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96、东海别苑三人行2

　　三个月后。
　　黄昏时分。
　　燕回正在烹饪晚膳，梨果鱼羹、梨果蒸饭、土焖鸡、烤鱼……
　　木梧桐欣赏他游刃有余地忙碌：“燕大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燕回窃笑：“你是说，哪方面厉害？嗯？”
　　木梧桐脸红，气恼：“我是说，你做饭厉害！”
　　燕回：“你意思是，我那方面不厉害？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木梧桐吓得躲远了：“你别过来！说好了，今天让我休息！”

　　燕回开怀大笑，将一碗鱼羹吹凉了，才递给她。
　　木梧桐尝了一口，惊喜：“燕大哥，今天的鱼羹特别好吃。”
　　燕回：“今天放了陈皮。”
　　木梧桐惊讶：“哪来的陈皮？”
　　燕回：“趁你睡懒觉的时候，我就在屋顶上晒陈皮。今天正好可以吃了。”
　　木梧桐勺起鱼羹，喂进他口中：“奖励你！”

　　院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燕回警惕，弯弓搭箭，指向院门。
　　欧阳诺出现在院门口。
　　燕回惊讶，收箭，沉默。

　　欧阳诺奔向木梧桐，紧紧相拥。
　　他的脸埋进她的颈窝，抿唇沉默。
　　木梧桐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细细安抚：“阿诺，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诺声音忧伤：“三个月了！”
　　木梧桐：“无影说，你去巡视岛上部落了。结束了吗？”
　　欧阳诺：“你希望我结束吗？”
　　木梧桐：“希望的。你以前很少和这些部落打交道，岛上毒虫又多。无影怀孕了，无法随你同去，我很担心，你会不会生病？下次，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在丰州长大，经常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比你有经验呢。”
　　欧阳诺：“现在，我现在就带你走！”
　　燕回恼火：“欧阳诺，你……”
　　木梧桐向燕回摇摇头，燕回只好咬牙沉默。
　　木梧桐眼神哀求：“燕大哥，晚膳不够吃，可不可以帮忙，多捕些鱼回来。”
　　燕回无奈：“我去捕鱼。”随即离开

　　欧阳诺：“我现在带你走，你愿意吗？”
　　木梧桐抚摸他的脸：“阿诺，你若一定要带我走，我会跟你走的。”
　　欧阳诺沉默。
　　木梧桐亲吻他的眼睛、唇、颈项、喉结……
　　欧阳诺闷哼一声，夺取主动权，深深亲吻、舔舐、啃咬，双手在她的美好曲线探寻摩挲……
　　木梧桐在他耳边呢喃：“抱我进屋。”
　　欧阳诺打横抱起她，迫不及待走进第二间寝屋，肆意放纵……

　　深夜。
　　木梧桐沉沉昏睡。
　　欧阳诺披衣，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才走出寝屋。

　　燕回递给欧阳诺一碗鱼羹：“这梨果鱼羹，梧桐很喜欢，你要不要试试？”
　　欧阳诺沉默接过，尝了一口，惊讶，默默吃光。
　　燕回又递给他一碗米饭：“梨果蒸饭。”
　　欧阳诺接过，仔细品尝。
　　燕回意味深长盯着欧阳诺。
　　欧阳诺：“多谢。”
　　燕回挑眉：“难得。”
　　欧阳诺沉默。

　　燕回叹息：“欧阳诺，你这二十年，一定过得很幸福。所以，三个月，于你而言，已经难以忍受。”
　　欧阳诺沉默。
　　燕回：“而我，却苦了整整二十年。”
　　欧阳诺：“你咎由自取。”
　　燕回：“如果不是我认识了梧桐，带她离开丰州，你也没有机会遇见她。”
　　欧阳诺：“你还记得普怀故吗？”
　　燕回沉默。

　　欧阳诺：“当年，你为了用鳞武门制衡欧阳氏，和普怀故交易。
　　你明知普怀故计划在益州涪水偷袭欧阳氏，你不但不干涉，还故意撤走了涪水两岸的巡逻骑兵。
　　结果，梧桐因此在涪水遇险，差点丧命。我也因此巧遇梧桐。”

