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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十三年前,南方小城龙市。
      龙市石溪区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周遭有不少民营工厂,如今四十多年过去,随着经济转型升级,这里已然成为城市里最老旧的一片。

      得到省里的财力支持,龙市政府打算把石溪区拆了重建,唯独不动位于中心的石溪中学。
      有人说,石溪中学位置得天独厚,兴旺地方经济命脉,不能轻易动;也有人说,石溪中学曾经是古代的万人坑,需要阳气旺盛的学生孩子镇压。

      关于不动石溪中学的说法千奇百怪,但最终在城市规划上,独独绕开了这个二十多年的老校。
      由此,石溪中学的附近一派破落景象,经不起推铲的土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周围出现的人鱼龙混杂。

      乌七八糟的环境,导致石溪中学的孩子两极分化十分严重。
      每年初升高考试,市里前十名,石溪中至少占了一个,而每年考不上高中的人数,同样在市里名列前茅。

      越是在这种荒芜的地方上学,父母越是不放心孩子。
      担心他们出事,又担心他们学坏。

      李一白是个男孩儿,李父倒不担心,妹妹李一双才上初一,总要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从前两兄妹一起上下学,倒也平安无事,不过最近李一白刚结束中考,白天常和朋友约着四处骑车玩,没顾得上接送李一双。

      没想到就这三四天的放松,却让李一双被流氓小混混欺负了去。
      李一双长得漂亮,又白净,对比同龄女孩儿发育得更成熟些,早早穿上了有胸垫的内衣,饶是如此,常有些好色的男孩儿盯着她的胸看。

      这让李一双很不自在,平时耸着肩,勾着背,恨不得把自己的胸抹平。
      结果那天路过回家必经的小巷,三个蹲在路边抽烟的小混混冲李一双吹了口哨,叫她“大波妹”。

      李一双羞死了,一路哭着跑回了家。
      父亲李立行还没回来,在家准备晚饭的母亲罗淑惠吓了一跳,文化程度不高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

      李一白停好自行车,从妹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少年晒成小麦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那年的夏天热得特别早,街上的人们全是穿短袖或背心的。李一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卡通印花短袖,拉着李一双前去“讨个公道”。

      那三个小混混都瘦瘦的,一个个尖嘴猴腮,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
      一根烟快抽完了,他们还舍不得扔烟屁股,毕竟那点儿零花钱光买烟就要用掉不少。

      此时十六岁的李一白已经有一米七了,男生里算身高拔尖的。
      他站在三人面前,背对着光,脸上一片阴翳,气势上便已经大获全胜了。

      李一双跟在他身后,低声啜泣着。
      李一白气得鼻孔大张,冲他们吼道:“是谁刚才欺负我妹妹?站起来单挑!”

      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小混混一早看见了他,不屑地向地上吐口水,说:“你丫算哪根葱?”
      李一白头也不回,脸红脖子粗地说:“一双,你说,是哪个王八蛋?”

      李一双擦掉了模糊视线的眼泪,指了指留莫西干头的那一个。
      李一白捡起地上散落的小石块,近距离朝他扔了过去。

      莫西干头反应倒快,抬胳膊一挡,没几个打在他脸上。
      “妈了个巴子!”他骂了句,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李一白可不跟他废话,一拳往他肚子上招呼了过去。
      他常年在父亲的水产店里帮忙,经商的本事不敢说学到了多少,力气多得是。

      李一白比他们大两岁,力气和身高上占了优势,没比划几招,三个人都结结实实挨了揍。
      贼眉鼠眼那个捂着脸,冲李一白喊道:“你丫给我等着!”

      “欠收拾?”李一白假意挥舞着拳头,三人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李一白回头对李一双说:“别哭了,一双,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及时告诉老师和哥哥,不能让这些人为所欲为,做了坏事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一双点了点头,用力擦着眼角的泪痕。
      她早就不哭了,有大哥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五十米,身后便传来一阵骚动。
      刚才被李一白教训了一通的小混混,似乎请来了他们的老大镇场子。

      穿背心的纹身男手上拿着木台球杆,顶着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吊儿郎当的抽着烟。
      李一白心中直呼不妙,他拉起李一双的手,低喊一声:“快跑!”

      见他们撒腿就跑,后面的小混混愣了一秒,扔掉烟便来追人。
      “别跑!”
      “给老子站住!”

      李一白才不会乖乖听他们的话。
      暖风从他的耳边疾驰而过,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儿,再跑快点儿,千万不能被抓住!

      ——————

      龙市的夏天总是很热,空气又潮又闷。
      肖常墨站在大大的遮阳伞下,右手握着的“长舌头”雪糕已经软化弯曲了,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化掉的雪糕水顺着木棍流到指缝,肖常墨却不太在意。
      他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的空中留下一道飞机飞过的白色痕迹。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车子还没修好,或许赶不上今晚七点半的航班吧……

      司机曲义戴着眼镜,在引擎盖前忙来忙去,身上的白色衬衣湿透了。
      为了不弄脏手表,曲义把手表扔在了车里。

      他直起酸痛的腰,侧头问:“小常,现在几点了?”
      肖常墨掏出兜里的智能手机,说:“快六点了。”

      曲义有些挫败,他绕到车的后备箱,拿出修理工具,毫不犹豫地躺倒在地,打算再检查检查车子底座。
      如果这辆四十多万的车实在修不好,他也只能把车扔在这儿,拦个出租车先把肖常墨送去机场。

