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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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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夏天的夜,比平常来得晚些。
“我走了,这边麻烦你了。”韩阳在陆运待到天彻底黑了。
“说哪儿的话啊韩哥,”换班的男生陶一伟说,小孩跟他同龄,年纪不大胆子也不大,但肯吃苦,每天乐呵呵的,很是讨喜,“林哥来了?”
他俩平常同出同行的模式太深入人心,好像大家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他俩总会提前约好了一样。
实际上压根没有联系,说得好像自己离不开他似的。
……
“没啊,都是假象,我俩不熟,”韩阳假笑了下,“我自己回去就成。”
“那还是我送你吧,”陶一伟不止说说,实实在在拿过了摩托车钥匙,“林哥说了,最近这段要盯好你。”
韩阳蹙起眉,为自己正名:“怎么?怕我闯祸?我哪次不是主力冲在前——”
“不是,他说你上次在渡口截断了致哥的人,担心你会被使绊。”陶一伟说。
韩阳义愤填膺地怨气瞬间消下,装不经意问:“……担心?他说的?”
“是啊,说你可能会被报复,差不多吧,不就是这意思?”
韩阳嘴角挤出个弯。
他就知道,那人嘴硬的跟把陈年老锁一样,直接锈死,还能开出这种话来?
“最近偏西也有兄弟反应走在路上有好像被人跟着的情况,小心点好,”陶一伟说,“稍等啊韩哥,我再找个头盔。”
“不用了,”韩阳没当回事,这世上有一个把他当小孩的就够他受了,“东西我敢拦也拦住了,拦的时候就想过后果,还怕这些虚头巴脑的?”
“可……”
“安了,”韩阳把手肘搭上陶一伟肩膀,指指他的车钥匙,“你把这边盯好,说不准老板年底一开心,给你换一辆。”
陶一伟眼睛瞪大,激动的语无伦次:“这……真的……好!”
“嗯,多注意。”
“我知道,”换班的男生熟记于心,手指比“6”做电话状,“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跟你联系。”
倒是机灵。
话被抢答,韩阳笑了一下,说:“行。”
陆运到住所距离不近,韩阳不想开车,徒步回去,纯当锻炼打发时间。
反正回去也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聊天界面还停在林泽给他发了几条的给贺广允挑礼物但他没回的消息上,再没后来联系。
海面夜风吹拂,韩阳走在路上晃荡,自己跟自己对话:“关心?说得好听,普通同事都知道要打电话,你就只知道支给别人,咱俩可是……”
他俩是什么呢?
只小两个月的兄弟关系?还是贺广允的手下,从小长到大的同事,又或者是合住的室友?仔细想想,似乎顶多比旁人多出个认识时间长而已。
没什么好搞特别的。
就像他不是什么例外,成不了他的优先回复。
韩阳嗤笑,分神没情绪地摇头,却倏地觉察到四周似乎存在起某种不知名的注视,使得他浑身不自在,可很快就转瞬即逝,像只是夜风刺骨的温度。
那股感觉消散后,他警惕转身寻找。
又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说不准临出门前被提了个醒,条件反射了。
“哪顾得上你啊,他这会儿帮老爹庆生,指不定多开心呢。”韩阳替走脚下的石子,从明街拐进暗巷。
北城地势不平,拐弯的地方更多,从陆运不行回家的路上,这条没有路灯的小巷是必经之路。
一拐进去,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安静。
而这么一来,那种因空旷环境钝下的感官渐渐放大。刚才那股可以忽略的奇怪注视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逐渐明确有了实体,甚至隐约能听到隔开距离的脚步,一直围绕在他身后。
“不是吧?”韩阳重新警惕起来,“真好的不灵坏的灵?”
