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燕风无度》许下长安

33、长蛇阵（一）

　　然而罗松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办成，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突厥兵“越挫越勇”，既然正面打不过，便时常派些骑兵来骚扰。

　　罗松不是先锋官，但手下领了几队骑兵，与这些狡猾的突厥兵在莽莽原野之中交锋了好几回。

　　于是他索性扎寨在外，夜间也派小队巡逻，防止突厥兵越过边境再次骚扰。

　　而罗成那边，由于没有战事，于是闲暇时候便与宇文成都切磋，日子好不快活。

　　这几日来的那几分忧郁因着这几日酣畅淋漓的切磋，肉眼可见地消失。

　　清晨的雾带着彻骨的寒，直直刺骨。

　　罗成已到军营不远的河边，正坐在一块青石上认真地擦拭着长枪。他一身白袍，即使是在蒙蒙的雾中也无法叫人忽视。

　　更别提少年气还未完全消失的玉面上神情冷峻，这燕地百姓口中的“冷面寒枪俏罗成”果真是名不虚传。

　　宇文成都脚步极轻地从罗成身后走近，还未开口说话，罗成便已开口：“可是朝廷来了旨意？”

　　宇文成都本有些温和的眉眼淡了许多，竟带上了几分无法言表的惆怅。他也坐在那块青石上，抬眼看向平静的水面，无言地点了点头。

　　罗成染着冷意的声音便传来，带着几分调笑，又好像是讥刺：“我道你为何这几日神思不属，想来是到了离开这苦难之地的时候了。”

　　燕云一块地界，与突厥的领地相接，又兼着气候略显得干燥恶劣，的确算不上是好地方。但自罗艺降隋，被封为北平王，罗家父子至整个罗家军都打定主意是要世代守在此处的。

　　宇文成都与罗成相识已不短，早已习惯他生气时总带着的那几分别扭甚至于有些幼稚的阴阳怪气。他甚至因此发笑，道：“莫非是舍不得我？”

　　罗成冷哼一声：“好不容易清静了一阵，哥哥带着兵走了，除了你这么个木头疙瘩谁和我练枪？”

　　威风八面的天宝将军在他面前仿佛也不过是个只偶尔冒出几句有意思的话的木头疙瘩，满心满意地觉得如何都不如陪他练枪。

　　宇文成都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下一刻已抿了抿唇，顺着他的话说道：“这几日与你切磋，的确畅快，但我实在要回京了，圣上在催了。”

　　罗成感到有些奇怪，奇怪他怎么好像又事事都要和他解释似的。但他心里对宇文成都的印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仍如前世一般，合该效忠于他的杨广，全心全意的愚忠终究叫罗成坚定地认为他们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

　　毕竟他日后是要做反贼的，是要反他效忠的杨广的。

　　罗成眉眼微垂，目光落在眼前的银枪上。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宇文成都的死状。

　　上辈子宇文成都死时，他是不在现场的，但却也能够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那样的惨状。被天下高手群起而攻，又因为杨广的昏聩屡次伤了根本，到后来死在那力大无穷的李元霸手里，着实令人唏嘘。

　　宇文成都见他神情微怔，自己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宇文成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罗成身上，落在他那柄银枪上。

　　好半晌，罗成问道：“宇文成都，若日后我们成为敌人，你可会手下留情？”

　　宇文成都有些措不及防，下一刻眉头便微微蹙起。

　　可罗成却比他要果决得多。

　　他眉眼冷峭，手指摩擦着银枪，道：“我不是顾念旧情之人。”

　　罗成的目光看向宇文成都，看着他犹且带着思虑疑惑的面庞上，稍稍停留一瞬，便无情别开目光。

　　宇文成都抿了抿嘴，目光微抬，意欲问些什么、答些什么，但罗成已拿着枪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此地。

　　这也是宇文成都临行之前与罗成的最后一次见面。

　　直至宇文成都回到长安，罗成都仍然留在与突厥对战的荒野前线。

　　这表面上太平强盛的大隋朝，边境却一刻也不得安宁。内外狼环虎伺，危机四伏。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年，春寒料峭，罗成奉父命先行回到北平。

　　罗成虽然身在边塞，但心里却是挂着秦琼等人。他一路从边地回来，方才入燕山，就听说瓦岗起义的事情。

　　程咬金在瓦岗起义反隋，大封文武，并且取得了好大一阵声势。眼下朝廷震怒，派了靠山王杨林前去绞杀，还不知是个什么仔细点光景。

　　他骑在白马上，手持银枪，一身白袍，冷面俊美，遥遥地一眼便能够辨认出来。

　　不知是何人，站在旅店前观望了好些时候，待罗成走到旅店前方不远处，方才快速跑去迎了上来。

　　罗成本想着事情，却不想想什么来什么。眼下日光正足，他眯眼看着马下的王伯当，居高临下俨若神人。

　　“恩公！”

　　罗成看了几眼，这才仿佛认了出来，连忙翻身利落下马，走到王伯当面前，笑得亲热，仿若冰雪乍消。

　　“好哥哥，何故如此唤我？怎么来北平来了？”

　　王伯当一向风度翩翩，但或许是长途跋涉，一路至此，没有好好打理，唇周一圈清渣，神情犹带着疲惫。

　　他听了罗成语气的亲热，心中也甚是欣慰，朗然一笑：“此时说来话长，咱们入内详谈。”

　　罗成便随他一同进入旅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伯当就将罗成走后一直到杨林带兵围剿瓦岗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罗成皱着眉头，道：“哥哥的意思是，须得我去破那杨林的一字长蛇阵？”

　　王伯当观察他的神情，见他蹙眉，忙道：“好兄弟，你也知道，我们虽然起义，尊王封臣，大多却都是些大字不是一个的莽夫。马上功夫尚且可以一试，但破阵万万是不行的。”

　　“此前五哥他们去破阵，险些折在里面了。”

　　“三哥道四十六友之中，唯你精通兵法韬略，此阵唯有你一人可破。”

　　罗成摇了摇头，却轻声道：“倒不是我罗成不愿意走这么一趟。只是哥哥也知道，我罗家镇守燕山，法令严明，我父王待我又一向严苛，怎容我放肆？说不得让他知道表哥在瓦岗，还要清理门户。”

　　王伯当闻言，自然也就想到了这么一层。

　　他见罗成面上为难，但也知道这样重要的一层，心中微动，一个计策就出现在脑海之中。

　　“兄弟莫忧，我有一个计策，或许可以一试。”

　　罗成倾身侧耳前去听，王伯当便轻声将此计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