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疯流》漫愈

40、进京

　　李礼摩拳擦掌的进入洛阳，原本想借一借杨家的东风，却不想洛阳的杨家傲气得很，连下人仆从的眼睛也是朝天上看的，不说她，就连杨乐都受了慢待。

　　杨乐面色沉沉的坐在车中，由着车夫将原本已行到大门前的马车往后赶。

　　此时的大门处并没有马车立时要行进行出，只是对方的身份更为尊贵，他‘将’要出行，所以他们便要避让。

　　“郎主……”莫荆见李礼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唤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了，对方的车马还未出来。

　　李礼关上车窗，摇头道：“无事，我就是想着……这杨家或许借不上力，反而会限制咱们。”

　　莫荆眉心微皱，“十三郎君诚心相邀，此时离去，恐会伤了十三郎君的脸面。”

　　李礼想了想，赞同道：“嗯，这会儿走是不妥当，无事，先进去，暂时先住一晚，明日再走。”

　　莫荆点头，“我让钟磊和柱子去寻住处。”

　　李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莫荆办事稳妥，这些琐碎杂事，她从来不用操心。

　　又等了一会儿，马车重新开始行进，片刻后停下。

　　“郎主到了。”

　　柱子撩开车帘前，莫荆将帷帽戴到了李礼头上，“郎主，当心寒风。”

　　“嗯，”李礼将系带系好，帷帽的白色纱帘长及腰间，将她的容貌遮得严实又朦胧。

　　帷帽之下，李礼微微扬唇，她的脸是要派大用场的，这会儿可露不得，所幸如今的帷帽只作遮挡风沙之用，是故街上戴帷帽、幂?的郎君不在少数，她这般并不稀奇。

　　然即便如此，李礼路过杨府下人时，仍收获了一众注目。

　　无他，长及脚踝的头发实是罕见。

　　如黑绸一般的长发好看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侍弄这头长发的闲情逸致，绝对是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

　　倒是个格外有趣的郎君，只是不知风姿如何。

　　李礼的帷帽不必在奴仆面前撩起，但同杨乐一起拜见杨家长辈时，却是要恭敬取下的。

　　然洛阳杨家的郎主位高权重，见多识广，虽觉得偏支小辈带回家的小郎仪表不俗，也不过多瞧一眼，便颔首让奴仆带两人去前院安置。

　　“先住下来，不必拘谨，等过两日到了国子监，慢慢就熟悉了。”

　　杨乐瞧了李礼一眼，想请求家主再许一个名额，却见李礼幅度极小的微微摇头，便作罢，只恭敬应下。

　　“嗯，路上劳累了，先下去歇歇吧。”

　　“是。”

　　杨乐带着李礼告退出来，微蹙眉看向李礼。

　　李礼瞧了前头带路的奴仆一眼，几不可见的又摇了摇头。

　　杨乐忍下要说的话，同李礼一同步到前院安排给他们的屋子。

　　一关上房门，杨乐便不赞同道：“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难得，你怎的？”

　　“欸，”李礼笑着打断道：“怎么，路上用了你的钱，便当真要我卖身给你家了么？”

　　杨乐哭笑不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几时要你卖身了？”

　　李礼侧头将帷帽摘下递给莫荆，笑着挑起眉梢，拖长声音道：“你不懂，我这是、自知之明。”

　　什么？

　　李礼张开虎口撩起如瀑的长发又放下，明明是极自然的顺发理发的动作，却好似被放慢了一般，能瞧见丝丝滑落的墨发，闻到随之浮动散开的发香，杨乐一时怔住。

　　墨发红唇本就是最简单也最绝色的风情。

　　不待杨乐过多沉溺，又见李礼再次挑眉，脸上露出戏谑的得意神情，好似在说，你瞧，果然吧。

　　杨乐笑着扶额，“是极，是极，你这自知之明真是再清楚明白不过。”

　　“只是，”杨乐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着话音一转，“你若是个女郎，那我便是掳也要将你掳来，可你偏偏、是个小郎。”

　　杨乐嫌弃而遗憾的摇了摇头，摊手问道：“何必忧天呢。”

　　李礼只笑。

　　杨乐也面带笑意，方才入府时的慢待不虞，在同李礼的三言两语间已忘到了脑后，杨乐此时心情怡然，又问她，“你不入国子监，欲做什么？”

