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秘密 ...
-
“砰——砰——”
昏暗湿冷的渡口，乌云笼罩的月色之下，码头上的箱子悉数打开大半，映照上的朦胧动作一张一合，溅起零星暗红的液体。
“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动临港出口的歪念头？”拽着浑身是血的男人的精瘦青年发出一声冷嗤，前一秒还笑着的眼睛骤然冷冽，话锋急转直下，“这是第几次了！”
“嘭——！”
动弹不得的男人直接被甩出去，撞上箱子内满当当的物件，叮铃铛啷散了一地。
“韩阳，方致的人，”手下跟着的小喽啰梁彻小声附耳，“别闹出人命。”
韩阳舌尖抵了下嘴角的伤口，清晰的刺痛感袭来，早已习以为常，冷冷看向眼前躺了一地疼的龇牙咧嘴的人：“这么容易就死的话，趁早别做这个。”
他说着，躬身对为首的男人：“告诉你们头儿，这是最后一次。”
话语间满是讳莫如深的内涵，毕竟以他的身手，这些人还能活着，已经是他留了力道。
众人皆以为，这不过是韩阳为了表示衷心和组织的地位，展示护住的一处地盘。
“喊几个人清点一下东西，一起带出去打包送警察局。”韩阳表情平淡，朝梁倾摆了摆手。
“是。”
但真实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韩阳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站在渡口处看海畔的夜景。
这处港口，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
“喙！——”
！！！
片刻恍神的功夫，倒在地上的男人已抄起手边散落的铁棒，径直朝韩阳脑袋劈去，梁彻想要上前已来不及，一句完整的“小心”都来不及说，韩阳反应迅速侧身想躲，但偷袭过于突然，他躲闪不及，眼看已相差无己。
“哐——”
踏板边响起急促的脚步，韩阳下意识合上眼等待失去意识，一只有力臂膀却比铁棍更早出现，揽住他的锁骨处猛然将他一拉。
“铛！”
熟悉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偷袭者被身后的来者一脚踹飞出去，背狠狠撞在渡口围栏，疼的捂住胸口。
看不清的身后，全程冷静自持的青年，却突然躁动了心跳。
“林哥！”梁彻如释重负，“你来了！”
“嗯。”
熟悉的嗓音响在身后。
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词，可靠近的距离才能知晓，对方呼吸间收敛的局部，一看就是急切赶过来的。身高差原因，林泽的呼吸恰好拂过韩阳耳畔，惊起一阵酥麻，后者眼神不易觉察躲闪。
梁彻上前，听到脚步，韩阳装作自然，挣开了林泽的手臂。
像他被认为的不想被靠近一样。
落了空的手臂一滞，最后也只是平静放下。
空气登时陷入死寂。
梁彻不明所以不敢插话，韩阳却心知肚明，林泽沉默着不说话，眼神却死死盯着，仿佛无声质问他为什么又冲动行事，盯得韩阳浑身发毛。
“吹风有瘾啊，大冷天的。”十月末的北江气温骤降，码头温度更甚，韩阳做了个脖颈缩进卫衣的动作，强迫自己越过那束眼神，他转过身，侧脸颧骨经由冷白路灯映照，打在他脸上形成阴影。
韩阳散漫指了指地面：“东西带走，老爹不是还要找我们谈话……靠你干嘛？”
下巴被一只布满薄茧的手钳住，力道不轻不重，怕捏痛了他，又不想轻易放过，好让他多长长记性。但也因为这个动作，对方的眉眼尽收眼底，能看清他五官的轮廓，眼底的小痣清晰可见。
韩阳不由瞪大了眼，生怕再停留一秒，便会被人发觉到掩藏多年的心思。
好在林泽没多做什么，在即将对上那双照旧漠然的视线前，前者指尖用力，偏移看向他的侧脸。
夜晚港口的风拂过刘海，若隐若现左处眉被有意遮挡的疤，而下冷白的皮肤颧骨处，赫然显露一道擦伤，渗出的血珠隐约结痂，是刚刚打斗中造成的伤口。
无伤大雅，小伤。但在注意到这一处后，鲜少流露表情变化的青年眼神便倏变凌厉，分给吃瘪的男人几分，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绝对：“还不快滚？”
几个人顾不得身上疼痛，如丧家野犬般起身逃窜。
轰走了这几个，林泽视线移回，视线中的冷漠很快淡下，但依旧没什么情绪，打量起他：“你心跳很快。”
浑身上下的血液骤然回缩，韩阳手心发凉，林泽接着说：“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叫你吓的，”韩阳拍开他的手灵巧抽身，他的身手一向不差，在组织里也从不逊色，“突然冒出来，你那边处理完了？”
手再一次落了空。
林泽发觉到这个小动作，不动声色捻了捻手指，话少的可怜：“差不多吧，走了。”
已经成年的男生脊背挺拔，默不作声走到自己车旁等待副驾驶的人上座。
