?说与本座分享一二呐。”嗯,干涩尖锐的音色,说不出的教人难受,倒和此人的外表一样极具特色。
      烟火笑盈盈地伸出修长的兰花指,爱娇地戳了戳“橙子”的胸口,嘴里嗔道:“木爷何必明知故问?若非木爷一曲天籁,何能引来如此大的一个大大美人儿?”眼角瞟了瞟安坐一旁的喜喜,烟火嘟起血红的唇,“瞧瞧,似这天仙样的人物,倒教烟火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起来。木爷想必是爱美至极,才叫烟火来为他作个陪衬罢!”
      “橙子”蹙眉,满脸的愉悦变戏法似的转为郁郁不欢,怒道:“小火怎的如此这般揣度本座?本座心里,小火从来便是天下至美,那些腌臜劣货岂能入得本座法眼?!”
      刚听前几句,我不由心下暗惊,先前迷惑满湖男女的箫音竟是这颗“橙子”吹奏的?再听后几句,我忍不住怒火中烧,有无搞错,竟然拐着弯子辱骂喜喜!
      正待张口反骂回去,久久没有什么动静的喜喜却先我一步开口:“木殿主,想必你已经想起来了?”
      “橙子”脸色一僵,默了半晌,方才冷道:“不想几年未至长宁,倒出了如公子这般人物,本座认栽便是!至于箫音来历,乃异人授之,便是本座也不知那人来历,如何能告知与你?今日被你束缚于此,杀剐随意,本座绝无二话。只不过小火天真单纯,甚是无辜,公子还莫迁怒旁人!”
      喜喜含笑点头,温言道:“木殿主多虑,烟火公子胆识过人,全身被制还能谈笑自若,岂能与温香阁中其他公子相提并论?何况,公子竟能在短短几句拖延之词下冲破阻滞,自行解穴,更教在下钦佩不已,木殿主所言单纯,莫非是与在下说笑的么?”
      我愕然,解穴?再看看主位上的两人,难怪刚进来时觉得气氛古怪,原来是这船上诸人早被喜喜制住,全都不能动弹。
      再定眼去看画着烟熏大浓妆的烟火,烟火早已收起吓死人的娇笑,此时脸上无甚表情,教人难以看出其心中所想。
      湖风穿过重重纱幔,在凝滞的船舱里带起一股沁骨的凉意。

      风静,影动。
      光影变幻间,耳畔啪啪连声击掌,掌风刮过脸颊,火辣辣的一阵疼。虽然看不清这几人的动作,我却并不准备现场观战。喜喜能以一己之力在我进舱前制住这满船的人,完全无需我操心。至于江渐远,师兄师弟的,还能差到哪里去?数来数去,这里所有人中,我才是真正肉脚的一个,为了不扮演影视剧里总是拖后腿的主角,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躲船角!
      战斗结束的很快,因为我刚跑到船角的某张桌子边,还没来得及钻下去,就听耳边轰隆啪嚓连声,船身在剧烈摇晃中居然开始解体!被击碎成无数块的船板桌椅四处横飞,七彩的纱幔被撕扯成纷纷扬扬的破布,我僵硬在唯一完好的桌子边,目瞪口呆。
      这是真实的么?这是真实的么?这不是在拍电影么?好好的一艘大船,不过片刻,竟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船板!
      船周围的那些大小船只见势不妙,早忙不迭地撤到了风暴外围。刚刚还密密匝匝的湖面,硬是以这船为中心,散开了老大一个圆。
      我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那些看花的男女老少虽然把船划开了距离,但居然没一个走避进船的,人们站在船上,全都津津有味地围观难得一见的现场武侠秀,我甚至还看到很多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俨然点评中国足球呢。
      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荒诞。月色明媚,花香怡人,晚风阵阵,木屑横飞,人群鼓噪如鸦,身边战况正酣……
      就在我脑子陷入某种哲学级别的意识流时,船身突然剧烈震荡,我下意识抓住桌沿,转脸一看,本来站在一角被点了穴的侍女们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掉进了湖里。见此情形我不禁大惊失色,非是怜香惜玉,而是稍后自己恐怕也难保万全,要步了她们后尘。
      还在担忧,身下的桌子便在突来的一下巨震中往水中滑去!我再也顾不得面子,吓得大叫:“喜喜!救命啊!”
      一白一青一红三条人影电闪般跃至身前,紧随而后一只硕大的“橙子”。眼前又是漫天掌影,衣袂翻飞。我欲哭无泪,搞什么,我这到底是在求救还是给自己催命啊?
      还没想完,斜刺里冷不丁一手伸来,揪了我的腰带便狠狠向外掷出!
      啊——啊——啊!!
      冷风灌入咽喉,我只来得及瞥到那只罪恶的黑手橙色的袖子,人便驾着隐形的黄鹤向西翱翔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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