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创造时》九玖酱

3、第 3 章

　　林城爬了六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号，发现对门放着一袋还没有处理的垃圾，突然感觉很亲切，像是又回到了地球，跟对家因为垃圾袋的问题吵吵嚷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开门。

　　接着他的笑僵在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十分诡异。

　　看着满屋子灰尘，林城默默无语。

　　不仅脏，还乱。林城想，要把米修斯那句话再加上个“乱”字。不，还不够，应该是“脏乱差”。

　　林城挑剔的目光看了一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做了三年教授形成的强迫症让他无法忍受地开始打扫。

　　处理了所有垃圾和老鼠蟑螂，林城的脸比驴都瘫。

　　接着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的脸更瘫了。

　　收拾屋子的过程中，林城确定了这个房间不存在能让人吃的东西。于是他怀疑这个房间以前是个狗窝。

　　听见对面开门的动静，林城这才停下内心对这个房间的腹诽，走到门口看了眼，发现对面住的是一个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看年龄至少七八十岁，但他的身体却很硬朗，弯腰不带喘地拎起门口的垃圾袋下楼。

　　林城打开门，老人听见动静后下楼的脚步一顿，浑浊的眼球转过来看了眼林城，又平静地收回去，继续下楼。

　　林城刚想开口的话被看回去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跟在后面一起下楼。

　　他刚摸了摸自己口袋，还有几张人民币，打算去买个面包垫垫肚子，就是不知道人民币在这里通用不。他手机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林城怀疑是在他掉进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分解了。

　　老人把垃圾袋扔到垃圾桶里，迈着健朗的步子朝F区外走去，林城也没打算跟，于是朝另一个方向走，想把这里的路线记熟，毕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生存多长时间。

　　接着他对上一个深沉的蓝色眸子。

　　秦脩站在A区门口看着他。

　　林城：“……”

　　但也只是一眼，秦脩又平淡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林城一脸懵地放慢步子，总之他不想跟秦脩太近，下意识就跟他拉开距离。

　　秦脩拐了个弯去了中央控制塔方向。

　　林城这才松了口气，进了一家超市。

　　超市的价格单位是“星币”，林城当然不知道星币是什么鬼，拿着面包走到收银台，把自己一张红色的人民币甩给收银员。

　　“？”超市老板拧眉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人民币。”林城的声音毫无起伏，说得好像“你连人民币都不认识？”，把那老板说得一愣。

　　“这……怎么用？”老板疑惑得脸都扭曲了。

　　林城挑了下眉，特别不是人地给老板科普：“蓝星知道吗？”说得神乎其神。

　　“？”老板拧眉，又被唬得一愣，摇了摇头。

　　“这是蓝星的通用币，很值钱。”林城摩挲着那张红色的“100”，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小声说：“等你去蓝星了，手里有这个就不愁吃穿。”

　　“真的？”老板半信半疑。

　　“骗人是小狗。”林城一身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老板总觉得这个小伙子一身正气，绝对不会骗人，于是拿了那张“人民币”，说：“不找零。”

　　“？”林城在心里气了个劈叉，我一百买了个面包？这世道还能再有爱点儿吗？？

　　老板冲他挥了挥手说：“等我去了那什么蓝星，你再给我讲讲这个怎么用。”

　　“……”林城深吸一口气，啃着面包走出超市，心说下次我买折纸给你折冥币，绝对告诉你怎么用。

　　街上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回C区，林城也发现F区居民很少，能住到六楼，算是有四五十个人。

　　林城边走边看，记住了他掉的地道到居民区范围的地图，他经过一个花店，定住脚步。

　　他不知道为什么驻足，但是他总觉得这是一种直觉，于是撩起眼皮看了眼花店里面，一株金盏草花摇了摇它黄色的花瓣，像是跳跃着向他招手。

　　林城睫毛一颤。

　　金盏草花，日出而开，日落而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城移开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又似乎透过虚空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怅然地吐出一口气，又看了眼那株金盏草花，抬步离开。

　　“上校？”身后的少尉提醒道。上校从刚刚就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盯着看马路对面的什么，米修斯就上前喊了他一声，当然，他也是唯一一个敢提醒秦脩的人。

　　秦脩回过神，冷淡的蓝瞳瞥了眼花店里的金盏草，抬步继续巡逻。

　　他觉得自己过分注意林城了。

　　但是潜意识总是在告诉他，保护林城，他很重要。

　　秦脩八风不动的脸上终于被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一个近乎……“烦躁”的表情？

　　米修斯做贼似的猥琐小眼睛刚好瞥见，见鬼似的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被后面的士兵拉了一把才没有婀娜多姿地脸贴地。

　　他跟在上校身边四年，从来没有见过除了“面无表情”和“皱眉”之外的任何情绪出现在上校脸上，能出现一个几乎于烦躁的表情还真是解锁了新表情。

　　巡逻过后，士兵们都去中央控制塔的餐厅吃饭，秦脩却去了318层。

　　“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秦慕青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因此头都没有抬，噼里啪啦地在卡罗拉的虚拟键盘上码代码。

　　“吃了。”秦脩淡淡地看了眼屏幕问：“磁场有变动？”

　　秦慕青的神色很凝重，“是。星磁偏移了0. 3码，导致西北地区发生沙尘暴，但是好在我们的生命圈比较远，沙尘没有吹过来，但袭击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自嘲地笑了笑，又问：“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秦脩蹙眉，沉声道：“你知道金盏草花吗？”

