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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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那巨大的粉色元神惊呆了德七小姐。它与自己十分相像，但宝相庄严，元神现身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现，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逐渐碎裂。
她闭眼，在纷乱的时光碎片中见到一段被遗忘的过去。
她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肚兜扎着两个冲天鬃的小男孩，他握着海螺踏着海浪冲向大海，大声寻人：“小龙女，你在哪儿？”
看到在石矶魔窟中少年拼死杀回黑暗，与虚弱的少女五指相扣，无比真挚：“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别担心，有我呢，”听到暴烈的少年柔和了声音，轻声安慰怀中人“相信我，咱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还看到他双手背在身后，胸膛抵上锋利的剑刃，注视着她的眼神坚毅决然：“杀了我，不要再让石矶控制你！”
还有分别时少年踩着风火轮赶上来，一个跃身拦在前面，后知后觉到不好意思，但仍急切地问出口：“小龙女，你会想我吗？”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德七小姐承受不住心口压抑多年又重新澎湃起来的滔天巨浪，捂着脸跪坐在地毯上，止不住的眼泪从指缝中溢出……他们曾一起经历过太多，她怎么能忘了他呢？怎么能忘了那个热烈诚挚的如火少年？
黑猫卧在一旁安静地等她平复，它是知道的，小龙女与哪吒的最后一面，她晚了一步，只见到掉落的宝剑和缓缓倒下的少年。
那天陈塘关乌云密布、风雨交加，他躺在血泊里，她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
……猫儿无声叹息，老龙王到底还是疼女儿的，若是不忘，她要如何在痛苦中孤独地活过这几千年。
德七小姐在幽深冰凉如水底的房间里哭着，她是龙女，天生的水属性粉龙，黑猫诡里觉得周边空气里的湿度在不断升高，这种湿漉漉如同梅雨季节一样的感觉它很不喜欢。
倏地，猫儿瞳孔增大，两只耳朵竖了起来，弓起身子，迅速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德七小姐——她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一团霸道的火！
一条水之龙的身体里居然藏着团火焰！诡里望着那团明显不一般的火，五米以外它尚能感受到那超出寻常的热度，它的名字与来源已然明了。
——哪吒的三昧真火。
轻轻吐出一口气，再去看友人，她仍失神于回忆与痛苦，但那团火焰已经在元神的指挥下升腾到房间上空，大规模扩散迅速蒸发房间顶部那仍在不断流动的奇异反重力海水。
自古水火不相容，凡水不可灭的三昧真火是天地间最暴烈的火，对于海中龙族来说是天敌，她一条能力为水的东海小龙体内居然藏着团这火，黑猫嗤笑，真是护媳妇啊某位三太子。
故人的痛苦它丝毫不漏地看在眼里，它看得到冥冥中东海与哪吒宿命的悲剧正在重演，却不管忆起往昔对小龙女来说真的好吗。残忍的猫儿只想撕开人为的平静祥和，它讨厌那些遮遮掩掩，觉得窒息，它希望小龙女拥有完整记忆，清醒着去呼吸残酷的空气。哪怕那被遗忘的过去对故友来说极其残忍，所有爱着她的人都不希望她记得。
……
随着上方那片蕴含奇特精神法则的东海之水被蒸发殆尽，一段不断被洗刷的记忆重归原位，德七小姐空荡荡的过去被沉甸甸的感情填满，浅浅的一层刻骨甜蜜之后是无尽痛苦深渊。
……
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最好的朋友叫哪吒，他杀了她的三哥，死于四海龙王联手逼迫。
而她，德家七小姐，是东海龙王的女儿，是东海的小龙女。
……
深夜，德家别墅外突然一片灯火通明，好几辆车开了进来。好奇心旺盛的猫儿踱步至窗前，看到德三公子一脸阴沉地从车上下来，扈从们跟在他后面，个个惴惴不安。他们回来的时候，李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在德三转身的时候，诡里看到他左手小臂上有大块严重烧伤，可见龙鳞。
轻佻地吹声口哨，黑猫招呼还沉浸在痛苦中的好友：“过来看看吗？好多龙鳞欸，你哥真身都被烧出来了。”
它看热闹不嫌事大，德三公子胳膊上那伤好猜得很，能把龙王三太子烧成这样的还有谁？宿命的老冤家哪吒呗。可真是有意思，这两人居然已经碰上了，看样子龙三又是吃亏的那个。