　　燕回苦涩。因此，当年，从广陵回来后，他不顾益州和濮部的互不侵犯协定，带兵翻遍了濮部每一个角落，亲手斩杀了躲在濮部的普怀故。
　　欧阳诺：“我与梧桐相遇，无需感谢你。”

　　燕回：“梧桐肩膀上的箭伤，是怎么回事？”
　　欧阳诺：“你问过她吗？”
　　燕回：“她不肯说。能让她这样维护，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为什么？你为何伤她？”
　　欧阳诺沉默许久，才说出涪水岸边，那不堪回首的初遇。
　　燕回怒视欧阳诺，终究声音凄凉：“你如此伤她，她居然还是选择你。她当年一定对我失望透顶。”

　　欧阳诺：“你呢？你是如何遇见梧桐的？”
　　燕回说起丰州的往事，那曾经是他最幸福的时光，午夜梦回，眷恋回味。
　　欧阳诺苦涩：“英雄救美。难怪，她总是对你念念不忘。梧桐总是说，她不在意我初遇时对她的伤害。我却知道，我迟早会付出代价，果然……”

　　燕回：“欧阳诺，今日，你不该来。你这样做，只会令梧桐难堪。”
　　欧阳诺沉默。
　　燕回：“今日，我本来是让梧桐休息的。”
　　欧阳诺沉默。
　　燕回：“你若非要带她走，我不想令她为难，我接受。”
　　欧阳诺：“当真？”
　　燕回：“但，我有个条件。”
　　欧阳诺：“说。”
　　燕回：“接下来三个月，你不准再折腾她。让她休息。”
　　欧阳诺：“若我不来，难道，你就不会折腾她？”
　　燕回：“我本来计划，接下来三个月，带梧桐去我收服的几个部落做客，看看岛上不同风光和民风。也帮梧桐建立威信，让这些部落顺服于她。这样，她以后出门，会更安全。”

　　欧阳诺沉默许久，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这是海莲丹。是海底一种水草和海鱼炼制而成，虽然比不上西戎雪莲丹，但效果类似。每日睡前，给梧桐服用。”
　　燕回接过药：“其实，你今日来，是为了送药，对吧？为何故意挤兑我？”
　　欧阳诺：“我以为，你会沉不住气，和我打一架。”
　　燕回咬牙切齿：“然后，你故意受伤。梧桐为了维护你，只好跟你走。”
　　欧阳诺沉默。
　　燕回：“当年，我在寒士别苑与梧桐重逢。你就是故意刺激我，我沉不住气，和梧桐吵架，又和你相斗，才将梧桐越推越远。当年，我若能沉住气，容忍你的存在，她对我心软，你未必能抢走她。”
　　欧阳诺：“当年，我原本毫无胜算。既然我没有胜算得到她，那么，我就让你失去她。”
　　燕回：“所以，这次，我不会再上当。”
　　欧阳诺：“你确实变了许多。”

　　燕回：“才三个月，你应该还在巡视部落吧？擅离职守？”
　　欧阳诺：“刚好到了附近的墨族部落。墨族酋长说，你之前聘请他们砍伐竹子、修建房屋。我就猜到，你和梧桐在这附近。”

　　燕回：“欧阳诺，梧桐不但对你心怀愧疚，也对我心怀愧疚。若你我不能好好共处，梧桐必然自苦于心。”
　　欧阳诺沉默。
　　燕回：“梧桐说，半年陪你，半年陪我。你若不甘心，我可以退让。”

　　欧阳诺：“明天，我要带梧桐走，一起巡视部落。”
　　燕回黯然沉默。
　　欧阳诺：“我们要教导部落农耕技术、纺织制衣、陶瓷工艺。我们带去的人，有一半出自寒士别苑。梧桐是寒士别苑的主人，她本就应该参加。而且，梧桐在丰州长大，更擅长与各部落农户、猎户、渔户打交道。”
　　燕回：“好。我接受。”

