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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唐武德四年,刘黑闼在明州起兵,要为先主窦建德报仇。

      武德五年,秦王李世民因祸入狱,秦王府部将受其牵连,就地解散,解甲归田。

      汉王刘黑闼原本被李世民率兵击溃,逃亡突厥。六月,刘黑闼听闻李氏三子不和,李世民被关入牢中,部下被遣散,将帅出走,于是点兵十万,亲自引突厥军作乱山东。刘黑闼军于鱼鳞关十里处安营扎寨,并且派遣部下苏定方前去抢关。

      眼看鱼鳞关有失,于是唐皇派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带兵十万,前去退敌。

      然,刘黑闼来势凶猛,苏定方善战,连斩数将,夺了鱼鳞关,二王退守紫金关。

      刘黑闼领兵至紫金关五里处,二王命令守将坚守城池,自己回到长安,禀报万岁,说是二王来之前鱼鳞关就已经失守,眼下明州兵已经兵临紫金关下,兵微将少,请求派兵救援,寻一个有能力的军官来帮忙。

      再说秦王入狱之后,秦叔宝同程咬金,罗成一家同住,但是秦叔宝因为少年积受风霜,吃尽苦劳,再想到秦王在苦牢中受罪,得了吐血的病症。

      罗成担忧秦琼的病,因此主动前往长安,探望李世民。

      他一路往陕西大路而来,到了长安。不想看望李世民之后被李建成和李元吉看见,李元吉计上心来,第二日早朝上表唐皇,要罗成一同前往紫金关助阵。

      不曾想,这紫金关一去,就是无命再回。

      时间正是二月,关外草木枯萎,春风未来而寒风肃起。寒风吹来染着阵前的肃杀之气。

      叫关一日,滴水未进,腹中饥饿难耐,腿上棒疮难忍。紫金关前城门紧闭,将城外的鹅毛大雪隔之于外,也将那白袍将军的后路全部斩断。

      仰躺于枯硬厚实的枯草上,罗成轻闭了眼,任由细细密密的雪水一起飘落在脸上。

      罗春牵了自家公子的马过来,见公子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愤与痛惜。二王卑鄙,竟然将先锋关在关外,自己却在关内逍遥快活。想起罗成一日未食,罗春忙拿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递了上去。

      罗成生得俊俏,更有冷面寒枪之名。可是接了他用布帛包起来的干粮狼吞虎咽,看着便是让人唏嘘不已。罗春替罗成着想,劝他不如就此逃跑,离开紫金关。

      属下一片苦心,罗成坐在枯草上,忽然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把干粮重新递给了罗春。他朝着紫金关的方向慢慢站起来,手握着银枪,望着紧闭的紫金关,大雪纷飞,雪花飞入他的鬓角,将他如玉的面颊衬得雪白。

      他薄唇轻抿,对着罗春说道:“我罗成一生中,从未有逃这个字。我逃了,远在牢狱中的秦王又会怎么想?”

      “表哥五哥他们,又如何面见秦王?”

      罗春见他星目闪烁,眉头一松却是决然道:“你走吧。”

      说罢骑了白马,决然奔着刘黑闼关前而去。苏定方骑马挑衅,身上的痛苦加上心里的愤怒让他顾不得思考,就追着苏定方而去。

      然而行至淤泥河边,罗成只看见刘黑闼一人坐在河边。他意识到不好,掉头就走,不曾想淤泥河已经无一滴水了,河道已干,淤泥缠住了马蹄。芦苇荡深,竟然埋伏着数不清的弓箭手。

      他眼睁睁的看着刘黑闼一声令下,顿时数箭齐发,箭如雨下。

      一身白衣染血,身上的痛楚逐渐消失不见,他睁着双眸,却被那越来越大的雪模糊了视线。罗成无力再握着缰绳,径直从马背上摔下,他竭力握紧了那杆银枪,支撑着让自己不倒。

      眼前刘黑闼和苏定方的模样已经模糊,他的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白皙的面容却添了几分死气。

      人死之前,眼前总会出现一生中的种种情景。

      罗成想起了那年庭院之中,花前树下,他与表哥秦琼传枪递戬。“表哥,你可要把秦家锏法好好传授给我。我也把我罗家枪全部传授与你,如违此誓,万箭穿心。”

      “放心表弟,我也会把我秦家锏法全都传授给你,绝不隐瞒。如果不然,吐血而亡。”

      想起三贤庄里,单雄信坐在床前紧握着他的手,叹息道:“别给我开玩笑了,你若是孤身一人也早就走了。”

      他笑着说:“罗成一定帮五哥守好洛阳,如若口是心非,不得善终。”

      可惜那招回马枪太过损阴德,他终归没有教给秦琼。帮单雄信守住洛阳城绝不投唐的誓言也没做到。若真是报应,便是来,也来得太快了。

      短短十几息,便已经是全部了。他只觉得这辈子太短了,也太遗憾了。

      如若有来世,无论怎样他定然会把回马枪教与秦琼,了却了二人传枪递戬的遗憾;一定不会只顾一时意气,反而白白害父亲母亲如此冤屈地死去......

      还有啊......

