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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民间故事:天子赐衣冠 ...

  •   “能能能!”男人涕泗横流,凄惨万分,“这里不是小的家,玉佩也不是小的的东西,小的骗了姑奶奶和各位大爷,还请姑奶奶和大爷手下留情啊!”

      “你为什么在这里?此间原本的主人呢?”宋摇星问。

      “小的在外头欠了赌债,那些人追到家里头去,实在没办法才跑到这里来。”邋遢男人叫苦连天,“这里原本的主人早就死了!”

      “……”

      空气有瞬间的冰滞。

      他当即清醒过来,嘴巴前所未有地利索,连忙撇清关系,“这可跟小的没关系,他们是自己冻死的!”

      肿得鼓鼓囊囊的眼睛,小心打量几人的神色:“还是小的发现了,村里人才给他们挖了坑埋起来,要不然连个坟坑都没有!”

      说到最后,颇有些居功自傲,对上曹啸虎凶神恶煞的眼珠子,立即萎靡下去。

      死了?

      宋摇星皱眉。

      “他们都有谁?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老的大家都喊她王婆婆,喊她孙女小丫。”邋遢男人不敢遗漏,一五一十把王婆婆一家的故事讲述出来。

      在场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先前是个废屋,王婆婆和她孙女搬进来之后,大致修缮了修缮算是勉强能住。

      王婆婆是个极度苦命的人。

      女儿不清不楚怀了身孕,生下孩子后不堪村中人折辱自缢身亡。老伴不能接受独生女离世的打击,重病之下人没了。就剩下王婆婆自己,和一个被称作“不祥”的孙女。

      而这个孙女,还是直接害死女儿、间接害死老伴的凶手。

      好不容易把孙女抚养长大一点,接二连三被村中人嫌弃,最后不得已离开原本的家,搬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最后于寒冬腊月里,婆孙两个冻死在小屋床上。

      如此苦楚的一生,连宋摇星都不免叹息。

      顺着男人指示的方向眺望向远方的赤水村,如果这对婆孙真是第三块碧玉令牌的主人,而她们又要报仇的话……

      静静凝视了几息,她收回目光,扫向地上的男人。

      眼眸中仍旧遗留着某种恐怖的死寂,让直面其压迫感的邋遢男人差点尿出来!

      她开口又问:“此处属于什么镇?镇上城隍庙在哪儿?”

      猝不及防的拐弯问题,让头皮发麻汗毛倒竖的男人茫然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丝毫不敢耽搁地回答:“这里属于旸沙镇,城隍庙就在隔壁的红土村,那儿是镇子中心。”

      宋摇星点点头。

      朝他丢下一个炸弹。

      “你刚刚说村中人骂王家女儿不知廉耻,跟男人乱搞,骂王小丫是不吉利的孽种,招来灾祸——你是不是就是其中一员?”

      “……”

      男人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

      喉咙似乎被泥巴封住,半声都吭不出来。

      天性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回、答。

      好在宋摇星并没有过多关注他,问完之后,见他脸色刷白不吱声,便转移开了视线,同曹啸虎段秀才和献桃说话。

      “她们人虽然死了,但是我的事情不能不办。我要去旸沙镇中心找镇城隍帮个忙,看看那婆孙二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好当面问问她们,是不是玉佩主人。”

      曹啸虎段秀才自然点头。

      献桃听不太懂,别人点头,它跟着点。

      曹啸虎已经隐约知道了,这些碧玉令牌对宋姑娘来说很重要。每找到一块玉牌主人,似乎都会帮其实现一桩心愿。

      若是以前的他,只会觉得人死灯灭,心愿自当全部消散。

      但现在,尤其是前两天刚从阴间酆都城回来,见过大把大把的鬼,这问题就压根不再是问题了!

      听她说要去寻此地城隍协助,段秀才跟打了鸡血般激动。

      虽然在酆都城待的时间不长,可他非常喜欢那里,随随便便一处都是阳间不可能见到的奇闻异景,譬如丈高的獠牙大鬼、绿蒙蒙的天空、街道上虚虚实实的行人幽影……充满了致命诱惑力。

      全都是写实素材!

      地上歪七扭八的邋遢男人,表情怪异地听他们说什么“找城隍帮忙”、“当面问问婆孙二人”之类的疯言疯语,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该不会,这三人一猴是傻子吧?