不跟他呛了，韩阳又回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混混样，没理由地磨蹭着，单纯只想跟他对着干，看他不爽又没招，反正他会一直等。
“你说你，这一天天跟刺猬似的。”梁彻说了一句。
“叫他哥，叫我就直呼大名，”韩阳睨他，“说谁带刺儿呢？”
“是是是，你没刺儿，是我有刺儿，看你俩从小闹到大，眼睛都要起茧了。”
自从6岁那年韩阳跟着行动时捡回林泽，到今天已经过去12年了。
大多数时间都是韩阳挑起，比他大一岁的林泽大概只当他是犯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想到，他随手救下的人会成为日后他接手组织的劲敌，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竞争关系，也这样吵吵闹闹过去了十几年，倒也相安无事。
韩阳也没想过。
梁彻比韩阳大不了几个月，但婆婆妈妈那劲可不逊色，一张嘴念叨着说个没完，韩阳看着站在黑色车子旁的身影，有些分神，没反应任由他讲。
“一会儿回偏西，少跟老板回嘴……嗐，也没事，天塌下来有林泽替你挡着，”梁彻看事解决差不多了，停在来时的车旁，手背拍了拍韩阳肩头，“行了，到地方见。”
“行。”韩阳失笑。
其他人原路原方式返回，这家伙还有专车接送，还是一向在组织里脸最冷的那位，梁彻想着这特殊待遇，低喃了句：“啧，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顾名思义，对他韩阳和对别人不一样。
随口而出的一句。说者无意，奈何听者有心。
韩阳刚放松下的轻快步伐放缓，没隔夜仇的关系，却似乎变得纠结。
对他很好吧，他也觉得。
韩阳扫了眼车子，青年依旧等着，仿佛他不到，就永远都不会走。
这些年也的确如此。
但是。
直到青年的衣领随夜风摇摆，锁骨处枪伤留下的弹孔暴露视线，刺痛了即将假装麻痹的神经。
韩阳冷笑一声，笑中带着嘲，任由海风清醒头脑，跨步继续走去。
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罢了。
-
回去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在北城，无人不止渡场，当家人贺广允年少打出名堂，拼搏半生打下偏西这片区域，在位期间称得上顺风顺水。俗话说越能干的人越愿意迎接挑战，而当挑战没了挑战性，近几年更有了把机会交给年轻人的打算。
……结果千挑万选，崭露头角的俩人这会儿正站他面前等训话。
“分析一通守错了地儿，你怎么管的北区？”贺广允气不打一出来，瞧向旁边另一位散漫的，“说他没说你？不停指挥冲动行事，真当自己有两下子无法无天？”
这俩人哪个都不靠谱，可偏偏凑在一块足够合拍，不仅没造成影响，反而守住了每一处地方。
所以每次贺广允也找不出什么杀伤性的关键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韩阳突然有点理解梁彻说的“起茧”，揉揉耳朵哑声接起贺广允的话解闷：“‘这次是你幸运，再有下次，命都不够你丢的’——”
想着，韩阳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又怎样，他确实幸运。手背上的击打上越过老旧的伤痕泛红，隐隐作痛，但最致命的额头一处，被人眼疾手快拦下，脖颈处宛如还留有那人的温度。
“韩阳，说你呢，一个人念叨什么呢？”贺广允视线扫过，紧接着便所有人跟上。
韩阳心虚，伸出两根手指叩太阳穴，嬉皮笑脸的：“没……没啊老爹，您继续说，都记着呢。”
贺广允白了他眼，手底下哥几个习以为常看他搞怪，都没憋住笑。韩阳乐呵呵跟着笑了几声，环顾让大家赶紧看正，扫到某处又差点乱了伪装。
大家都在朝他看，唯独身旁。
林泽一直看着贺广允，后者发觉他的视线，很快又把话语移回到他身上，仿佛刚刚只是个可以随便忽视的插曲。
笑声完全消下，韩阳彻底心不在焉上了。
又是一阵心烦。
贺广允骂了几句出了气，招手示意他们几个滚蛋。哥几个也识趣不惹前辈生气，各有各的样离开。偏西的人都知道，贺广允对这俩人格外优待，偏心的像他管的这块地方的名字。
因此，有的人示好结盟，自然有的人对此不满，却不敢表现明显。
“老大，这次可是方致的人，听说韩阳下手可不算轻，”唯独站在贺广允旁边的青年没有离开，“就这么轻易……”
“赵旭之啊，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比他们差，就是这事儿，管的有点宽了，”贺广允呼出一口烟，捻灭剩余的烟头，捂住胸口作蹙眉状，又很快压下，“做好自己的事。”
“……是。”
贺广允起身离开，室内陷入沉寂，身后的青年识趣没再说话。
独留拳头骨节捏紧的声音作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秘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