　　“金盏草？”秦慕青笑了，“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基地育种可不培养这个，还是多种种番茄土豆吧。”

　　秦脩没有说话。

　　秦慕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讶异道：“不对啊，你以前不注意这些的啊。”随后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满脸的八卦欲都要溢出来：“帮别人问的？”

　　秦脩抬脚要走。

　　秦慕青在身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后趁秦脩还没走出去说：“金盏草，日出而开，日落而合。象征时间流逝。”她声音很沉，很空灵，却像是重重地压在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似乎有些绝望。

　　秦脩脚步一顿，但只是一瞬，他就又恢复正常，头也不回地走出实验室。

　　秦慕青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似乎悲哀起来，转身在卡罗拉屏幕上打下“金盏草花”四个字，基因序列和培育条件都被列出来，清晰地投在虚空中。

　　随后她怅然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做就收起了屏幕。

　　.

　　林城一直在外面逗留到了晚上，从城中走到城市边缘，越来越荒凉，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几个防守的士兵拦住他问：“干什么的？”

　　林城拧眉看着栅栏以外的荒原，觉得他生存的地方简直像是末世的生命圈，把仅存的幸存者圈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外面是难以生存的荒原，里面是生命延续的火种。

　　士兵的枪指了他一下，对他说：“回去，没有命令不允许出圈。”

　　林城波澜不惊地把目光从荒原收回来，瞥了那个士兵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林城确定了自己不是穿越，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地球是什么，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平行时空，或者，这是个未被发现的星球。

　　思索着这些问题，林城又回到了城中心，走了一天的身体靠中午的那点面包自然不行，林城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于是林城与他的肚子默默相视。

　　没钱，别叫，没用。

　　林城捏了捏眉心，这样下去自己得饿死在这里。

　　他没管饿空了的肚子，往F区走去，但是饿空的肚子却不满意地反抗起来，搅得他的肚子一阵绞痛，连带着多年积累下来的胃病又犯了。

　　“啧。”一个单音节字包含了林城无比丰富的情感。

　　他一手要捂不捂地搭在肚子和胃的交界处，嘴唇很快就疼得苍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他在地球当教授的时候，经常跟那些研究生做实验到凌晨，忽视了很多次晚饭，就落下了胃病，每次抽痛的时候，都有学生提醒他吃完饭，他也总是喝了杯水应付了。

　　林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手撑在街边的路灯上打算缓一会儿再走，然后他听见了一阵有规律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林城眉心一跳，这人的脚步声太好辨认了。

　　秦脩在他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城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但是胃里的抽痛让他的笑容变了味儿，秦脩拧了下眉头。

　　林城：“……”别看了快走吧，你又不能给我小钱钱。

　　秦脩的目光下垂，落在他捂着胃的手上，似乎知道了他哪里痛，抽出小腿上的一瓶不明液体扔给他。

　　林城慌乱地接住，心说你就不能好好递给我吗？接着他看见了上面的字——能量饮料。

　　还没等他问这个是干嘛的，秦脩就转身走了，米修斯跟在秦脩后面，表情像是被塞了整个儿鸭蛋噎得不轻，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秦脩离开。

　　“？”林城就在他一步三回头的惊悚目光中抱着能量饮料回家了。

　　一路上米修斯都锁着眉头，不断偷看秦脩——能量饮料是校官或以上级别的人物才会有的补充品，甚至就算是上校这种级别，一个星期也才一瓶。而上校就这样把一个星期的能量来源给了这个新来的不明异体？？

　　想想就惊悚。

　　米修斯浑身打了个寒颤，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抛开了。

　　走到F区三号楼梯口，林城遇见了他对门的老人，正在捡撒了一地的番茄。

　　“我帮你。”林城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捡，把最后一个番茄递给他。

　　老人伸手去接，目光看见林城手中的那瓶饮料，手指一顿，抬头看了眼林城后才伸手接过番茄，沉声说：“谢谢。”他的声音带着垂暮的沙哑和久经岁月的苍老。

　　“不客气。”林城笑了笑，“我是你对门新来的，叫林城。”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怅惘似的说道：“F区，很久没来新人了。”

　　林城的眉头倏地蹙了起来，接着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就不能在饿的时候思考……

　　老人似乎笑了一声，“谢谢你帮我捡番茄，我邀请你去我家做客，顺便给你做一顿晚餐吧。”

　　被听见肚子叫，林城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接过老人手里的番茄说：“老爷爷，我替你提着。”

　　老人一愣，笑了一声说：“你可以叫我欧博士。”

　　“欧博士？”林城挑眉，“你是控制塔的博士吗？”

　　欧尼尔森浑浊的深棕色眼睛似乎飘到很远，定在一个虚无的点上，他开口：“曾经是，现在我退休了。”

　　两人边上楼边谈话，欧博士突然问他：“你是从外面的荒原来的吗？”

　　林城拧眉，脱口而出：“荒原里还有生命？”

　　博士收回看他的目光，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接着喟叹般地说：“RE星球，快要沦陷了。”他突然轻笑一声，“我老糊涂了，荒原怎么可能还有生命呢？”

　　林城没有说话，漂亮的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

　　他总觉得这个欧博士知道些什么——关于这个星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