      脸上的鞋印子疼的他倒吸凉气,心里纳闷,刚才动手的时候好像也不傻啊。

      眼珠子骨碌碌转悠,正想着能不能尝试忽悠忽悠傻子,把自己放了,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明明平静无比,却总让他莫名畏惧。

      正是宋摇星。

      “这里既然不是你的家,以后就别住这儿了。鉴于你先前出言不逊,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带我们去镇子上的城隍庙。”

      邋遢男人没什么文化,听得云里雾里,到底还是听懂了。

      合着刚刚被打那一顿,我是白挨的啊?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只能用猪头脸挤出笑容,巴结殷勤道:“是是是,多谢姑奶奶心善!”

      一瘸一拐地爬起来,他穿上床边的破洞靴子,走出老旧小屋。

      刚一出门,更大的寒风立即将他淹没。

      此时天空中没有下雪,可地上全是厚厚积雪,一脚一个深坑,走起来十分吃力。

      曹啸虎颇有些疑问:“宋姑娘,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幽冥里,自己找呢?”

      他指了指自己站立的脚下。

      宋摇星则摇摇头。

      得益于梦境中的金光神人都城隍告知,她了解了许多事情。比如幽冥其实不完全和阳间对应,因为它们本就是两方世界。

      只有从特定地点下去,才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否则极易迷失。

      再比如,就算这旸沙镇城隍不过管理一镇之地,连最低等级的“伯爵城隍”都够不上——毕竟那是县级城隍才能有的封号。

      而且不是谁都能有的。

      但不妨碍他手里同样有一本阴阳生死簿。

      凡他领土管辖之人,都在生死簿上记载。与其自己漫无目的苦寻,不如直接找城隍帮忙来得省事儿。

      听完她的解释,曹啸虎恍然大悟。

      段秀才掏出路过平宁镇采购时候,专门买的炭笔,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上疯狂写写写。

      宋摇星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邋遢男人悄悄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既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或许能找着机会远离这帮疯子,忧的是万一他们发疯痛下杀手,那他岂不是小命玩完?

      “马只有三匹,我们三人正好够用。你就自己辛苦点,在前头跑吧。”便在此时,翻身上马的宋摇星如是对他说道。

      傻眼的男人心里破口大骂,面上仍旧得点头哈腰。

      乖乖听话地在尺深的雪地里狂奔。

      心里简直后悔的要死。

      他是脑子抽筋了才会跑到这死老太婆家躲债,结果遇上一群疯子!

      天黑时分,众人终于抵达镇子中心的城隍庙门口。邋遢男人一口气喘不上了栽倒在地上,双眼翻白直抽搐,吓得旁边行人尖叫躲避,生怕被他碰瓷。

      不过这回他可不是装的。

      实在是前头跑的太狠了,肺里最后一口气都被压榨出去。可不跑又不行,那个大胡子甚至拔出了背后的大剑,吓得男人哭爹喊娘一下都不敢停。

      如今到了目的地,吊着的气骤然松掉,他直接栽进雪地里,生死不明。

      宋摇星学的是披荆斩棘的剑,心肠比铸剑的金刚还硬。

      若是无辜者便罢了,但此人显然不沾边,教训一顿死不了,让他日后做人行事悠着点。

      酷烈的冬日黄昏,城隍庙里只有个老庙祝,没有百姓香客。

      看见进门的三人一猴,见了个礼,贪婪的目光落在衣着气度不凡的宋摇星身上。

      “慈悲贵客到此,可是要捐些善钱?”

      宋摇星摇摇头,“我等来找此地城隍老爷办事。”

      “啊?”老庙祝愣了愣,以为他们发热说胡话,刚要再开口,宋摇星朝他拂袖,老庙祝立即呆立在原地,昏昏沉沉、迷迷蒙蒙。

      她看向中央大殿供奉的城隍爷金身像,发现这城隍衣着明显不同。

      都城隍告诉过她,不同等级的城隍穿着各有差别,等级森严,不能逾矩。

      然而眼前这座小小的镇城隍,居然戴着人间帝王的皇冠、穿着五爪金龙袍,耀眼无比——以前段秀才给她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人间皇帝衣着制式。

      她都能发现,段秀才自然当即就看出了异常。

      “一座偏远小镇的城隍,怎么穿着帝王衣袍?”

      可惜空荡荡的大殿中无人回应。

      唯一的老庙祝此时浑浑噩噩、两眼无神,不能作答。

      宋摇星走上前,朝着供台上刷金漆的雕塑弹出一道灵光,而后拱手作揖:“在下宋摇星,昆仑山来人,到贵宝地寻一对婆孙,还请城隍老爷借阴阳生死簿一观。”

      “……”

      大殿中寂静无声。

      曹啸虎和段秀才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忽然之间,看见供台上的城隍雕塑上,晃动而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眨眼间落在地上。其个头高大足有八、九尺,身宽体胖,撑得身上龙袍都有些圆润了。

      正是旸沙镇城隍。

      胖城隍惊喜地朝着宋摇星拱手回礼:“稀客果真来自昆仑仙山?”