      他曾经说过:“我罗成并非不苟言笑,只是没有可言笑之人。瓦岗寨四十六友中,只有程咬金和表哥与我志同道合。”

      世人偏见,他从前是不在乎的,只是一世的孤独,他罗成无福了。

      罗成阖上双眸,银枪落地,淤泥河魂断。

      唐武德五年,越国公罗成年少成名,文武卓绝,为大唐立下卓越战功,可惜紫金关外被二王陷害,中了敌将苏定方的奸计,淤泥河中万箭穿心而死。二王之丑恶行径,人神共怒;英雄之死,天下人都为之而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罗成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脑子里什么也不能想。

      他蹙起眉头,还没有从自己已经死于淤泥河的恍惚中自拔而出。

      良久,罗成这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身子平躺,不仅没有了之前被万箭穿心的痛处,反而觉得处处都是酸痛。这酸痛并不强烈,尤其是腿上,手臂还有虎口处感觉最强。

      这让他想起了少年时,因为顽皮,时常被父亲惩罚。不论是练枪还是罚跪,都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没等他清醒,隐隐作痛的右手就被人轻轻扶了起来,那人动作极为柔和,不知道是顾念他身上的酸痛,还是不想吵醒了了他。

      罗成慢慢睁开了眼,太久没有接触光明的双眼被满屋通明的烛火一刺,顿时间觉得疼痛难忍。

      “成儿。”

      他觉得自己定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逝世已久的母亲的呼唤呢?不然便是在阴曹地府,正是能见父亲母亲的机会。

      罗成在短短一瞬,心思已然千回百转。

      他甚至有些不敢睁眼,却不知这模样在身前人看来,是十足的孩子气。

      “成儿,醒了怎么不睁眼?还在怪母妃没有在你父王面前替你求情吗?”

      罗成如梦初醒,他赶忙睁了眼,看见坐在床边,正是端庄美丽的女人。不是他跟着表哥前往瓦岗寨日日忧虑而眼角布满细纹的母妃,不是他跟着瓦岗寨反隋被父亲知道后哭得像个泪人的母妃。眼前的母亲,看起来还算是年轻,很是贤淑,温柔。

      不知不觉,他双眶眼睛通红,热泪满目。罗成想也不想,就朝着秦胜珠扑了过去,生怕这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秦胜珠连忙抱着他柔声安慰时,不时摸过自己后脑的触感那样真实。

      他抱了良久,等脸上的眼泪干涸时,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手。罗成看着近在眼前的母亲,只觉得熟悉而陌生,他恍若隔世,竟然问出一句:“母妃,孩儿是死了么?”

      他儿时喜欢做噩梦,每次半夜惊醒都是哭着要母妃抱着哄着。唯独父王严厉,只会训斥他男子汉大丈夫,被这梦吓得眼泪直流。

      可现在,罗成倒宁愿现在是场梦,永远不能醒来的梦,因为在梦里,他反而还能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母亲。

      秦胜珠满眼怜惜,伸手擦了擦孩子眼角的泪珠,心疼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死呢?母妃在这儿陪着你呢。”

      罗成没有言语,反倒是秦胜珠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早知会这样,母妃怎么也不会听你爹的话,让你在院子里罚跪,害你高烧不退,都烧迷糊了。”

      罗成心下骇然,他记得这一幕。正是他十三岁之时,因为调皮偷拿了父王的佩刀,割伤了右手。父王为了责罚他,让他举着枪在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不曾想一个时辰刚过,天下起了雨。小时候罗成最是怕父王罗艺的,父王的话他是万万不敢忤逆的,因此十三岁的他淋着雨在院子里硬生生跪足了两个时辰,晕倒在院子里,连续两日高烧不退,母妃记得两天两夜都不敢离开榻前一步。

      他后知后觉地举起因为他这又扑又抱而开始作痛的右手,这双被绷带绑的严严实实的手小到他一时间无法适应。罗成看着满屋的烛火,满眼不敢置信。

      “成儿,你这几日就不要用右手了,大夫说了,你这一刀割的深,一定要等伤口愈合了再用。至于你父王那儿,母妃会帮你说的,你就安安心心养病,这段时间不要想着练武了。”秦胜珠将放在桌子上的瓷碗端了过来,说道:“来,喝药吧。”

      罗成看了眼那黏糊糊黑稠稠的汤药,递来时震荡几下,又苦又臭的气味飘到他面前,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来,母妃喂你。”秦胜珠见他手上有伤,而且大病初愈,到底最是心疼自己的孩儿,端起勺子朝着罗成嘴边送去。

      罗成到底是不适应十几岁被母亲呵护至微的感受了,这一送来就红了耳朵。他连忙低下头,伸手抢了那碗汤药,一口一口拿着勺子喝下去。

      秦胜珠看他耳根子通红,却皱着眉头一口一口乖巧地用右手捏了勺子喝药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母妃,我待会儿能去见父王吗?”

      秦胜珠答道:“你父王方才看过你了,喝完药就先休息吧,明日一早去请安也不迟啊。”

      罗成虽然有一个有北平王封号,靖边侯爵位的父亲,但是的确和天底下大多数人一样,严父慈母。但父王虽严,确实真的将他这独子视作珍宝。

      只可惜上一世,当他从父王不动声色的表面上看到身为父亲的无可奈何时,已经晚了。

      先到此处,他不由得庆幸这一世的机会。

      他没有坚持了,见母妃转身放了瓷碗,连忙拉住她的袖角,近乎哀求地问道:“母妃,能不能再陪陪我。”

      他已经这么久不曾见过母妃了,现在好不容易母妃就在他面前,那份情结如何也不能放下。

      好在秦胜珠怜惜他病中想与母亲亲近的心,平时是很少见的,于是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右手:“母妃就在边上陪你,快快睡吧。”

      不知道是秦胜珠的声音太过温柔,抚平了罗成惶惶不安的心,还是因为现在他带着病,精神不振,很快就嗅着屋子里的熏香味安然入睡。

      梦里,依然是母妃轻柔平缓的呼唤声,令他几欲落泪,却出奇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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