　　李礼道：“来看看洛阳的生意好不好做。”

　　“做买卖？”杨乐虽诧异不解，倒没有多少鄙夷不屑。

　　一来这是李礼在弘农郡做惯的事；二来自古名士多随性洒脱，放荡不羁，有打铁的嵇康，醉酒的刘伶，只一个商，也算不得什么；三来，在杨乐看来李礼这个商，并不是那些一味盯着铜臭的俗子，这不过是她的会友之道。

　　只是来到洛阳，不入国子监，到底有些可惜。

　　不过她既主意已定，那他也不是非要循规蹈矩的俗人。

　　“既如此，铺面可瞧好了？”

　　李礼笑着摇头，“尚未，正要同你说此事，我要做买卖，借住府中，多有不便，等钟磊他们找好地方，我就搬出去。”

　　杨乐点头，只心中疑虑她是否因今日府中见闻，怕他不便，才借故告辞。

　　李礼用折扇轻敲杨乐的肩头，慢条斯理的道：“别以为我搬出去，你就能少了麻烦。”

　　杨乐回神笑道：“这怎么说？”

　　李礼理所当然的回道：“我是要开门做买卖的，这偌大的洛阳城，除你之外，旁的谁人也不识得，这做买卖的各样契书手续，人情往来，你不得帮衬帮衬？”

　　“帮帮帮，全包在我身上。”杨乐的语气满是被赖得受不住的无奈，神色却极为受用，叫铁棍再次看得纳罕而又羡慕不已。

　　钟磊和柱子为人机灵，只一日便寻到了合适的落脚地，顺道儿，还带回来一则洛阳城的热闹事。

　　“说是城男那边原有个扫大街的役夫，家境贫寒，但年轻俊美，又生得一副伟岸身材，前一段时日突然失踪了，过了一段时日再出现，身上穿的用的便很是不凡，皆是罕见的内廷之物。”

　　内廷之物？
　　李礼挑起眉梢，看了过来。

　　柱子顿时谈兴大涨，接着道：“众人皆怀疑他是从哪家偷盗而来，便报了官，官府即刻派人前来将他拘押审问，那人却道是偶然路遇一老妪，言家中有人得病，需城南的少年驱邪，许下重酬请了他去，去到的那地方亭台楼阁轩榭廊舫极为壮丽精致，他不知是何处，问老妪，老妪回是天上。”

　　“天上？噗嗤。”这话连铁柱都不信。

　　李礼扫了他一眼，复看向柱子，“你接着说。”

　　柱子摸了摸鼻子，接着道：“小的可没有乱说，外头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到了那处陪着一个妇人住了一段时日，身上的财物饰品都是那妇人临别前所赠，更稀奇的是，官府的人听了信了，就这样把人放回去了。”

　　铁柱听明白了，双手环胸不屑道：“哦，卖屁股的钱。”

　　莫荆皱眉看了他一眼。

　　铁柱觉出不妥，小心的看向李礼，见自家郎主只勾唇浅笑，像是觉得这热闹极有意思，并没有嫌他粗俗，便瘪了瘪嘴，有些不服，但还是把手放下站好，没再多话。

　　莫荆想的是另一件事。

　　“郎主，这洛阳、怕是不安生得很，郎主得小心行事。”

　　铁柱顿时忘了方才的小不满，大点其头，“就是就是，咱们郎主虽说瘦弱了些，可模样十足俊美，咱们得小心郎主被人掳了去。”

　　李礼无语的看向铁柱，那人是自愿跟人走的，可不是被掳走的，她有哪门子的危险。

　　但铁柱的思路已经拉不回来了，摸着自己胳膊上的腱子肉，又担心道：“我这伟岸身材也得小心，这些日子，咱们结伴同行吧，啊。”

　　最后这啊是冲着莫荆说的。

　　莫荆沉默的垂下眼皮，懒得理他。

　　李礼却噗嗤笑开，含笑认真点头道：“对，铁柱说得对。”

　　铁柱的视线扫过钟磊和柱子，得意得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被他瞧得眼抽气闷。

　　莫荆睫毛一颤，唇角微抿，却是生平头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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