扭头看小龙女仍然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言不发，回忆起过去让她重归无边折磨。黑猫从窗台上跳到柔软的沙发上，爪子在这高档货上随意地抓，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了？抹了你记忆的是谁？是敖广那坏心眼的老龙？”
“诡里……”皱着眉头警告地看猫儿一眼，小龙女表达态度，“那是我父王。”
尽管父王做了许多她无法认同的事，小龙女还是无法容忍好友在自己面前对他出言不逊，毕竟那是疼爱了自己几千年的父王。
无所谓地舔舔爪子，猫儿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它一直不喜欢东海。不提哪吒，当初定海神针那事上敖广这老东西就两面三刀，这边唯唯诺诺把东西给了那猴子，转脸就上天告状。
“我想了想，敖广这么做也不是没道理，”黑猫趴在沙发扶手上，跟小龙女聊天，“你们家弄死了那么多世的哪吒，明摆着恨死了他。清理掉你的记忆还看你看得这么严，就是怕极了你再像以前一样跟他成朋友。”
“哪吒那时候自刎死了，你直接跑去南海菩萨那当了侍女，几千年一趟家都没回过。敖广本身又是疼你的，能再来一次他肯定不愿意闺女再跟仇家牵扯不清。”
小龙女不说话，她知道父王疼自己，想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所以在被抹除记忆的事上没法去怪他。但哪吒……哪吒他被东海害了那么多世，是绝对不会原谅东海的啊……
“说真的，你得支棱起来啊。”
“你知道的，敖广在做的是大逆不道违背天条的事，哪天东窗事发东海就完了，到时候海里谁来主事？真指望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到时候还得你撑着。”
同为非人的神仙鬼怪，来自地府的黑猫向来看不惯天上那些神仙，它没小龙女那么良善，就是跟朋友说话也总带着刺，甚少考虑听者心情。
无奈地摇摇头，小龙女从未想过成为家里的主事人，好友有些异想天开了：“父王并不让我掺和家里的事，以前在海里不让，现在在东海市也不允，我不行的。”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东海是个封建大家庭，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只是对小女儿的宠，不是对继承人的宠。
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小龙女头上去，猫儿想把她脑袋扒开看看，真进了满脑子东海的废水不成？跳她身上，恨铁不成钢地拿猫爪挠这不成器的龙：“有点志气好不好？”
“你爸就带了你跟敖丙在身边，你上位的机会不多得是？你三哥又不是什么靠谱的龙，真以为你爸器重你三哥是因为他多有能力？”
提到敖丙，诡里那可真是满脸嫌弃。当初就是他颠倒黑白，为了撇清责任诬陷哪吒偷龙珠，最后酿成悲剧：“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给龙三打造钢铁龙筋让他复活？还不是因为上次封神榜东海龙族只有你三哥一条龙上去了，虽然排在末尾但那也是上去了。”
“可你三哥他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二世祖，能力有是有点，但那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小事能办，大事不行。除了法力，你哪哪都比你三哥强，如果你是男孩子，你们家那古板固执的老头肯定不会费尽心思培养他。”
猫儿接着撺掇她：“小龙女，你瞅瞅眼下，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重男轻女那套了，现在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为什么不去争一争？你若是主事东海，东海与哪吒之宿怨或可解。”
故友的劝说似乎很有道理，只是不知小龙女自己对此如何考虑。她性格或许合适，可自知法力不够，不足以震慑不轨之臣。
外面的嘈杂渐渐消失，黑暗污秽在暗中汹涌，张牙舞爪，让人窒息。德家漂亮精美的花园仍是一派祥和宁静，如同过去平静如水的每一天。
此世远不如当初，已不是一龙一人之命途纠缠，东海害他太多世，欠他太多条无辜性命，在她逃离的这些年，深仇真真已成血海……
小龙女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沉默半晌，最后慢慢站了起来，目光中仍有痛苦，但已然坚定了某种决心：“我想见他！我要去见他！”
不管如今的东海与他如何，她要找到他保护他！哪怕要与父王对立也要阻止这如麻的宿命恩怨，东海不能再错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