　　欧阳诺犹豫许久，终于开口：“你也一起来。”
　　燕回惊诧：“什么？”
　　欧阳诺：“我不想说第二遍。”
　　燕回沉默许久：“我很想去。但，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三个人，梧桐会难堪。算了，我不想她为难。”
　　欧阳诺：“我们三个人，是东海别苑的主人。若我们自己感觉羞耻，部下众人就会同感羞耻。若我们自己光明磊落，部下众人反而不敢置喙。”
　　燕回惊讶。
　　欧阳诺：“既然已经决定三个人共处，就不必遮遮掩掩，自取烦恼。”
　　燕回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诺。
　　欧阳诺：“你这院子，太简陋，以后别来这里。让梧桐住在东海别苑，照顾好她。”
　　燕回：“那以后？”
　　欧阳诺：“丰泉居的温泉，对梧桐身体有好处，她应该在那里沐浴。你也可以用。”
　　燕回惊喜：“你愿意？”
　　欧阳诺：“我不想说第二遍。”
　　燕回笑得灿烂：“欧阳诺，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二日。
　　一辆宽大的马车，从子规居出发。
　　无痕无迹赶车。
　　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

　　木梧桐躺在中间，欧阳诺、燕回分别躺在她两侧。
　　木梧桐一动也不敢动。
　　欧阳诺搂住她：“梧桐，别胡思乱想，继续睡。”
　　木梧桐：“阿诺，你，你，你……”
　　欧阳诺：“你若不愿意，我让他滚出去。”
　　燕回：“凭什么？这是我的马车，要滚，也是你滚。”

　　木梧桐：“阿诺，我们这样，别人看着不太好。”
　　欧阳诺：“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你夫君，他是你面首。”
　　燕回怒极反笑：“面首？梧桐居然需要找面首？欧阳诺，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欧阳诺一脚踹过去，燕回也不客气，回脚相斗。
　　木梧桐左手握住欧阳诺，右手握住燕回：“停！我困了，我要睡觉。”
　　欧阳诺、燕回依言安静。
　　木梧桐赶紧闭上眼睛，却心跳如擂鼓，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欧阳诺恶作剧地摩挲她的曲线：“梧桐，你若睡不着，我可以帮你。顺便，让他看看，我行不行？”
　　木梧桐吓得赶紧躲远了，正好撞进燕回的怀中，燕回立即搂住她。
　　燕回不满：“欧阳诺，你别胡闹。给梧桐一点时间适应。”
　　燕回坐起来，握住木梧桐的脚丫子，轻柔地按摩：“梧桐，睡吧。之前我受伤，你帮我按摩过脚底，很舒服，很有催眠之效。”
　　木梧桐果然很快睡得香甜……

　　接下来半年。
　　欧阳诺、木梧桐、燕回，率领欧阳氏和寒士别苑精锐，逐个拜访岛上部落。
　　他们向各部落赠送粮食、种子、布匹、医药、器皿，又教导各部落农耕技术、开荒种粮、纺织制衣、陶瓷工艺、医药治病……
　　他们在东海别苑建立东海学堂，收留各部落儿童，教导语言文字、思想文化……
　　各部落纷纷归顺东海别苑，和平共处、相互交融。

　　第三年。
　　木梧桐生下一个小男孩，欧阳陵。
　　木梧桐：“阿诺，阿陵长得不像我，也不像你。是不是像你父亲？”
　　欧阳诺抱着欧阳陵，眼神复杂、哀伤，泪眼滂沱。

　　燕回惊诧：“像令尊？欧阳明曜？”
　　木梧桐：“燕大哥，你也知道阿诺的父亲？”

　　燕回：“当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欧阳明曜，当年欧阳氏的首席弟子，鼎鼎大名的南朝北伐主将，战功赫赫，所向披靡。
　　我祖父曾经以为，有了这名猛将，南朝将会一统天下。
　　可是，欧阳明曜和欧阳明月夫妻二人，却突然双双离世，举世骇然。”