脚步是试探性的,有可能只是同样经过这里的路人,也因此,他不能过于明显更不能直接回头,以免打草惊蛇。
韩阳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自然,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目前最有力的方法。
脱身肯定是首要的,最近偏西在传,如果真是跟踪能把人拿住问出实情最好,可无法确认对方有几人,不彻底摸清绝对不能莽撞出击。
关于他自己的,他一向冷静又果断。
只有在关于那限定的两个人时,才会冲昏头脑,乱了阵脚。
韩阳试着迈出第一步,当务之急是要走出巷子往人多的地方去,可当他刚有加快步子的趋势,后面的速度便随即做出调整。
这下确定,就是冲他来的。
对方是谁派来的,手里有什么武器,他全都不确定,饶是他再能打硬莽也行不通,对方或许还有帮手……
对方有帮手,他也可以摇人来啊。
韩阳赶紧拿出手机。时间紧迫,发信息不一定能即刻得到回复,他打开通讯录打算打电话,首字母排在首位的人引入眼帘。
「阿和」。
韩阳犯了难。林泽这会儿……应该在忙着给老爹庆生吧,哪儿有时间搭理他。那么打给梁彻?这小子一根筋,眼下这场合话不能说的太直白,暗话他又肯定悟不出来。
韩阳突然产生了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这让他觉得十分不妙。
怎么跟离开了林泽他就失去左膀右臂什么都干不了一样,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可身体比心理诚实,更快作出真实反应。
走神的间隙,他已经按下通讯录的首位,电话显示正在呼叫。
韩阳一抖,不想自取其辱等待未接,想要挂断,界面却显示“已接通”。
林泽接了,对面响起他的声音:“韩阳?”
在此刻他这边死寂的环境下,对面听起来十分热闹,敬酒喝酒的声音连绵,只有他的来电异常突兀。
林泽还在那边,摆明的事。
但电话打都打了,瞒着不是他的风格,借他实时传递些有力信息也好:“对,我在回家路上呢,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到。”
自然而然把话接了过去,在旁人视角听不出任何问题,林泽却一下听出不对:“喂?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吗?你在哪儿?”
“能不慢吗,走路回去的,”韩阳说,“还不是你上次开我车让人追尾了,也不知道给我撞掉了几个零件,上路直晃荡。”
走路,强调归家路线。
追尾,暗示有人跟踪。
几个,跟踪人数不详。
林泽一一记下,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对面话锋一转:“你看看,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不劳您大驾,您跟保险公司把事发经过交代好了,明儿我自己开到车行修去,剩下的用不着您,挂了。”
最后一句,示意他把情况转达偏西,至于抽身,他会自己想办法。
指望他?他可指望不上。
韩阳把电话挂断,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这处是偏西的地方,他又从小在这边长起来,对这块地皮的十里八巷再熟悉不过。韩阳决定从岔路口溜,试试看能不能甩开。以防对方蹲过点熟悉他的归家路径,他先是又按原路走了一段,大致摸清对方只是跟着他而不是沿着他的路径,渐渐调整起行走的方向。
夏天已至,又到了北城的多雨季,天总是阴着,前几天韩阳还想着在下雨前多备着糖果来着。忽暗忽明的狭窄小巷只容得下挨家挨户的灯光,动静大点就吸引的狗吠。
韩阳便趁这骚动,直接钻进三岔路口中的一条,躲在一处转角之后。
巷子里走路的声音突然停下,韩阳屏住呼吸藏好。跟了一路的人凭空消失,后面原本小心的脚步急促起来,向前几步像是寻找但是未果,迟疑几步去了别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进夜色。
确认完全没有声音了,韩阳站了出来,赶紧开溜,虽然还不能完全掉以轻心,但已经比刚才轻松多了。
他自己也能搞定嘛,不是非得……
突然又有脚步响起。
韩阳浑身汗毛直立。这次的声音不似刚才的静观其变,反倒非常直白,务必抓到他为目的,有可能是对方发现被套路恼羞成怒,也有可能,不止一批人。
邪了门了,自己这点背的运气。
韩阳干脆破罐子破摔,撒腿直接开跑,对方毫不避讳跟上,倒便于听清他的脚步。并不杂乱,应该是单独行动。
这种跟法,到明面上估计也不会收敛了,韩阳边跑边观察着四周的合适位置,深思熟虑选择最后一种方法,硬搏。
无非两种结果。一种他被打趴下,另一种他把对方打趴下,还能问出对方的目的,五五分的事。
韩阳做好准备,脚步不停,在到达下一个分岔时直行突变转身钻进胡同,在人影凑到跟前时迅速伸拳。
“嚓——”速度飞快的拳带起一阵疾风。
突然出现的偷袭大概率不好招架,韩阳觉得自己一定能占上风,可对方像是提前误判了他的出拳,在到来的同时凭空扣住了他伸出的手腕。
拼劲的力道落空,做不到临时更改,他人直接处于下风,使不上力,被捂住嘴拽进了小巷,背抵上墙壁。
“唔……你放开……”又好似力气不重,控制在能让他动弹的范围。
浑身的紧张感慢慢卸下,感官回归,过近的距离下,韩阳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猛然抬眼:
“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