      眼下是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的了。
      曲义答应了肖校长送小常走,下午五点不到出发,快六点了还没到,只怕耽误了事惹肖校长不高兴。

      他擦掉额头豆大的汗水,仍然试图挽救这辆突然无法发动的车。
      车子坏了,车里的空调也坏了。

      曲义怕热到了肖常墨这位小少爷,便让他去路边小卖部的遮阳伞下歇着,又担心蹭伞会让小卖部老板不高兴,他自掏腰包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冰棍。

      肖常墨平时吃的是冰淇淋,一小盒就要几十上百。面对五毛钱的三无产品,他自然是吃不惯的。
      他浅浅的尝了一口,立马被这诡异的口感劝退。直到冰棍化掉,他也不肯再多吃一口。

      其实赶不赶得上七点那趟出国的航班,肖常墨并不是很在乎。
      肖成儒美其名曰是把他送去国外参加夏令营,提前历练他。但肖常墨心里清楚,肖成儒只是不想让他呆在家里,耽误他带女大学生回来留宿。

      毕竟,六岁那年懵懂的他已经撞破过一次了。
      那天晚上屋里很黑,肖常墨半夜浑身发热,嗓子疼得厉害,下楼找水喝。

      客房的房门没有关严,不断有嘤嘤呀呀的声音传来,似女人低声的哭泣。
      母亲出差不在家,会是谁呢?

      年幼的肖常墨走进了客房,用力推开了门。
      “爸爸……?”

      “站住!”
      “别跑!”
      不远处的骚动打乱了肖常墨的思绪,他偏着头,向右手方望去。

      一个瘦高的少年牵着矮小的女孩儿从街角窜了出来,他们和那辆熄火停在路边的车擦肩而过。
      曲义察觉到了动静,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身为成年人的他并没有挺身而出,只是躺在地上,认真检查着汽车底盘。

      李一白瞅见不远处十字路口的小卖部,拉着李一双躲在了货柜后面。
      几个小混混一路追至此,不见人影,莫西干头扫了一眼遮阳伞下穿名牌的黑发男生,大口喘着粗气问:“喂,刚才跑过去两个人……往哪儿跑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高气傲的肖常墨并不想搭理他们。
      “喂,小子,跟你说话呢,哑巴啊?”莫西干头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肖常墨不耐烦地抬起手随便指了个方向。

      这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恐怕连九年义务教育都完不成吧,将来出了社会,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一群对社会毫无贡献的渣滓聚在一起始终是渣滓,不会变废为宝。

      黄毛抡了抡手里的台球杆,狠狠瞪了肖常墨一眼。
      这小子的眼神轻蔑极了,像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他,让他十分不爽。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揍他小弟的家伙,给兄弟们出出气。

      肖常墨冷漠地注视着黄毛,丝毫不憷,当着他的面把软化的雪糕扔进了垃圾纸箱。
      黄毛咬紧牙根,喊道:“追!”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李一白才拽着李一双从货柜后出来。
      小卖部老板是认识他的,摇着折扇问:“你们咋惹了那几个小混蛋?”

      李一白平缓了呼吸,说:“他们欺负我妹,我就揍了他们。谁知道那三个打不过还叫帮手来,也不嫌丢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悦耳,肖常墨不免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但通过撩起的短袖,还是能窥见白皙皮肤原本的模样。
      浓眉大眼双眼皮,短短的寸头显得人格外精神,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温柔。

      李一白同样注意到了店外的男生,冲他鞠了一躬,笑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和我妹妹都快跑不动了,要是被他们抓住,说不定会挨一顿毒打……”
      肖常墨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只变成了一句简单的“嗯”。

      李一白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放进了小卖部玻璃柜台的猪猪储钱罐。
      他从冰柜中翻出两包绿色包装的冰糕,大大方方地对肖常墨说:“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冰吧!”
      肖常墨刚想拒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折返回来的混混四人组。

      黄毛走在最前面,碎碎念道:“妈的,到底跑哪儿去了?”
      莫西干头说:“大哥,会不会刚才那小子撒谎了?我看他不像我们这一片儿的人。”

      黄毛瞪眼吼道:“你他妈不废话,你买得起阿迪达斯?”
      贼眉鼠眼的那个吸了口烟,说:“看他的样子挺有钱的……老大,要不我们跟他借点儿钱来用用?”

      “多少?”黄毛接过他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
      贼眉鼠眼小弟咧嘴笑道:“五十。够我们四个人网吧包夜一晚的了。”

      “你不抽烟,不吃饭呐?”黄毛冷笑一声,又说,“借一百。”
      所谓的借,是没有归还日期的要,往大了说,就是抢。

      眼看他们向小卖部越走越近,探出半个脑袋的李一白撕开了一袋冰糕,瞅准时机,朝他们脸上扔去,随后大喊一声:“跑!”
      十几颗小冰疙瘩砸在身上,又硬又冰,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李一白一手拖一个,撒腿就跑。

      他为什么要跑?肖常墨一头雾水。
      呆在曲叔叔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然而由不得他细想,腿已经先行迈动了。

      热风呼呼吹过肖常墨的耳边,身后有人穷追不舍,身旁陌生的少年牢牢抓紧他的手腕。那只刚摸了冰块儿的手还发凉,在这炎热的夏天,实在是紧张又刺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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