　　木梧桐叹息：“阿诺，燕大哥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估计有一半源于你的父亲。其实，你很敬爱你的父亲，只是，因为你母亲，你却不能爱他。对吗？”
　　欧阳诺微微颤抖：“母亲是欧阳氏宗主，事务繁忙。是我父亲，亲自教我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兵法谋略……我始终不敢相信，他居然想杀我……”
　　燕回：“原来，那个隐秘的传言是真的。”

　　木梧桐沉默许久：“阿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父亲并不是真的想杀妻杀子。
　　只是，你父亲需要掌控欧阳氏，也需要和南朝公主联姻，倘若他自己不动手，南朝公主就会派人动手。
　　所以，你父亲假意要杀妻杀子，再暗中送你们离开，瞒天过海。”

　　欧阳诺：“我不知。母亲智慧过人，最终都无法相信父亲，选择和父亲同归于尽。”
　　木梧桐：“母亲和你出发去隐居，被父亲拦截。倘若他想杀你们，为何不立刻动手杀人，却费事将你们抓回来呢？岂非多此一举？或许，就是为了做样子给南朝公主看的。”
　　欧阳诺泪流满面：“旭师叔恨我父亲，欧阳氏所有人都恨我父亲。我从来不能光明正大地拜祭他，更不能想念他……”

　　木梧桐抚摸欧阳诺的脸：“阿诺，我们亲自教导阿陵长大，就像你父亲当年教导你一样。好不好？”
　　欧阳诺：“好。”
　　木梧桐：“阿陵长得像你父亲，一定也像你父亲一般文韬武略、惊才绝艳。”
　　欧阳诺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梧桐，谢谢你，我，我很喜欢阿陵，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这张脸。”

　　燕回叹息：“欧阳诺，我也不必再装作不知道。你突然同意我来夷洲岛，就是为了防备燕南。对不对？”
　　木梧桐怔住。
　　欧阳诺：“是。我从未打算隐瞒，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
　　燕回：“我是在燕南和阿盛成亲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欧阳诺：“燕南和阿盛成亲，燕南拥有了欧阳氏的力量，就有了夺取杨光江山，问鼎天下的筹码。
　　我担心燕南利用阿盛，利用欧阳氏，就像我父亲一样。
　　所以，我让你来夷洲岛，你和阿闽就如同人质，从而震慑燕南。”

　　木梧桐：“燕大哥，你不要生气。阿诺父母的悲剧，是阿诺终身的痛。他只是担心阿盛，有防备之心罢了。但阿诺一直敬重您，也真心爱护阿闽。”
　　燕回：“我不生气。我感谢他，让我重新拥有你。”

　　欧阳诺：“梧桐，你呢？你会不会生气？”

　　木梧桐抚摸他的脸：“阿诺，你想到用燕大哥和阿闽来防备燕南，让燕大哥帮你武力收服夷洲岛。
　　其实，是在给你自己台阶下，也是为了说服你的亲信部下，对不对？
　　你是欧阳氏宗主，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妻子？
　　你要给自己，也要给你的亲信部下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所有人接受这样惊世骇俗的决定。
　　所以，所谓防备之心，并非你真心所想。对不对？”

　　欧阳诺抱着欧阳陵，将脸埋在木梧桐的胸前：“梧桐，原来你都懂。我，我无怨无悔了。”
　　木梧桐：“阿诺，让你这般难堪，我一直愧疚难安。我一直期盼阿陵的到来，弥补我的愧疚。”
　　欧阳诺：“梧桐，只要你答应，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我就心甘情愿。”

　　木梧桐：“阿诺，我努力比你长寿，但只比你长寿一天，好不好？那样，还来得及，去黄泉路上找你。”
　　欧阳诺：“好。下辈子，我一定找到你。”
　　燕回：“梧桐，下辈子，我也要找到你。下辈子，我一定牢牢握住你，绝不再错过。”
　　木梧桐：“阿诺，燕大哥，下辈子，我们投胎在一个家里，做兄弟姐妹，好不好？”
　　欧阳诺：“不好。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夫君。”
　　燕回：“我也是。”
　　三只手紧紧相握。

　　正文终。
　　可能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