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四夕》宛转成欢

3、【三】

　　顾念之醉颠颠绕回九曲巷弄，一盏明灭不定的昏黄灯笼东倒西歪地提着，好不容易摸到了顾记的豆腐招牌，顾念之打了个酒嗝，上去开门。门锁还没摸到，却碰到一座堵在门口的尊神，手感软绵绵，有点类似日日打交道的白嫩豆腐。顾念之唬了一跳，醉眼朦胧提高灯笼上去分辨。

　　只见幼慈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看着祖父上来辨认。顾念之觑着眼打量半天，才松了口气确定道:“丫头？”幼慈嗯了一声。顾念之再瞧仔细了，拍拍胸脯说：“丫头，这黑漆漆的，你站在这里扮什么佛，看风吹了着凉。”幼慈沉默着提过顾念之手中的灯笼，看了看说：“这可不是家里的灯笼。”顾念之呵呵笑了：“你这丫头，老头子出去青天白日的，干嘛提灯笼？”幼慈边搀了祖父进来，边晃悠着灯笼看路：“豆腐下酒，吃到尽兴了？”

　　话音未落，街巷里传来打更人提醒三更，在寂静的巷陌里格外响亮。

　　顾念之打了一声嗝，瞧瞧孙女也不像生气模样，随口应了一声。幼慈说：“明明的听你说去了许家，怎么反而去找苏家要酒喝了？”这话幼慈说来有些顽皮，并没有诘问之意。顾念之也没有留意，随口答了：“是往苏家送的豆腐，丫头怎么又知道了？”幼慈见祖父醉眼微闭，又道：“昨日许家讨三房，今日客人还未散尽。”顾念之唔了一声，又觉察出些许不对劲，将眼睛睁了开来。幼慈继续说：“莫非苏府是今日讨媳妇儿，需要半斤八两豆腐拌口味？”顾念之奇道：“我今日从苏家回来，没有听到苏家要办喜事的事儿呀。”幼慈把灯笼搁在西厢房外，吹了蜡烛，话里带了些自己也不曾察觉的轻快：“那我们与许家的婚约也……”顾念之走在幼慈前一下子推了门进去，风吹得房里早已点好的蜡烛有些摇晃，打断了幼慈的话。烛光下顾念之的脸因酒意未退红晕散开，他有些神秘地笑笑：“丫头今年二八了，老头子记着许家的亲事呢。”幼慈无奈地闭了口不搭话，打水让顾念之收拾脸面。

　　看都收拾好了，才开口问：“这豆腐坊的住处，可是祖父给苏家少爷说的？”顾念之唔了一声，似乎还没跟上自家丫头今日跟他扯的苏家许家的话头，直觉眼皮沉重，有些含糊地开口道：“这苏家少爷赞我们豆腐好，说知道住处方便些。怎么，今日有人来找事儿了？”幼慈见他睡意浓重，叹了口气说：“没有的事，我不过随口一问。祖父睡吧，让丫头今日好等。”顾念之咕哝了一声什么，翻身便睡去了。

　　幼慈觉得好笑，站在床前看着祖父的睡相，眼里有了一种亲情晕染的孝意。幼慈帮祖父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口里再次低声说：“老头子，我不要嫁许问钦，你记着了。”顾念之呼吸平稳。幼慈坐了下来，看着烛光，原本点好的蜡烛已燃了半根，烧得越发热闹。幼慈拿手挡了袅袅的蜡烛轻烟：“他桃花情缘风流孽债今世也还不完，你就不要让我嫁他了吧？”幼慈低头又仿佛是自语：“嗯，就这样，不嫁了。”然后她站起来吹了蜡烛，轻手轻脚出去，吱呀关了门。

　　月光偷偷照过西厢，照在老头子醉意微染的双眸上，顾念之低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