      “正是。”宋摇星把自己找寻那对婆孙,可是两人却冻死于家中,如今阴魂不知去向的事情告诉他:“此二人对在下非常重要,还请城隍老爷帮忙。”

      “小事小事!”

      胖城隍十分热情,正要开口答应,大殿横梁上悬挂的神幡后面,突然多出一道身影。那身影藏在神幡之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胖城隍却当即改了口。

      “贵客不巧,前两天上官检查,阴阳生死簿送去供上官核查去了。不如贵客们入我宅中稍待几日,生死簿一回来,立即为贵客翻找。”

      他态度诚恳,语气真挚。

      按理说宋摇星是应该顺水推舟的。

      不过……

      她扭头看向神幡后面,直言道:“敢问是哪位在此藏匿,为何不出来?”

      她五感敏锐至极,即便对方从头到尾没有露出气息、发出响动,仍旧能清晰察觉到大殿里的变化。

      胖城隍笑眯眯的脸尴尬了一瞬。

      神幡后的影子亦有些僵硬。三息之后,走出来个穿着紫色莲花衣的中年道士,手持拂尘,仙气飘飘:“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潜虚,诸位善信有礼了。”

      胖城隍介绍到:“此乃我之故交好友,原本同我在阴司城隍庙里对谈,听见阳间庙中动静,我便率先出来。他随后而出,恐怕是好奇来客。”

      中年道士哈哈哈大笑,捋着胡须。

      “正是正是!贫道云游四海,去过无数名山胜地,对昆仑仙山福地可谓仰慕已久。奈何化外之地,等闲俗人不可近。万万想不到今日竟有幸得见仙山来客,实在心绪激动。”

      宋摇星见他头顶莲花冠、身穿莲花衣,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有莲花纹路,看上去气度天人、仙风道骨,很是有派头的样子。

      况且他居然能去往阴司城隍庙,和城隍爷对谈。

      可见法力高强,不是一般人。

      然而此人再不凡,终究被宋摇星一双眼眸轻松洞穿实力。

      最令她好奇的还是镇城隍。

      倒不是镇城隍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纯粹因为他这身衣裳罢了。

      “冒昧问一句,据在下所知,城隍衣着有等级所依。为何尊驾却穿着人间帝王的衣服呢?”

      对上宋摇星疑惑的双眼,胖城隍得意极了,深觉她有见识、有眼光。

      “不愧是仙山贵客,果真见多识广!”

      他指着自己头顶上的皇冠,和身上龙袍说:“此乃大邺国天子所赠。昔年大邺国天子御驾亲征到此,进我庙门歇息,身乏体困,于是摘下皇冠,却一时间无处放置。

      见某立于驾前,便将皇冠置于我顶。

      待他们休息完毕启程,欲取皇冠,某自然不同意。便对那天子道‘既明公以冠戴之于我,则是赐我矣,岂能悔之哉?’

      天子于是赐我皇冠。”

      胖城隍又抖了抖五爪金龙的黄袍,愈发意得志满。

      “待天子得胜归朝,又从我庙中路过,我对他道‘衣帽衣帽,应成一套,有帽无衣,何成一体?陛下不如将此衣同赐于我’,故而某得这人间帝王之冠服也!”

      他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十分心满意足。

      段秀才皱眉。

      他虽然因为父亲缘故,厌恶做官,却并不厌恶大邺国官家皇室。

      镇城隍言词笑声中,分明将此事当做显摆,丝毫不觉得令人脱衣脱帽何其无礼蛮横。

      宋摇星解了疑惑,了然地点点头。

      “既然城隍老爷手里暂时没有生死簿,那在下便过些时日再来吧。”

      眼前看似慈眉善目的胖城隍,还有那气质不凡的莲花衣道士,都透着阵阵古怪和邪气。

      宋摇星灵性敏锐,已然察觉到了异常。

      “何必如此麻烦,贵客直接住在我宅中即可。”胖城隍热情道:“某平生最爱吃大酱,家中各种香酱应有尽有,还请贵客一定不要拒绝,品尝品尝某的珍藏。”

      怕宋摇星等不及,连忙补充:“待生死簿送回来,也当第一个交给贵客使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民间故事:天子赐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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